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外一题)

2022-06-09 22:54林晓雪
飞天 2022年6期
关键词:白日梦梦境现实

林晓雪

将晚未晚,华灯未上之时,无论在室内还是户外,都容易感到失落,像在宣示一个时代的终结,总是让人猝不及防。时间的到来带着预见性的灾难,顺其自然,或者与之赛跑,最终还是在它面前完全呈现失重状态。这种浮于空气中的物质,并不是肉体本身产生了变化,而是对一些事件不可抗拒的到来,又终日无所事事地紧张、焦急、忧虑、担心和恐惧。

未知的事不可怕,那是徒劳的担忧。可怕的事是明明知道会发生,终究无法改变,面对爆发的那一刻,早有焦灼、浮躁、质疑,一点点把肉身和灵魂蚕食。在艺术上,靠变故、车祸、意外实现的悲剧都不是好的悲剧。真正好的悲剧,是所有事情都是合逻辑的,所有人都是正常的,甚至是善良的,而事情仍然无可挽回地缓缓滑向溃败,没有赢家,没有幸存者。身处悲剧中,再看到别人的生活,一派欣欣向荣,潜意识会为自己的恐惧感到无能,自卑藏于心底,又因自卑而企盼,因企盼而自卑,就像胆小的孩童偷偷做着英雄梦一样,害怕被人察觉。

很早以前,经过县城中心广场那片空地,会看到一个巨大的倒计时牌,实时显示着距离1997年香港回归还有多久,当时我就想1997年,那是多么遥远的未来。如今回头一看,1997年早就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和现在相隔几乎几个光年的距离。小时候所憧憬的未来、每分每秒期待的到来,只在身边停留“滴”地一声,甚至没有停留,就呼啸地错身,徐徐消失在了远方,任我如何尽力回忆,都找不出那一秒的记忆。这是人类的无能,没有人可以在这一场演绎中获得重新来过的机会。

大学毕业之前,我对自己说,十年之后,我要在这座沿海城市有一番作为。我当时的想法带有一贯的保守思维,没有把话说得太满。十年早就过去了,我连在那里留置都谈不上,更别提“一番作为”,我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是梦中曾有过一座宏伟的理想建筑。35岁左右,逐渐踏实下来,以检讨自己为主,温和地否定了“一番作为”。它僅仅是一个口号,初生牛犊的豪言壮语,即使没有明确的评估标准,也知道这希望落空了,似乎又不甘于此时的平庸,试过为自己开脱,谁没有梦想!为了补救过去完成时和正在进行时之间的遗憾,我尝试在梦想与现实间做个重组。我试着客观评价自己:渺小如尘屑,个人却在进步。我有点欣慰,人的进步与年龄增长没有特定的规律存在。有很多中年人远远落后于少年,他们懒散、世故、圆滑、油腻。我曾经写过一篇关于中年的文章,认为中年阶段的心境、思想、干劲、生活经验都是处在人生巅峰,如今我得重新思考。

大脑花了数亿年的时间才进化成了今天如此精密的个体,它不许自己受到那些胡言乱语的羞辱。人在一无所成时,白日梦同现实具有同样的意义,无论真假虚幻,都不可能永恒,都无法准确衡量,甚至都是不可以被历史证明的。梦想成真是可喜的,可又能存在多久?或许它存在过,更长久地被遗忘,或者被不经意地记起,又化作浪花,消失在大脑深处。大脑做事一向不稳当,不像手、脚、胳膊、心肺这些器官,正常情况下都在踏实做事,哪怕经常口是心非,也是骗人不骗己。大脑可不同,它明明告诉你,记住了,记得牢牢的,刻骨铭心,顷刻之间,它又老老实实坦白,忘了,一不小心全都想不起来了。关于记忆是珍贵的,始终是个伪命题。我们面对大脑在记忆存储上的玩忽职守,只能一笑了之,没人因此跑到医院,打开头颅,输入芯片,便于记录。

生活中有一盏灯,灯灭,白日梦上映,在黑暗中色彩斑斓,点亮生活中的不如意。它不只是一个场景、一段故事,从宏观到微观,可以容纳下整个世界和宇宙万物,遥远到生命还没有起源的远古时代。灯亮起,回到现实,眼角的光彩偷偷暴露了梦中的心情,意犹未尽。白日梦和睡梦各占不同的两个领域,步入白日梦几乎没有门槛,也不需要睡眠作为基本条件。白日梦里不用担心受到惊吓,主角是我,导演是我,观众是我,影评人还是我,这是座无人知晓的秘密花园,牢不可摧,我有事没事,常来这儿逛逛。身处这片世外桃源,如进入3D电影中,不是那种制作粗糙的泡沫剧,只能被观看一次,甚至没有看完,直接弃剧。每次观看这部经典大片,身临其境,都有不同的感触,不用考虑演员、票房、投资方、制片人等因素,完全照着自己的想法制作。我不会和别人提起这些,从小成长于独生子女的家庭,天生不善于与人群紧密相处。陶然中意的只是独善其身,唯独拥有宁静,与人世两不相争的宁静才是归属。

