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董立勃军垦小说的另类结局

2022-05-30 12:34李瑞敏刘蒙蒙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2年10期

李瑞敏 刘蒙蒙

内容摘要:董立勃将西部韵味、民族文化传统以及民间生活纳入小说中,他用朴实的语言书写日常生活的传奇故事。董立勃在其军垦小说中对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垦荒时期人性的复杂进行了深刻地揭示。他运用权力与女性的矛盾冲突,让故事具有戏剧性而形成另类结局。

关键词:董立勃 军垦小说 另类结局

近年来,学界大多从董立勃小说的创作背景、内容和艺术特色等方面进行研究,并取得了丰硕成果。董立勃的军垦小说具有很强的故事性,能够深深地吸引读者,其原因在于小说另类结局的设置。本文主要探讨董立勃军垦小说中意想不到的另类结局。

一.平淡与另类的碰撞

董立勃在创作中注重口语化,小说中多处使用质朴语言,也是当时人们的真实写照。在情节结构上,运用戏剧化的写作方式,突出小说主旨。平淡的语言与另类的结局之间碰撞出独特的火花。

小说《白豆》运用平淡的语言开头,简单地交代了时间、地点,人物以及白豆当时的处境。下野地里男多女少,未婚女性即使不漂亮,也会有好几个追逐者。漂亮的女人也不会被分配到下野地。白豆虽不是漂亮的女人,但仍有好几个男性想要娶白豆当老婆。小说运用朴实的语言,叙述出来的却是一个不平凡的故事。在下野地里,由于权力和男女不平等观念,女人的婚事也是掌权者支配。白豆不知道喜欢谁,也并不知道什么是爱。男人老胡和老杨通过抓阄的方式来决定谁娶白豆。他们将女性当做物品,而忽略了爱情。男性之间的权利争夺的胜负,体现在了女性身上。白豆的婚事还要向上级请示。那个使白豆失去清白的男人得到了白豆,为人正直的男人却成了劳改犯。董立勃下野地的故事中,“她们”都是那么单纯,生活环境却不“单纯”。然这些女性也会为此而做出反抗。后来白豆知道了真正的罪犯是谁后,非老胡不嫁。在大会上,老胡的嚎叫成了沙尘暴。“沙子打在脸上,像是在扇你的耳光,你根本无法睁开眼睛。可你能感觉到你的身边正在进行着一场厮杀。”[1]好像有人在惨叫,好像有人在呻吟,好像有人在求饶,好像有人在大笑……马营长、陈参谋、老杨都被沙尘暴中的“利剑”所伤害,也许是苍天有眼。最终到底是风沙打在脸上,还是道德的惩罚,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答案。这场“厮杀”是人与人的厮杀,是人性之间的厮杀。在惨叫的人,应该就是那些为权力折服的人;在呻吟的人,应该就是那些看客;求饶的人,应该是犯了罪行还想祈求原谅的人;在大笑的人,应该就是被诬陷的人。胡铁那一天也随着沙尘暴走了,白豆始终在等他回来。“那场像龙一样卷过的沙暴,你只要经历过,它就会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下野地的人不管过了多少年,也不会不记得这场沙暴。”[2]人们不会忘记的要么是自己犯过的大错,要么是受过最大的伤害。《白豆》的结局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是胡铁洗清了罪行,意料之外的是胡铁从此便消失了。小说本应该是胡铁罪行洗清后,与白豆过着幸福的生活,却以突如其来的一场沙尘暴和胡铁消失作为结局。董立勃小说的结局像船在惊涛骇浪的大海里行驶。读者就像掌舵者,知道怎么让船在海上行驶,却又逃不过环境的变化莫测。董立勃运用另类的方式结尾,不仅在故事情节上增加了许多趣味,更在结尾升华主旨,用另类的结局来告诫人们:权力是用来为人民谋福利,而不是用来作为身份的象征让人膜拜或以权谋私。下野地的人,有的善良,有的滥用职权,有的为非作歹;《白豆》的另类结局犹如警钟,时刻提醒着不让错误再发生。白豆是善良的,对爱情一直是忠诚的,但白豆和胡铁却没有美满的结局。

