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谢惠
“互联网+”时代,学术出版打破了传统出版单一的“纯学术”出版壁垒,从“象牙塔”逐渐走向大众。对出版业来说,学术出版是众多出版机构立社的根本,同时也是推动文化发展的一个助力。在不同时代背景下,学术出版不管是作者队伍、文本内容、读者群体等都呈现出很大的不同,而当下的学术出版发展趋势和前景更值得关注和重视。
对于学术出版,以学术出版著称的社科文献出版社社长谢寿光认为,“学术出版,是专业出版的一个重要方面或者是一个专门领域,主要出版哲学、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学术研究成果,满足人们对原创性、前沿性知识消费的需求。它的消费者是大学本科学历以上的读者”。 在“互联网+”时代,整个社会对哲学、人文、社会科学有着巨大的需求,传统的学术出版概念已经不能完全涵盖多元发展和不断增加的读者群体,因而有必要根据学术出版的现状及其内容性质和读者对象将学术出版进行重新细分,即专业学术出版和大众学术出版。可以说,大众学术出版和专业学术出版都只是相对的学术出版概念,实质上本身并不脱离“学术”而独立存在,只是从内容的专业性和普及性来区分的。通常我们所说的“学术出版”实际是专业学术出版,内容具有高度的专业性,着重在学科领域和研究领域,学术圈子外少有人触及和关注。大众学术出版以学术为基础,但将专业性的学术内容用普及性的方式表述,跳出专业领域之外跨界传播,从而直接或间接地提高大众的阅读品位和思想性。
关于何为“真正的学术”,一是学术“与学院有关”,即学术是在学院受过专门训练并在专门的环境中才能进行;二是学术的“非实用性”,即学术不能追求实用。可以说,“学术就是学者在‘象牙塔’中进行‘为学术而学术’的探索工作”。这是专业学术的定义和内容定位,因其“专门、有系统的学问”而远离公众。但是,专业学术的内容是大众学术出版的基础和源泉,在每个专门领域深入研究的学者更有可能发现和捕捉到更前沿和更宽广的大众学术视角,从而更好地服务于大众学术出版。
纵观社会发展史和学术发展史,学术本身是具有魅力的,既吸引专业学者,也吸引普通大众。“学术的魅力在于它所带来的文化与思想魅力,这种‘文以化成’的魅力真正浸润进大众的思维、观念、眼界和行为方式的时候,会使大众的精神生活超拔于世俗生活,也会提升大众个体的竞争力。”同时,“学术图书是传承学术思想的重要载体,学术图书出版无论对学术界还是出版界都有着重要的意义”,更对社会发展和大众生活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因此,大众是需要学术的,学术也是需要大众的,而大众学术出版更是十分必要的。
根据《学术出版研究:中国学术图书质量与学术出版能力评价》一书指出,“学术图书应包括三个方面特征:一是学术图书的内容具有专业性,属于某一学科或专业领域原创性成果;二是学术图书的主要受众(阅读人群)专业水平较高;三是学术图书使用专业语言写作并遵循较严格的学术出版规范,包括注释、参考文献、索引等要件要齐全”。那么,不管是专业学术出版还是大众学术出版,除了专业性以及遵守学术规范外,阅读人群的专业水平需要一定的高度,即“学术出版的消费对象是大学本科学历以上的读者”。因此,相对于专业学术出版来说,大众学术出版是面向大众知识群体的“轻学术”出版。
在传统时代,学术出版是专业性的纯学术出版,从体例结构、叙述范式、语言风格等都是严肃的。同时,由于纯学术出版路径单一、传播单向,基本上是从出版社到学术界的“内循环”。但是,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走向未来丛书”“走向世界丛书”“汉译世界名著丛书”“三联哈佛燕京学术丛书”以及“海外中国研究丛书”等推出后,学术出版渐渐开始面向更广大的知识群体。
随着“互联网+”时代的深入,学术出版从内容到形式都有了相应的变化,并逐渐向互联网出版转型。出版平台从单一走向多元,阅读方式不再限于纸书,尤其在学术资源的获取和利用上数字出版更占有先天的便捷优势。例如,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的2020年上半年,全球多家出版机构、图书馆、数据库等开放学术出版资源供公众免费使用或下载,其中Project Muse(限时到2020年6月)可以免费阅读或下载,包括哈佛大学出版社、香港大学出版社、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等40多家出版机构都开放了电子资料库。同时,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美国国会图书馆、日本国立大学图书馆等很早之前就将数字资源向全球免费开放,以及中华古籍资源数据库、中国哲学电子书计划库等早已有广泛的用户群,突出了电子资源利用和数字出版在未来学术出版领域的优势。
在“互联网+”时代,数字化的发展使得学术出版形成了传统的纸书出版、数字化出版、电子书出版、互联网出版等相结合的多渠道多载体的出版模式。在多元化的出版路径下,大众的学术需求在日益提升,而“学术出版服务于每一个时代的社会精英,它承载着思想传播和文明传承的功能,满足了人们对于原创性和创新性知识消费的需求”。因此,大众的学术需求不断向深度发展,但区别于专业学术出版的阳春白雪而需要更多的亲和力。
学术出版“一直处于整个出版产业链的顶端。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学术出版水平,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国家、一个地区出版业的发展水平”,因此面向大众的学术出版也是引领社会文化发展的重要力量。同时,大众学术出版有满足“人民日益提高的精神生活需求”的社会义务,从而催生了一系列大众学术出版品牌,如“汉唐阳光”“理想国”“甲骨文”“汗青堂”“世纪文景”“启真馆”“三辉图书”等,使大众学术出版以品牌化为基础成规模、成集群广泛辐射发展,并逐步培养和提升了大众的识鉴能力和独立思考能力,助推、孵化和刺激了更广大的大众学术出版市场,让其具有了良性互动的优势和实现最大化的社会价值与经济价值。