人不是突然死去的,是一个个机能排成多米诺骨牌,逐步倒下。如果有人突然不做白日梦了,他的某种机能连同他生命的某部分也就消亡,永不复生。这种死去也分为自杀、谋杀和自然消亡。没法接受现实和理想、苦与乐、冰与火之间的失衡,选择远离。如果只是暂时,那依然有一天它会跳入你眼前,你与它欢歌笑语。试着来些酒,酒前,残垣断壁;酒后,红墙绿瓦;酒醉,酣然入梦;酒醒,重获新生。

伟大的马克思依据白日梦,构想工人阶级的理想天国。领袖毛泽东靠着白日梦,畅想中华民族的美好未来。科学家牛顿在白日梦指引下,由苹果落地展开了一系列丰富的想象,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大文豪巴尔扎克通过白日梦与他小说中的人物对话。作曲家勃拉姆斯也喜欢借助白日梦来获取灵感。白日梦收起了现实中的抱怨、悲观、羞涩、难过、惆怅、无言……带来了希望、乐观、光明、励志、向上、奋进。

我国古代思想家几乎毫无例外地认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的想法成为夜间的梦境。如果把日间所想视为白日梦,那么白日梦或多或少在现实和梦境中再次呈现,这里并非具体指某个具象实物,而是察看世界的角度。

我年少无知时,不以为然。想要考个好成绩,结果大失所望。祈祷所遇皆善良之辈,结果还是避不开小人。以为名字可以出现在学校优秀校友名录中,结果毕业十几年没有参加过一次同学聚会,几乎被人遗忘。我更相信付出定有回报。年岁渐长,方才明白,这是个谎言,方向错了,付出只是枉费。你爱她,她爱他,总有人在白费心力。有人说,所谓成熟,就是接受现实。这很残酷,必须面对。雪中送炭的人不多,落井下石、袖手旁观的人,反而会是大多数。认识到这点就是成熟?成熟应该是对所有的现实和梦想,包括白日梦既能接受,又能放下,是一颗心变温暖、变宽容、变善良,对世界基本框架之色泽倾向光明。

佛经《碧岩录》中有一句“日日是好日”。怎可能日日是好日?但有些人就是这样,即使遇上的不是好日,也可以当好日度过。

心里装着美好,世界就美好。

从出生那一刻,生命就进入倒计时,别的都可以慷慨,唯有时间不能。以前,我很在意在现实世界中活得体面自在,为此花了不少时间。回头看了看,这里包含太多表面的物质存在,连看多少本书、写多少文章、走过多少地方,看似精神的追寻,无欲无求,实则也有个数字作为标杆,让我每一年都期待有个超越。新的一年,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很靠谱的想法:如果白日梦可以让自己感到幸福,为何不做呢?

这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趁现在还有这份福气,绝不能辜负。我像儿子写作业一樣,认真地从容地写下每一笔,视一个个汉字如同恋人的热吻,端着造物者的责任感和十月怀胎后孕育出的母爱。不管外面多么充满诱惑,屏住呼吸,誓死也要潜入白日梦的世界里,潜入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我在梦里倾诉前生,抚慰过往,将跋涉的尘世人生又深深地爱了一遍。

梦 境

梦境任性地存在于现实和超现实、超现实的现实和现实中的非现实之间。它由大脑任意支配,又控制着大脑。精神不振、紧张焦虑或者是神经衰弱,往往与它有着牵连。有一年初春,我的梦忽然多了起来,一躺下,脑子里万象纷呈,百舸争流,各种爆炸性的思绪在脑海中万马奔腾,根本停不下来。几乎是有睡有梦,夜梦纷纭,一晚上就在支离的片段中捣腾,像电台一夜播放到天亮的节目。次日醒来,依然沉浸在前夜的梦境中,疲惫不堪。而窗外,总是有一些雨丝,从没有关严实的窗隙中飘入,空气里的寒凉,平添了许多雨季带来的忧伤。中医把了脉,看了舌苔,诊断为:血气不足、阴虚火旺、心脾两虚、心胆气虚,需要补血、化瘀、理气、调肝。开了红枣、龙眼、红糖、山楂、生麦芽、陈皮、莲子、蒲公英之类的中药,断断续续服用一个月,气色前所未有地红润,睡眠终于安稳了。

