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独角兽企业成长组态路径研究——基于模糊集定性分析

杨 齐，王昭娟

(甘肃政法大学 商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人类已经进入数字技术革命时代，数字经济成为当前经济发展的主旋律[1]，独角兽企业作为数字经济先锋，对创造新型商业模式、引领产业新业态升级和推动区域科技创新具有重要作用[2]，且独角兽的富集程度已成为区域创新发展与创新水平的衡量指标，即其为衡量一个区域创新发展水平和企业创新生态发育程度的重要表征[3]。在2019、2020年全球独角兽企业500强发展报告中，中美两国成为主力军，独角兽企业数占据全球超80%，中国更是在数量及估值上占据双第一。然而，中国独角兽企业区域分布不均，主要集中在北上广、浙江等区域，其他地区独角兽企业寥寥无几，更有近20个省份无独角兽企业入围。由此，探究独角兽企业发展的前因条件及区域环境情境，借鉴独角兽高发展区域的优势经验，对实现区域独角兽高质量发展，提升区域科技创新能力，进而实现区域经济的高效发展具有重要作用。

此外，对区域独角兽企业研究价值主要有以下几点：首先，独角兽企业作为创业企业，其发展速度与成功结果能够作为创业的表率、标杆，由此对独角兽企业的研究有利于激发“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热情；其次，独角兽企业往往能带来产业变革，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不仅能提高区域生态创新质量、促进经济发展，还对优化经济结构具有重要作用；最后，利用模糊集定性分析方法，提供独角兽企业成长的多条路径，根据各地情况因地制宜，有利于树标杆、定标准，为优化区域环境提供方向，扬长避短，帮助解决区域发展不平衡问题。

一、文献综述与模型构建

独角兽企业，这一概念最早由Aileen Lee于2013年提出，用以指代发展迅猛且数量稀缺、并广受投资者追捧的创业企业，现对独角兽的定义已被广泛认同，即独角兽企业为创业在10年以内，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非上市创业公司[4]。目前，学术界对独角兽企业的研究尚不完善，将其影响因素主要归结于区域环境与创业情境[3，5]。独角兽企业的发展受到区域经营和创新创业环境的影响，具体体现在融资便捷、人才齐聚、政策优惠、基础设施完善、创业文化浓厚等方面[6]。但各种影响因素如何组合影响独角兽企业的发展研究较少，单一要素的研究难以揭露独角兽发展的本质，由此研究选用模糊集定性分析的方法，揭示激活独角兽企业的组态路径。

(一)企业经营环境与独角兽发展

企业经营环境反映了企业在发展过程中的各种条件，涵盖了多个层面，主要包含政府层面、金融服务与融资成本、人力资源供应、基础设施条件、市场环境及中介服务等5个方面，这5个方面影响着独角兽企业的发展，具体体现在：

1.政府层面与独角兽

在新经济快速发展的时代背景下，政府政策的出台代表着经济发展的风向，由此政府在培育独角兽企业过程中充当着引导角色[2]。政府政策作为市场的指向标，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经济发展的新趋势，影响着地区的社会经济激励结构。政府政策的制定不仅能够为独角兽企业的发展提供政策支持，还能帮助改变大众认知，助力其获得合法性。独角兽企业作为创业企业，与所有创业企业相同，需要基本的创业环境，要求其所在区域提供创新创业所需的技术、人才、资本等资源以及相应的扶持政策，包括扶持性的产业政策以及优质的创新创业服务[7]，即政策扶持可以解决独角兽发展的现实困境。此外，良好的法治环境能够规制市场秩序，营造良好的经营环境，促进企业业务的顺利开展。

2.金融服务、融资成本与独角兽企业

金融是国民经济的命脉，金融体系的发展直接影响科技创新、产业转型和实体经济发展。目前，独角兽企业发展面临着间接融资难、金融服务缺失等问题，独角兽的产业创新与革命特征意味着其需要强大的资金支持，并对投资者要求较高。这表明传统的金融服务体系难以支撑独角兽企业的发展，独角兽的成长对金融体系的要求比较高[8]。独角兽企业商业模式的不明确及经营风险较大等问题，使得其融资困难。研究表明，融资成本下降以及融资渠道的丰富推动着资本流向独角兽企业[9]，帮助解决独角兽企业发展的资金问题。美国硅谷金融集团助力独角兽企业的发展经验也表明，良好的金融服务及融资环境能够促进独角兽企业的发展[10]。

