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的救赎

2022-06-07 05:02王春林
福建文学 2022年6期
关键词:圣山罪案巴塔

王春林

叶临之的中篇小说《中亚的救赎》所讲述的,是一个发生在异国他乡的与罪案紧密相关的故事。小说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叙述者“我”也即马杰,是一位和朋友结伴前往位于中亚地区的高原国做矿产生意的商人。小说的故事,就发生在他们到达高原国之后。但在展开故事的分析之前,我们却首先需要对马杰的经历与性格特征有所了解。其一,他曾经有过长达二十多年的警局工作履历,后来因为负伤才被迫离开了警队。其二,他天性中似乎携带着某种冒险精神。这一点突出地体现在这样两个事件之中:“波黑战争发生时你们在哪里?我第一次出国,因朋友之邀去了塞尔维亚,在停电的小旅馆里度过惊险一夜;从俄罗斯下通古斯河把皮草运回国的水路上,途中迷失航向,我和当地通古斯女人一起力挽狂澜拯救了整批货物。”从根本上说,这一次在高原国,马杰之所以会介入到一桩被绑架案的侦破过程之中,就与他曾经的从警经历以及冒险精神紧密相关。

罪案的起点是在高原国做生意的一个名叫莫怀清的华商的意外失踪。据他的妻子顾小姐事后的描述,他是在五天前也即风暴初袭的那一天傍晚,接到电话后应邀出门去参加一个晚宴,结果一去不返,一直处于失联状态。高原国具体负责处理此案的是一个名叫甘孜的功勋警察,因为需要一个懂俄语的中国人充当助手,既懂俄语,又有过从警经历,而且还总是勇于冒险的马杰,自然就成了当仁不让的不二人选。到最后,经过他们的一番艰苦努力,虽然那个绑架了莫怀清的跨境犯罪团伙Yada组织差不多被高原警方一网打尽,但被绑架的华商莫怀清却也已经因为绝望而割腕自尽。关键的问题是,这样一个罪案侦破的过程与标题中的“救赎”一词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关系?又或者说小说到底为什么要被命名为“中亚的救赎”?却原来,细细琢磨这篇罪案小说,其中最起码潜藏着三重救赎。

第一重救赎,主要体现在那个台球馆老板的儿子身上。台球馆老板之所以愿意出面帮助甘孜先生,是因为甘孜先生早年间曾经救过他的命。他的儿子,之所以会和Yada组织发生关系,主要因为他对吉祥餐厅这样一个高档餐厅充满了好奇心,“他们家穷,他们从来没有机会去餐厅。”正因为意识到自身的罪过,所以这一对父子才愿意在给甘孜先生提供帮助的同时,也要去一座名为苏莱曼的圣山上去请罪。按照阿信的说法:“苏莱曼是圣山,当地人感觉得了罪恶,就会去圣山赎罪,他们觉得罪恶是一种病,自己就能把它医好,人们都想医好自己,所以上山的人特别多。”这样一来,也就有了那个儿子虔诚祈祷后在圣山掩埋风铃的细节生成:“掩埋风铃是按照我们的传统。如果罪过消失,它就会一直留在这里,如果罪过还在,它就会消失。等过一个月,到时我们会来。”

第二重救赎,集中体现在那个名叫巴塔的小胡子身上。按照他被捕后的交代,他只不过是Yada组织的一名下层人员:“他说他要服从该组织干一件大事,才能成为这座城市里的骨干。”具体来说,他所干的这件大事,就是诱骗出自己一向以老师称之的莫怀清,帮助组织绑架这名富商。只有在被捕后,面对着顾小姐满含眼泪的痛斥,这位在人生路途上迷失的年轻人才意识到自己的确罪莫大焉:“现在,我感觉那样的事(指莫怀清老师的事情了结后,他将成为可以发号施令的组织骨干)太遥远,我真的表示忏悔。不是说每个人都有一颗心吗?这就是良心,我也有这颗心,前面我在法国餐厅外给你们的警察先生拍的照片都没有给他们。现在,你们不是要去找莫老师吗?我可以带你们去。”关键在于,巴塔不仅这样说,而且也这样做。他不仅带着甘孜先生他们去了南方山区,而且还在与“狼人”的搏斗过程中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以实际的行动实现了自我的救赎。

第三重救赎,则体现在身为功勋警察的甘孜先生身上。与这重救赎紧密相关的,是六年前一桩他的舞女妻子在咸海边度假时莫名被杀的旧案:“他妻子到那后不久,他意外地收到了一份电报,竟然是他妻子签署名字的离婚申请。他和警察局的同事跑去咸海边核查,调查途中,突然有匿名人向当地警察局报案,一口咬定他妻子是电信连环诈骗案主谋,也就是说他妻子有罪,那么等同于他有罪。事实上似乎是他妻子陷进了神秘组織,他妻子杳无音信,半年后才发现,她已经死了,陈尸咸海边……”如此一桩一直未能告破的旧案的谜底,竟然伴随着Yada组织的这次被捣毁而被揭开:“令人倍感意外的是,这次抓捕活动中甘孜先生查获了该组织认定的‘猎物名单,他妻子赫然记载在册,甘孜先生意外地给他妻子洗雪冤屈了。”问题在于,甘孜先生妻子罪名的被洗雪,其实是甘孜先生长久蓄谋的结果。很大程度上,他是借助于莫怀清案件的侦破来达到清洗妻子和自己的目的:“‘为了我夫人,美丽的爱情。甘孜先生怅然若失,他没有料到我这个人道主义者会这样发问。他望了下墙壁上夫人的彩色照片,说:‘Yada组织,当时,我隐隐感觉到就是他们,我追查他们六年了。哼,我夫人是无罪的,我是无罪的。”接下来的一段叙事话语是:“喝了酒后的甘孜先生自个把谜底揭穿了,他讲起少年父子和小胡子巴塔,他用手势模拟起他们的外貌特征:‘他们是我永远的朋友,这件事你只要记住他们就行,他们很勇敢,事情就是这样。我参与了这次救赎,只为了救我自己、救我们自己,你明白吗?”

除了以上的三重救赎之外,是不是也还有第一人称叙述者“我”也即马杰的第四重救赎呢?尽管小说并没有作出明确的交代,但我们从马杰在莫怀清被绑架案件侦破后的那种自我怀疑的懊悔心理(“其实,我心里怪罪他,这是对案子的另一种思路:如果我们不对莫怀清的案子采取冒险行动,如果一直采取绥和的态度,说不定莫怀清会平安归来,世界也许相安无事,虽然他们会作恶、会为非作歹,他们作为可怜虫、寄生虫,可是至少仍旧在世上。”)中,其实不难窥破这一点。既如此,一个无论如何都不容回避的问题自然也就是,“中亚的救赎”,归根结底究竟是对谁的救赎呢?!24E73BE2-9EC4-4766-B85E-01DC71825E2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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