没有梦境困恼的日子,我悄悄怀念那座建立在思维光影中的秘密庄园。“秘密”意味着无人知晓,庄园的主人不说,无人知道它的存在,也无人可以自由地闯入,甚至有时连主人都忘记它建于何处。这里一切,包括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感觉,看似天马行空,光怪陆离,实为脑海中扬起的尘土,经过沉淀、风化、腐蚀之后,最终形成了私密的场所,来自于已有的认知以及记忆,与过去和未来或多或少有着牵扯。

多梦和失眠是两种不同的角色,但有着共同的性格——不让大脑充分休息。紧张、兴奋、抑郁、恐惧、焦虑、烦闷都容易造成失眠,有人选择在这时数绵羊。一只、两只、三只……在风和日丽的午后,置身于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绿波荡漾,鲜花芬芳,成群的绵羊和在蓝天中自由飘动的白云一样,圆鼓鼓、白乎乎、胖墩墩的纯净柔软。是绵羊,而不是山羊,是那种头上的角弯成一个圈,甚至弯成圈之后又向自己脑袋慢慢扎去的羊。像是一群性格温和的富家太太从烫发店里慢腾腾走出来,悠闲贵气地进入油画一般的后花园,沐浴阳光,喝着下午茶,聊无关紧要的小事,过着摸得着的幸福生活。它们才不像野性十足的山羊,在山地、峻岭间攀登、奔跑,好动、好斗、灵活、矫健,最后成了餐桌上的烤全羊,肉质酥软,软硬适中,烂而不懈,纹理清晰,白色的热气下闪耀着骄傲的光泽,附有一道道向四周不断扩散的香气……嘴馋了,肚子饿了,让人脑海中涌起难以抑制的亢奋。

失眠或是想象,在空阔的户外等待一场不知片名的露天电影。灰白幕布拉起,大片即将上映,白云、阳光、蓝天、草原、鲜花、绵羊以及如同天籁隐约在耳畔盘旋的风声都陆续退场。一段平实的铺垫之后,幕布上出现了自己的身影,这是电影的主角,剧本没有、导演不明、片场不定、演员随机……没有人可以预知这部电影的剧情,大部分是不堪入目的平庸烂片,套路化的日常情节,寡淡无味的凡俗剧情,就算从遥远时代的祖先瞬间跨越到子孙后代,也没有惊艳,没有陌生,没有丝毫起承转合之感。也有经典之作出现:动作片打斗精彩、热血沸腾,科幻片情节紧凑、跌宕起伏,悬疑片环环相扣、逻辑清晰,爱情片荡气回肠、令人动容……大脑是挑剔的观众,带着个人品味。有的电影因为出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有些平庸的只留下雪泥鸿爪,还有一些烂得成为笑柄,雁过无痕。哪怕是一部烂片,也需要初选备案、前期筹备、开机拍摄、后期制作、宣传发行、提交审核拿上映许可证、定档上映等流程,和看似毫无章法的梦境一样复杂。梦境在大脑工厂中制作,各个部门早已达成默契,相互配合、协调,担任导演、制片人、监制、编剧、策划、出品人等职责。以为是贸然出现的人物、事件、场景,总有一些与个人的一些经历有关。

在梦里,语言难以留下深刻的记忆,出现的人物和发生的情节才是重点。为数不多的对话让梦境更像一部无声电影。童年的往事就是在这时毫无征兆地闯进梦中。那些故事未必是真实的,被岁月洗了颜色又被梦境重新染上了色彩。远处的绵延群山和近处的电线杆,撑破了时光的一角,让记忆由此流出,与梦境再神秘相遇。童年、祖屋、发小、校园、高考、初恋、亲人、挚友、深深的巷道、繁华的都市、骄傲的古城、纯净的塞外、柔美的乡野在梦境的长河里,一次次入梦,一次次被重新书写,又一次次震动内心。凡庸、绚丽、平淡、起伏、欢欣、悲苦、优雅……那些场景无论清晰还是模糊,是黑白还是彩色,它都在梦中流畅地播放着,比现实生活更为精彩。

在原始部落社会里,我们的祖先把梦看成是神的指示或魔鬼作祟。到了距今数千年之遥的周朝,周公对梦还做了专门的解析。但从历史的遗留文本中,找不到与周公有关的解梦学说,因此,民间所流传的“解梦”一书和梦境一样,是有待考究的。有那么一阵子,我喜欢按照书中列举种种梦境,对未知的人生预测吉凶。这没有科学依据,纯粹当作一种娱乐。预测结果理想,对未来充满期待;若是不尽如意,就不断暗示“梦是反的”“梦是毫无依据的”“解梦并不科学”等等。