3.人力资源供应与独角兽企业

区域经济问题归根结底是人力资源问题[11]，持续的人才供应能够为企业及区域的发展提供保障。独角兽企业以科技创新为特征，对人力资源的需求更强于传统企业。人力资源是独角兽企业快速发展的关键资源[11]，高素质人口规模是独角兽企业的区位影响因子[3]；创新驱动实质上是人才驱动，拓展揽才渠道，充分挖掘人才能够为独角兽企业提供良好的成长环境[6]；此外，在对独角兽创始人的分析中发现，这些创始人具有良好的教育背景、洞察力和机会识别能力等共同特征，擅于在复杂的经济环境中挖掘商机；此外，在独角兽创始人中，科技类专业的创业者最多，这就体现了独角兽企业技术驱动的特征[13]。独角兽企业的科技性及创新性，决定了其对人才的需求，由此，良好人力资源供应能够为独角兽的发展提供人才支撑，促进区域独角兽的集聚与发展。

4.基础设施条件与独角兽企业

基础设施的完善是企业生存发展的前提。许多独角兽企业的发展依赖于铁路、公路等交通基础，如满帮集团、跨越速运等；此外，独角兽企业对互联网等数字条件的要求更高，这主要源于独角兽企业依托于互联网经济的发展，是数字经济的先锋。由此，基础设施完善即是独角兽企业发展的必要条件。

5.市场环境及中介服务与独角兽企业

运用科技手段创造性地满足市场需求是独角兽企业的特征，产业和市场规模越大就越有可能诞生独角兽[14]。其中，市场需求的丰富化给独角兽企业提供了创业机会，行业协会的创建则能够为独角兽的发展提供资源和人脉网络，此外，良性的市场竞争环境可以促进企业间的竞合活动，促进独角兽的成长。

(二)模型的构建

由上述分析可知，区域独角兽的激活发展受到政府、人力、金融等多种经营环境的影响，现有研究也对其进行了研究验证，但鲜有研究对影响因素的协同联动进行研究，区域独角兽企业的激活路径尚不明确，多重因素的并发协同效应被忽视。然而，独角兽的激活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并非单一因素的影响。因此，区域经营环境对独角兽的激活应采取整体的视角进行。有鉴于此，研究这5个要素，探讨影响区域独角兽发展的多重并发因素和因果复杂机制，即上述5个要素之间如何联动匹配可以最大效果地激活区域独角兽企业，故建立区域独角兽企业驱动机制模型，如图1。

图1 区域独角兽企业驱动机制模型

二、研究方法与数据收集

(一)研究方法

定性比较分析方法(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简称QCA)整合了定性分析与定量分析的优点，是以案例为导向的研究方法[15]，旨在研究解决变量间因果复杂性问题[16]，通过多个案例的比较分析来确定不同因果模型的数量和特征[17]，其基本思想是探究解释结果的前因组态[18]。组态思维采用整体和协同的分析思路，具有多维度、整体性等特征。研究旨在探究区域独角兽企业富集程度相差巨大的原因，各种区域环境要素对独角兽企业发展的组合作用，拟解决各环境要素如何协同联动激活区域独角兽发展的路径问题。有鉴于此，研究采用模糊集定性分析方法，研究区域环境要素的组态影响。

(二)数据收集

本研究数据为二手数据，其中经营环境数据从《中国分省企业经营环境指数2017年报告》中获取[19]，对中国大陆内除青海、西藏等的29个省市进行经营环境评价，共包含8个变量，分别为：(1)政策公开公平公正；(2)行政干预和政府廉洁效率；(3)企业经营的法治环境；(4)企业税费负担；(5)金融服务和融资成本；(6)人力资源供应；(7)基础设施条件；(8)市场环境与中介服务条件。考虑环境影响的时滞性以及数据的可获得性，对独角兽企业数据从《2019全球独角兽企业500强发展报告》中获取[20]。再者，由于未有独角兽入榜的省份过多，研究删除数据中经营环境各要素排名均靠后、且没有出现独角兽企业的甘肃、内蒙古、云南、山西、新疆等5个省份。综上，进入QCA分析的案例共有24个。此外，指标与案例个数的选择也具有相应条件，条件增加容易使得组态个数超过观察案例个数，继而出现案例的有限多样性问题。据以往研究表明：对于中等样本(比如10、15、50或100个样本[17])的研究，理想的条件个数一般在4～7之间[17]，并根据报告指标层面，研究将指标1-4合并为一个指标，即政府层面，并对其进行加工和处理，具体指标见表1。