在2020年1月的第十届中国学术出版年会上,社科文献出版社社长谢寿光认为,“近十年来,中国学术出版服务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的作用日益彰显,学术出版数量持续保持增长,质量明显提升,国际影响力明显提升”,但“中国学术出版也面临着很多挑战,一方面国家和社会对创新支持的巨大需求与学术出版供给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张力,学术出版方存在供给不足、能力不足的问题;另一方面以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为标志的数字技术革命,正在深度改变学术生产、学术出版和学术传播的生态与场景,学术出版转型正面临巨大的压力”。由此可见,大众学术出版无论是供给还是需求都有着更大的发展空间,但将学术出版从“小众”推向大众是一个复杂而系统的工程,而出版从业各方处于主导地位并需要综合用力。同时,大众的学术需求也具有市场反向推动力,而这一点对学术出版的选题策划和内容定位将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
针对“互联网+”时代大众学术出版的需求,要在学术内容上进行准确选择和定位,简言之就是学者群体写作风格的趣味性和表达方式的普及性。大众学术出版面向大众读者,他们虽然对学术有兴趣但对相关的领域没有专门研究,因此学者在写作时需要改变专业学术写作的范式,以简洁明快的语言阐明观点、以形象具体的物象解释概念,达到普及学术、传播思想的目的并提高大众的学术兴趣。
作为面向大众的学术出版,基于大众的阅读习惯是方向定位,即学者们在写作时必须考虑语言的生动性,甚至可以适当加诸文学性的写作方法,尽量在写作风格和叙事上贴近大众。但是,大众学术出版在写作时仍然需要坚持学术规范化,改变的只是语言风格和叙事方式,基于学术的专业性和研究性始终不可改变,即呈现出来的人物、事件、场景都是有史料依据的,表达的学术观点是依据史料比照研究之后的明确结论或合理推导。以大众历史写作为例,历史学者马勇认为,“大众史学的写作必须注意读者的阅读心理,要将历史的真实与历史的逻辑最大限度地统一,要注意谋篇布局、结构叙事、表达方式和吸引力”,同时“大众历史写作要有自己的想象力以及学术的研究能力。历史研究是大众历史写作的前提,文学性是大众历史可以有限度借鉴的方法”。
在学术大众化写作方面,有众多的学者甚至已经走在了前列。以大众历史写作为例,如学者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是最典型的代表,开启了大众历史写作的“十五年”现象,引领了一大批学者走出“象牙塔”开始走向大众。又如,学者许倬云的《万古江河》是抱着 “为常民写作”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而成就的优秀大众历史写作范本,其认为“新闻是短历史,历史是长新闻”,特别“把握文章的通俗性和大众性,注重历史普及性”,将“阳春白雪的东西普及给大众看,为专业学术和大众通俗读物建起一座桥梁”。
由于大数据、数字出版等的影响,学术出版生态正在不断发生新变化。首先,阅读方式发生变化,习惯于电子阅读和“轻阅读”。其次,学术需求更专业化和多元化,
人们不再对简报式的信息感兴趣,而是希望看到更多的深度内容。再次,学术写作需求的资源获取更方便,即数据库的广泛应用使得查找资料变得简单和容易,也使得资料比较的准确性大大提高,从而使学术写作变得更高效。最后,学术出版发表平台更多样,如互联网新媒体、学术公众号、学术网站等都能发表,并能在阅读后即时通过转发、评论等与读者实现沟通和互动,从而形成强大的边际效应。毋庸置疑,学术出版从选题到作者到出版平台到读者的全流程环节都发生了发生了或多或少的变化,而这些变化从大众学术出版方面看是积极的,并有力地推动了学术出版更加直接地面向大众。
对于“互联网+”时代对学术出版的影响,中国版协常务副理事长邬书林在第十届学术出版年会上曾表示,“当下,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等新兴技术正越来越广泛地应用于出版行业,中国学术出版界要提高传播速度,提升图书质量”;而中国社会科学院科研局局长马援则认为,“利用新兴技术手段保证学术出版的质量,促进人工智能与学术出版业的深度融合;要强化数字出版资源建设,整合资源优势,完成资源创新;充分发挥内容的专业特色,在媒体融合中推动学术出版”。由此可见,学术出版的发展必须借助“互联网+”时代的科技手段,从而将学术出版更广泛地推向大众阅读群体,以便更充分地满足大众的学术需求。
根据百道网、开卷信息、中金易云等多家图书情报平台数据信息显示,2020年全年整体的出版业绩相较于前一年出现了下滑趋势,但学术出版中的人文类下滑幅度较小,社科类则是唯一没有下滑且还有所提升。例如,在《2020百道好书榜年榜暨好书影响力数据分析报告》中,“人文类”榜单居于榜首的是学者葛剑雄的《黄河与中华文明》;“社科类”榜单中社会学、人类学图书出圈,其中《把自己作为方法》是深度而有思想的对话录,而《我的二本学生》《岂不怀归:三和青年调查》和《看不见的女人:家庭事务社会学》都分别关注当下社会中最普遍但又最容易被忽视的群体,让社会学、田野调查和普通人的命运重新走进大众视野并受到读者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