梦境和假话一样,虚幻,不断被质疑。有时,又确实出现很多巧合,和将要发生的事刚好一致。美国著名总统林肯在1865年4月1日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他走在白宫的路上,听到许多人都在伤心地哭泣,他问其中一个士兵,谁死了?士兵回答说,总统被暗杀了!他醒来把这个梦告诉了太太,次日又讲给亲近的人听。大家都为他感到隐隐不安。谁想到4月4日,梦境变成现实,林肯在一家剧院的包厢看戏时真的遭到枪杀。同样在美国,著名的实业家乔里·奥昆纳在泰坦尼克号启航前一周,放弃泰坦尼克号的首航船票。他的解释为:看见泰坦尼克号翻沉了!没过多久,这艘被认为“永不会沉没之船”却在首航沉没,成了人类史上不该发生的十大惨案之一。

无独有偶,在我国古代,也有过许多这样类似的记载。《三国志》裴松之注引《蜀记》记载:羽初出军围樊,梦猪啮其足,语子平曰:“吾今年衰矣,然不得还!”关羽在大意失荆州之前,曾经梦见自己被猪啃食了双脚。结果他真的败走麦城,被东吴俘虏,惨遭砍首。《明史·常遇春传》写道:未至,困卧田间。梦神人被甲拥盾呼曰:“起起,主君来。”惊寤,而太祖适至,即迎拜。梦见神仙身披锁甲手持盾牌喊道:“起来起来,君主来了。”惊醒,而太祖恰巧到达,于是迎上前跪拜。梦境对于未来的预测,其实是大脑通过日常的观察总结在梦里,潜意识做出的判断。女生梦见男友要和她谈分手,醒来后痛哭一场,安慰自己“梦是反的”。不久之后,他们还是分手了。这不是她已有了预测未来的能力,而是这份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梦境不过是《皇帝的新装》里那个敢于说真话的孩子,天真单纯,无私无欲,把一直逃避的事提前说开了。梦境不过是一道安全阀,对之前发生的事件的某种信息做了处理,容许一些不能接受的无意识冲动充分表达。梦境不过是大脑里的田螺姑娘,趁主人熟睡后,悄悄地爬起来,替主人对现实问题进行思考和推测。

一夜可以有好几场梦,彼此没有联系,只是不同频道的切换。有时可以记得一二,有时在梦境里全身心投入,梦醒之后,记忆清空,只记得隐隐约约做了梦。该添置一台梦境刻录机。进入梦境的那一刻,刻录机自动开始运转,梦中的炊烟夹着风花雪月的幸福、喜悦、痛苦、忧伤、美好、渴望等等生命的生生不息,悲欢离合的潮起潮落,缓缓刻录在梦境的光盘上。所有的光盘分类锁在卧室一角,闲来无聊,像翻阅旧时日记。梦里心脏的跳动,腹腔鼓起的深呼吸,随风飞扬的发丝,甚至那静静的忧伤、滴落的泪珠、欢笑时门牙露出的光泽依然清晰。只是,如果光盘被盗窃,脑磁波被监视,梦境被入侵,那成了另一个惊恐的梦境。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多数人认为,梦的出现是因为白天对某件事有了牵挂,到了夜晚通过梦境对白天的思绪给予反馈,因此,梦境是对人类思想的一种照应。庄生梦蝶、黄粱一梦、梦笔生花、南柯一梦等等,这些为人津津乐道的故事,都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形成的。千奇百怪的梦境都与日常生活中的愿望、想象、回忆、忧虑、思念等精神活动有关,但我们至今无法解释梦境形成的机制原理。或许,梦境就是另一个时空,那里也有一个自己存在,那个自己能通过梦境与这个时空的自己取得联系。

我时常梦见被人从房间驱赶,流落街头,又被一张巨大的手掌推进了一间没有光源的密室。身邊是饥饿的随时会扑来的野兽,没有灯光,没有逃路,我被黑暗吞没,无法动弹,即将窒息。那自由自在的生命像即将消失的原始森林,拼着最后一口气还在努力挣扎。最后,我从密室的一道暗窗逃离,又从高楼坠落。坠楼的那一刻,我居然发现自己会飞翔。那时我身着红色连衣裙,嫣然含笑,像是迎接新的地平线。这不是梦,是童年的一段往事被多次涂改、重写,又点上超能力的光环。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努力斩断对童年、对旧时时光、对不安因素的幻想,彻底了结那些粉碎心智的忧郁。我不断地想法设法地解救自己,用新的基质构成新的血肉,放逐不痛快的历史回忆,在虚无的深渊里寻找救援。从梦中惊醒的那一刻,黄昏和黎明一同吻过泪流满面的我,镜花水月,浮华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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