表1 指标及变量的选择

三、QCA分析

(一)变量的校准

校准即为案例赋予集合隶属的过程，在校准过程中需要依据由理论和实际的外部知识或标准设定3个临界值：完全隶属、交叉点以及完全不隶属，使转变后的集合隶属介于0～1之间。参考先前研究，研究将样本数据的上四分位数，上、下四分位数的均值，下四分位数设置为前因变量与结果变量的3个锚点。各变量的校准锚点如表2所示。

表2 各变量校准锚点

(二)实证分析

研究采用fsQCA3.0软件对24个省份经营环境与独角兽企业的案例数据进行分析，并识别出区域高独角兽企业数量的组态路径。研究将一致性阈值设置为0.81，案例阈值设置为1。

1.必要条件分析

各变量的必要性检验分析需在模糊集真值表分析之前进行，因为必要条件若被包含在真值表中，可能会被简约解消除。由此，对前因条件进行必要性检验，具体检测结果见表3。由表3可知，各单变量影响结果变量的必要性均在0.9以下，不构成必要条件。换言之，单个前因对结果变量的解释力较弱，故研究将这些前因条件纳入模糊集定性分析之中，探索激活区域独角兽数量的组态路径。

表3 区域独角兽企业的必要性检测

2.组态分析

运用fsQCA软件进行模糊集定性分析会得到3类解，分别是简约解、中间解和复杂解，一般而言，中间解优于其他两种解，因为它具有不允许消除必要条件的优点[17]。此外，对核心条件和边缘条件的判定需要通过中间解和简约解来进行，判定规则为：当某个前因变量同时出在简约解与中间解中，则认定其为核心条件，否则为边缘条件[16]。

经过分析得到中间解，结果表明，产生高独角兽的组态路径共有3条，如表4所示，且3个组态的一致性指标分别为0.903、0.936、0.906。这表明，3条组态路径解均是产生区域高独角兽企业数量的充分条件。而解的一致性指标为0.910，覆盖度为0.629，这说明3个组态路径解释了约63%的区域高独角兽数量的原因，具有较强的解释力。

表4 产生高独角兽企业数量的组态

3.路径分析

由表4可知，产生高独角兽企业数量的3种组态均涉及基础设施这一核心条件，此外H1与H3均包含～SHICHANG这一核心条件，H2与H3均含有JINRONG这一核心条件，为了更好地比较不同组态在其他前因条件下的差异，研究将激活独角兽企业的组态归纳为3种类型，即人才驱动型、市场驱动型、政府驱动型。现对其进行阐述：

(1)人才驱动型。H1：～JINRONG*RENLI*JICHU*～SHICHANG，可表述为，在优良的人力资源供应与基础设施条件、较差的金融与市场环境下，无论政府层面的优良与否，都可以促进区域独角兽企业的产生。基础设施的完善是企业发展的基本保障，独角兽企业作为科技驱动企业，对于基础条件的要求更为苛刻。高素质的人才是独角兽企业发展的前提，基础设施的完善更是吸引高素质人才的资本，人们更倾向于硬环境优良的区域发展。研究对人力资源供应的评价包含了技术人员、管理人员及熟练工人三种，其中技术人才能够促进企业的科技创新，管理人才能够帮助企业确定发展方向和整体战略，把握市场需求并适应环境变化，熟练工人代表其具有丰富的职业经验，能够提高效率。由此，优良的人力资源供应能够促进独角兽企业的发展。此外，独角兽的科技创新性，意味着它的创办往往是行业的开创者，具体而言，在基础设施与人才供给充分的条件下，独角兽企业往往是市场需求的开发者；而市场空白则会导致融资困难。由此可见，在金融与市场环境较差时，完善的基础设施与优良的人力资源供应能够促进科技创新，并促进独角兽企业的发展。

此组态的典型案例为四川，四川省共有独角兽企业4个，关于经营环境方面，在24个省市中，四川的金融环境排名处末位，人力供应位于第6，基础设施条件位列第11，市场环境则位于第16名。四川高等学校数量排名全国第七，普通高校、成人高等学校和民办等高校机构共计174所[21]，高等学校为四川省提供了较多的高素质人才，这就为独角兽企业的发展提供了人才支撑，在市场和金融环境不理想的情形下，优良的人力资源促使了当地独角兽企业的产生，由此将其描述为人才驱动型。

