□方增先
《粒粒皆辛苦》方增先 105.6cm×65.2cm 中国美术馆藏
中国画,尤其是水墨画,在画时必须情绪饱满、思想集中,下笔一气呵成。要求在一个画幅内,气势通顺流畅,笔笔相互映带,前人所谓“一笔书”“一笔画”就是这个意思。它要求在一幅字或一幅画中,笔与笔之间都必须气脉相连、连绵不断。只有在气脉通顺中,才能饱含笔墨的韵律感。这也许是因为中国画笔墨,在对比、和谐等矛盾中必须有相当严密而又自然的有机联系。
所谓一气呵成,不是要求作画时一笔到底,而是下笔应该大胆挥毫,心无滞碍,自始至终笔笔流畅有生气。有别于小姑娘初学描花,不能画一笔想一笔,细心有余而胆量不足。有些较大幅而繁杂的画,也可能是十天半月而成,但完成后仍要通幅气脉贯通。所以首先要熟悉所画的对象,然后靠经验对具体画幅的用笔用墨做一个较全面的计划安排,使自己心中有数,自然就会胆大一些。而大胆落笔,仍需在慎重的基础上进行,每下一笔都需高度集中,避免注意力分散。
中国画的墨色语言是浓淡干湿,看上去,似乎比较随意,但每一笔都是提前设计好的,比工笔还要用心。黄宾虹作画,其蘸墨法有异于常法,吾曾有幸亲见之。时为1955年,先生亲临为青年教师示范,年过九十而风神潇洒。每蘸墨,必饱蘸浓墨,然后以笔垂直纸面写之,待笔头已干,则以笔头轻接水面,使水吸入笔头,复垂直写、画之。及干后,复吸水,如此反复。待笔头之墨全淡,则又饱蘸浓墨,继续作画。自始至终,每下笔必垂直,必中锋。故黄氏山水皆中锋之组合也。其笔意浑厚刚劲,沉稳润泽,用笔之圣乎。
把作画过程叫作“写”,十分恰当地表述了近代水墨画与书法的直接渊源。中国绘画与书法都强调用“线”,所以文人画比画工画的内涵要多,自有其道理。吴昌硕画的葫芦和南瓜,就是“写”出来的,笔法有书法意味,传统的精华都在里面。
人的资质、智力是天生的,而学问是后天的,因此加强修养十分重要。美术的修养,除了文化、审美的视觉修养是重点,临摹也必不可少,读画、看画更不可少。看画只是欣赏,读画则是研究其中妙理。如有妙悟,方能得此中之“道”。审美的妙悟,是一步步深入的。我亲见潘天寿、陆俨少到了晚年,仍练习书法不断,因为他们在书画方面仍旧不断地有所妙悟。深层的妙悟是慢慢深入的,但要衡量艺术悟性,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一把合适的尺子。
看起来,“摸着石头过河”在艺术上也往往是比较可行的办法,每件事只有在实践中方能往前迈步。比如我每画完一幅比较满意的草图,前面的废稿总是在十幅左右。有时候废画三千,一无所获。几年中,是否已经画了几千幅,我自己也无法统计。失败是一种鞭策,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自以为是。“借用恩怨在何许,一语不答重行行”,我一直都特别喜欢吴昌硕的这句诗。搞艺术要全心全意,要沉得住。它好比是马拉松赛跑,画的每一笔都要有分量、有来历,不然会像豆腐渣建筑,基础不牢是要坍塌的。
《笛声》方增先
一个好的艺术家,必须要贴近时代、关注民生、尊崇自然,要以高水准而且多样化的艺术作品满足人们日益提高的审美需求。搞艺术光靠聪明是不行的,若为了获奖耍小聪明,则是走了偏道。艺术需要一种自然的、发自内心追求的东西,不真诚的作品,即使获奖,生命力也不会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