在《静静的下野地》中,了妹只是下野地里的一个平常的女兵,但这样的普通人身上也有不平凡的故事,故事中也蕴含着不一样的哲理。了妹做自己想做的事,她想成为一名干部,就为此学习。她想去得到爱情,便去追爱。给自己举行婚礼,在冬天怀着孕挖渠。爱人被砸死后,她仿佛失去生活希望。但老古用羊奶,唤醒了妹的青春。春妮虽然杀了人,但她身上却有一股子温柔。老赵最后选择自殺来终结自己的罪孽。周青不再嫁人,韩队长仍以权来满足自己的性欲。董立勃在这个故事里把人性刻画得淋漓尽致。这些普通人,却是那个时代的印记。在任何时代,在任何地方都有正义和邪恶的对立。人皆有善恶两面,在下野地这个地方,在那个时代下,人性像是被晒在太阳下的一粒粒麦粒。在权力下的下野地,善良,忠实,憨厚显得尤为可贵。董立勃写出了那个时代西北边疆建设的真实情况。董立勃的屯垦小说中的下野地故事,用平凡朴实的语言,却讲述了当时兵团生活的真实情况。在那个时代背,女性乃至男性被安排的命运中更多的是无奈。

在《骚动的下野地》里,李南之死是个谜。他死的庄稼地里,第二年再也没有长出好的玉米,这和李南的死没有一点关系吗?从此以后,在没有胡杨树的抵御下,一刮大风,沙尘仿佛要将人吞掉。以李南不知所以然的死作为故事另类的结尾,也许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也许没有关系,也许又有关系。李南人性的弱点,在某一时刻给暴露出来。在他夜晚出去找谷子时遇到一个女人,从那个女人开始,即使每一次做完后都会后悔。但一旦开始,便不会有结束,一到黑夜,就像一只狗一样在营地里找女人。表面上是了解群众生活,背地里做着偷鸡摸狗的事情。李南的死,是必然的,是罪有应得。李南的死也是一个另类的结局,不知道是他杀还是自杀,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并反思人性。胡杨树被砍后,玉米防御风沙能力不如胡杨,沙尘就像野兽控诉着人类的罪行。

平淡的语言与另类的结局之间碰撞出独特的火花,更加吸引了读者的兴趣。以另类的写法,将小说主旨表达出来。董立勃的军垦小说中,权利和爱情、清白和正义,通过平淡的语言却叙述出不平凡的故事。

二.另类的爱情故事

董立勃小说中也有很多是关于另类的爱情。董立勃小说中情节上的转折是建立在女性在追求爱情中,却失去清白上的,由此多方面凸显人性。董立勃巧妙地运用“性”,将故事中的权力通过“性”表现出来。《白豆》里的白豆,嫁给谁都是由权力所决定的。马营长在对白豆产生爱意时,就通过手中掌握的权力想得到白豆。但当白豆在玉米地失去清白之后,马营长却和别人结了婚,而再次遇见白豆时,他仍旧对白豆有性冲动。白豆将自己的幸福,托付给男性,男性则仅仅是为了解决自己的“性冲动”,想尽办法得到,哪怕是卑鄙的手段。就算是平淡的下野地,在性的冲动下平淡无奇的生活也充满了紧张的气息。然而人们对权力也保持着敬畏,无论是对和错。就像是胡铁根本没有犯强奸罪,但是仍然没有任何人相信他。在那个时代,仿佛只有权力说了算。就算是最后白豆站出来,证明胡铁的清白,可是人们只相信权力。老罗拥有很大的权力,他为了让白麦照顾前妻的孩子,而偷偷瞒着她给她做了结扎手术。陈参谋在胡铁入狱喊冤时却毫不在意。老罗、马营长、陈参谋,他们都忠于革命,都有奉献精神,但当他们在处理自己的问题时却暴露出人性的缺点。董立勃在访谈中曾说:“女人干坏事,怎么干都是有限的。在一个男权社会中,男人建设性大,破坏性也大”[3]。女性身体对男性的诱惑在董立勃的小说里面体现得淋漓尽致;男性抵不住诱惑,换一方面来说人性也在经历考验。