(2)市场驱动型。H2：JINRONG*RENLI*JICHU*SHICHANG，可表述为，在优良金融环境、优良人力资源供应、完善基础设施以及优良市场环境的条件下，无论政府层面的优良与否，都可以促进独角兽企业的产生。优良的基础设施是独角兽企业发展的基本保障，较低的融资成本和丰富的融资渠道则能为独角兽企业的发展提供资金支持，人力资源则能为独角兽的发展提供人才支撑、促进科技创新，优良的市场环境是促进企业间良性竞争的保证。在这四种优良环境包含了企业发展所需的软环境与硬环境，独角兽企业能够通过自身的努力实现发展。此时，政府政策的影响即被弱化，企业无需政府的政策倾斜也可实现快速发展，政府在独角兽的发展中不再不可替代。

此组态的典型案例为上海，上海市共有独角兽企业44个，关于经营环境方面，在24个省市中，上海的金融环境排名位列第8，人力供应位于第2，基础设施和市场环境则均位于首位。上海作为中国国际经济、金融中心，在中国十大城市消费水平中排名第一[22]，较高的消费水平也对应着居民较高的消费需求，而以平安医保科技、金融一账通为代表的独角兽企业也根植于市场需求，由此将其表述为市场驱动型。

(3)政府驱动型。H3：JINRONG*～RENLI*JICHU*～SHICHANG*ZHENGFU，可表述为，在人力资源供应、市场环境较差，而金融环境优良、基础设施完善、政府作为的条件下，能够促进独角兽企业的产生与发展。在独角兽的发展中基础设施是其基本保障，金融环境为其提供资金来源，成为独角兽发展的核心条件。在此组态中，政府作为驱动力量。首先，基础设施的完善多需要政府的干预；其次，政府对贷款利率、融资成本具有重要影响，税费的高低也影响到了企业的资金；再者，政府能够通过自身力量对市场进行干预[23]，政府所营造的法治环境也为独角兽企业的发展提供了环境保障。具体而言，在人力资源供应及市场环境较差时，政府成为独角兽企业产生的主要驱动力量。通过税费、法治环境、政策制度等的激励，实现当地融资成本的降低以及基础设施的完善，进而促进区域独角兽企业的产生与发展。

此组态的典型案例为江苏，江苏省共有独角兽企业11个，关于经营环境方面，在24个省市中，江苏的金融环境排名位于第7，人力供应位于第19，基础设施条件位列第8，市场环境则位于第20，而其政府指标排名则位于第4。在各项指标中，江苏省的突出项即为政府，2018年江苏省委省政府出台《关于深化科技体制机制改革推动高质量发展若干政策》，提出“科技改革30条”[24]，助力创新创业的发展，着力推进科技“放管服”，加大简政放权力度，能放宽的一律放宽，能简化的一律简化，能提速的一律提速，提高了行政效率，驱动区域科技创新的发展，推动独角兽企业的产生与发展，由此将其表述为政府驱动型。

四、结论与启示

独角兽企业的发展需要各种经营环境的相互作用，其中基础设施与金融环境作为核心条件应得到重视，推进各层面的协同联动更是重中之重，研究发现激活区域独角兽的组态共有三种，分别是人才驱动型、市场驱动型和政府驱动型。针对不同的区域环境可以采取不同的策略。对于西部地区而言，其在金融、市场、人力等环境条件较差时，可以主要采取政府驱动型，用政府政策弥补不足，提供政策激励，通过降低税费等措施，为独角兽企业的发展提供资金支持，此外，政府还通过人才引进政策为区域的发展提供人力资本，不断完善基础设施，为独角兽的发展提供基础保障；而对于高校数量较多的地区，如四川、山东、安徽等地，则可以通过人才驱动独角兽企业的发展，鼓励高校的科研成果转化，以人才为支撑推动区域科技创新，促进区域独角兽企业的成长；而对金融、人力、基础等经营环境都优良的区域(如北京、上海等)而言，则可以主要通过需求推动独角兽企业的发展，充分挖掘人们需求，运用科技手段创造性地满足人们需求，并通过良好的市场竞争促进企业间的协同发展，拉动区域科技创新水平，促进独角兽企业的发展。不同区域经营环境不同，需因地制宜，选择合适的组态路径激活区域独角兽企业的产生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