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油谷

钟治德

古有“川盐入贵州，渝商聚茅台”之说，此说离不开洗油谷。洗油谷今名飞龙河谷，是古代渝州通往贵州茅台镇的出境要道，清代方志称洪洞道。现为重庆市文物保护单位渝黔古道江津段，也是四面山西部十里画廊核心景区。

清朝时期，重庆诗人、河南光山县令袁州鎏在《赴怀阳经洪洞道中》写道：“山川多我蜀，峻险无比肩。岂知此洪洞，绵亘矗到天。千峰插云表，万壑遄飞泉。俯窥邃莫测，惴惴惊临渊。攀萝经百里，竟日穷人烟。洗油复险极，鸡翅更悚然。念我先君子，避寇向此迁。跋涉虽艰苦，家室赖之全。奇胜桃源拟，山阴道逊旃。”

怀阳即今贵州仁怀市。北宋建置仁怀县，元朝改名怀阳县，明初改回仁怀县。习水县建置前，与渝西南岬角四面山接壤。明清时期，渝黔古道江津南路直达茅台，在今江津中山古镇歇马台进入飞龙河谷，溯流南行至四面山，出红圈子岬角接黔界。

飞龙河谷古名洗油谷，洗油谷系洗鱼谷音转，洗鱼系习鱼音讹，习鱼始见于《山海经》记载。当今学者认定赤水河中的胭脂鱼，为古习国部落图腾。江津西南部古与小方国习国接壤，洗油谷是地理实证。

洗油谷南北走向，鸡翅山东西横亘，险塞于谷中，飞龙河钻入地下成为暗河。雄关挡道，灰色山壁高500余米，宛若雄鸡展翅，故名鸡翅山。古时栈道凿于绝壁上，有天梯石栈勾连之势，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明朝天启元年（1621年），古蔺土司酋长奢崇明以支援辽东战事为借口，骗过洗油谷驻军，兵出江津西南捷径，顺流而下劫掠重庆。乾隆《江津县志·寇逆》载：“天启元年，蔺酋奢崇明父子阴蓄不轨，遣将樊龙、张彤，藉援辽，提兵赴渝，杀巡抚徐可求等官，据渝城。”

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张献忠攻陷重庆，企图经江津南路取黔北高原，以居高临下控制全川。其时遵义府隶属四川，遵义府发往重庆府的救兵一部坚守在鸡翅山，把张献忠军数次抵挡在洗鱼谷外。渝黔西南通道，遂成生民避祸进入贵州的活命通道。其后抗击清军入川，战事惨烈，幸存生民再次由此逃命。

洗油谷历史细节很多，军事遗迹触目皆是。南明永历朝最后一位兵部尚书程源是江津人，在洗油谷战至身边仅剩一名亲随，大喊四声复兴明朝，背上箭疮崩裂，倒地气绝。幸存亲随成为程门忠烈之根，而今江津程氏人丁，都以程源后裔自矜。

清康熙六年（1667年），曾经的四川第一人口大县江津，版籍人口总计990人。康熙十九年（1680年），山西阳城进士王璧出任江津知县。此时，江津县衙废墟一片，人员只有王知县及随同的一名老仆。次日，王璧把“招徕人丁”的告示贴在县衙大门倾颓的石柱上。

江津南大路洗魚谷古道上，渐渐出现了走回乡关的人丁。他们的行囊里，背着祖父辈的骨殖，还有云贵深山的金黄色玉米种子。“湖广填四川”的大幕，由逃难回乡的子民在肃穆中拉开。

编辑/杨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