董立勃小说中通过对比叙述另类的爱情故事,使小说读起来更具有跳跃性。《白豆》通过胡铁和杨来顺性格的对比,白麦和白豆生活的对比,让读者更加深入小说剧情。《远荒》中有叶子、树子、果子三人的对比。在《骚动的下野地》里第一篇谷子和穗子,有女人和女人的对比,男人与男人的对比,也有男女之间的对比。董立勃通过小说人物之间的对比揭露出人性的善恶。由男女上升到人性,这是董立勃小说创作中最重要的。董立勃通过戏剧化冲突,将女性失去清白和权力交融在一起,更加突出了那个时代背景下的悲哀。在《远荒》里,有男人,自然女人也要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当叶子被那个男人所“腐蚀”掉以后,戏剧性的故事开始了。叶子也由此像“叶子”无根、无家飘荡,最后羞辱地死掉。老朱却过着平静的生活,表面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树子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然而最后也是带着耻辱死去。果子以前虽是一个妓女,但由于女性的缺少,因此反而成了仙女一般。高猎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无奈。巴山,以切腹自尽结束自己生命。叶子、果子、树子三个女人,三种不同的命运,和她们的名字一样充满戏剧性。戏剧性的人生,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可是在那个时代,命运又交在谁手上呢?自己想要有选择的权利,可是却不能如意。一时的欲望满足,却让一个女性毁了自己的清白之身,也毁了自己的一生。大多数普通女性的故事,在当时又该是怎么样的?董立勃运用两性矛盾,戏剧性地反映了当时的现象。董立勃军垦小说中男性身上体现了兵团精神,他们可以为革命牺牲自己,为祖国奉献自己,但却抵不住权力和性的诱惑。权力和人性之间,一旦把控不好,便会失去平衡。

董立勃通过描写男人性欲望,导致女人失去贞洁,故事迅速升温,给人意想不到的安排。《白豆》中白豆的突然失身,让她失去了嫁给马营长的机会,老杨犯罪却嫁祸胡铁;这样的安排使小说更加具有跳跃性和戏剧性。在《骚动的下野地》里穗子失身,回家后被丈夫每天家暴,但她仍旧忍耐,不敢反抗。人物之间的冲突和暴力、人物莫名其妙地失踪,这些都体现出小说的戏剧化。董立勃的军垦小说中,女性在开始大多都是顺从,但后来也有种种反抗。这些另类的爱情,凭借“性”来体现人性,是有欠缺的。这些另类爱情中,杂糅着权与性,使得本纯洁的爱情,却走向沙漠。故事另类的结局,一个人的失踪,发生一件奇怪的事情,若以这些来增加故事的内核往往是不够的,也只能够增加故事的奇幻性,不能深刻突出人性的内涵。但董立勃的军垦小说的另类爱情与另类结局结合在一起,使故事具有传奇性、戏剧性,又能深刻地揭示人性的复杂性。

三.另类结局的意义

董立勃的军垦小说大多是以通过一个人的消失或者是一个人的突然死亡这样的另类的结局来体现主题。小说结束时,坏人可能得到了该有的惩罚,好人可能不会如自己所愿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但无论是坏人好人,我们都看到了时代在他们身上的折射。在孤寂的沙漠里,他们为了祖国和人民甘愿奉献自己的青春。“虽然这些曾经驰骋沙场的汉子早已脱下军装,由‘战士变成了‘农垦战士。但是身份的转变却无法让他们忘记自己是个兵。”[4]

在《黑土·红土》中,埋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他们没有大理石的墓碑,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死很难让人们来歌颂。很多都是因为累死、病死、渴死……他们身边也没有亲人朋友陪伴。由此可知,有多少人,在这里没有什么功成名就而死。父母亲人离这里像隔条银河,孤独得也许只有他们自己和自己作为陪伴。离家负重前行,来到没有亲人的地方,远离故土,这里的条件又是那么多的恶劣。他们也许没有做什么伟大的事情,可是当他们决定来这里的那一刻起,谁能说他们没有做什么呢?他们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不会被人们永远记在心里,然而他们却是祖国事业的奉献者,也是属于自己亲人的勇敢者。

《白豆》里的女主人公白豆、《静静下野地》中的了妹、还有《烈日》中的梅子、雪儿等等,名字朴实,性格善良,不懂什么是爱情。但她们仍敢于正视自己的选择,敢于改变自己的處境。她们即使在各种矛盾之下,仍旧坚持自己的信念。她们身上的人情美和人性美,在那个时代是非常可贵和可敬的,可能她们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但是在自己心里仍旧坚守自己的信念。她们为了祖国,为了组织,在下野地里挥洒着自己的汗水。她们将自己的青春无私地奉献给这片大地。

“兵团虽然不再是正规军队,但其性质仍然是一支不穿军装,不吃军粮,不拿军饷并保持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光荣传统的军垦部队,继续发挥着战斗队,工作队,生产队的作用。”[5]在下野地这一兵团农场里,女性也是农场战士,但她们中的一些姐妹却遭受不文明、不公正的对待甚至折磨;董立勃对此进行的理性批判,也是对女性的赞颂。

在《骚动的下野地》里,她们在麦浪中挣扎的呼吸,在太阳暴晒下热得大汗淋漓。但她们仍挥舞着那锋利的镰刀,给自己开通属于一条自己的生路。她们从全国各地而来,就算是晒黑的皮肤,面对这样的环境,她们仍不会觉得劳累,也不会去埋怨生活,甘愿奉献自己的青春。不知道自己的最终会走到哪里,但不曾说放弃。那个初去满是荒漠沙土的地方,也有人情美,自然美。董立勃同时也写出了在兵团里下野地的兵团人无私奉献,敢于吃苦精神的赞美和讴歌。在兵团精神的萌芽中,同时也有人性的压抑。在劳动层面,兵团男女战士(职工)的性别差异并不大,但女性不仅要参加繁重的劳动,还要承担家庭的重任,乃至成为男性欲望宣泄的对象。在董立勃的小说中的女性都是值得尊重的,在“下野地”里奉献自己的青春,挥洒自己的汗水,她们的奉献精神值得我们尊重。在董立勃小说中,女性的结局大多是那么的悲惨,但是女性在那个时代所奉献出来的青春和汗水,也应被赞扬。

董立勃军垦小说的另类结局让我们了解到属于那个时代的精神风貌,也许有很多年轻人把自己的信念撒进这片荒野里。女性虽经历磨难,但既有柔情又有刚烈。董立勃军垦小说中,那些有权力的人在忠于革命的同时也暴露了人性不纯的一面。拥有权力的他们有些是老革命,他们忠于党和国家,但在处理个人私事时,便不能将不良私欲表现出来。权力与人性的碰撞,这就是董立勃军垦小说的独特之处。董立勃军垦小说的另类结局,好像沙漠里被风卷起的沙,孤寂又炙热;下野地那片热土,有一群人,坚定心中信念,为屯垦戍边事业而奉献着。董立勃的军垦小说,在叙述传奇故事的同时,也呈现了兵团人的热爱祖国、无私奉献、艰苦创业、开拓进取的精神,激励着我们不断前进。

参考文献

[1][2]董立勃.白豆[M].北京:人民文艺出版社,2003:281、284.

[3]李从文,董立勃.我相信命运的力量——董立勃访谈录[J].小说评论,2006(05).

[4]安李.董立勃屯垦小说研究[D].新疆师范大学,2013.

[5]岳延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简史[M].乌鲁木齐:新疆大学出版社,2007:103.

基金项目:国家级大学生创新训练项目《文化润疆视野下新疆乡土文学研究——以董立勃等作家为例》(202110757061)

(作者单位:塔里木大学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