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间带里小海鲜

2022-05-30 10:48陈武
雪莲 2022年11期
关键词:虾酱皮子虾皮

在海州湾海域的浅水区或潮间带的潮池、小河小岔里,生长着许多奇特的海洋动物,其中,最小的鱼叫“小滴根”,只比大头针大一点点;最小的虾叫“麻虾”,只有芝麻粒那么大;最小的乌贼叫“小乌眼”,不过和普通乌贼的眼睛大小相当——

小滴根

海州湾畔的猴嘴镇还没有大开发(工业区)之前,我常去那里吃小海鲜。

实际上,猴嘴的小海鲜,大都来自台北盐场的海岔、湖泊和大大小小连通大海的排淡河以及滩涂上的小溪流里。很多年前,有一个段子,说一个外地人,到云台区公干,听当地市民聊天,把他直接给聊懵了:问,你家住哪里?答,猴嘴。问,在哪上班?答,台北。云台区政府所在地就在猴嘴镇。本地人听这段对话会觉得很稀松平常,外地人就会联想了,怎么会住在猴子的嘴里?台北又在何处?待明白个大概了,也纳闷,为什么要叫猴嘴、台北这样的地名呢?猴嘴镇是因为在猴嘴山崖上有一块大岩石,很像猴子的嘴巴。台北盐场是因为这片盐场位于云台山以北。为什么不叫云北盐场呢?那就不知道了,也许就是当年主事者的一拍脑门吧。从猴嘴沿新墟公路下去不远的朝阳镇到平山头,这一片区域,原是一片海,百多年前,海水东退以后,这里形成一片湖,叫五羊湖,为了大陆和海岛(东云台山整个都在海里)相连,一个叫黄九的人,号召在五羊湖中间修一条路,又能挡潮,又可通行。这条堰就叫黄九堰。后来,黄九堰以北形成陆地以后,一直到海边的广大滩涂,大部分就是台北盐场的地盘了。因盛产海盐,亦称盐砣。至今,盐砣火车站废弃不用的路牌、站台、信号室和仓库还在。

台北盐场是块宝地,这里出产的各种小海鲜,非常地道好吃,鲜味足,百吃不厌。有一道菜,叫“红烧小滴根”,就是这里一种特别小的小鱼烹制的。

小滴根学名叫什么,不得而之。名字也会乱叫,比如吃小滴根的季节,大小饭店为了招揽顾客,招牌上有写成“小的根”的,也有写成“小敌根”的,而叫“小滴根”的居多。我觉得,鱼从水,这种小鱼又是滴着海流上来的,叫小滴根更贴切些。小滴根长什么样子呢?饭店老板在下锅前端上来给我们看过,一大盘小滴根(不需要摘除内脏),像无数根加强版的大头针一样拥挤在一起,大小一样,约有一寸长,圆筒形,呈半透明状,无骨无刺,莹莹闪闪。这是净了水的,可直接下锅。据讲,一盘红烧小滴根要几百条鱼。国画家江祥荣、搞印刷的李恒来都是盐场人,也是我朋友,请我吃过几次小滴根。江祥荣在猴嘴的老宅子里还有绘画工作室,二十多年前,我经常去找他玩,各种时令小海鲜吃过不少,如果节气对了,小滴根也有,红烧上桌,连头带尾一起吃,鲜香无比,下酒一等。李恒来知道我爱吃时令小海鲜,也约我吃了几次,到他亲戚开的海鲜馆里吃红烧小滴根,我因此还了解了这种小鱼的生活习性和捕捞技巧——由于太小,捕捞时,要用两层像蚊帐一样细密的网才能确保抓到。据说,这种小鱼寿命很短,从海里滴流上来后,到滩涂的小河小岔里产卵(是否产卵后而死不得而知),寿命也就几个月的时间,所以,每年清明前后是吃小滴根的最佳时节,错过这个时间,就没有了。

无事读闲书,在《海错图》里,看到有几种小鱼,颇为有趣,知道像小滴根这种小小鱼,别地沿海也有。选录几条如下:

黄鳠鱼。《海错图》作者聂璜自释曰:“似鮆鱼而阔,多刺,与石首同时发,然不甚大。”不甚大是多大呢?在中国海洋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海错图通考》里,主编引《异鱼图赞闰集》曰:“生于海,长二寸许,洁白如银。其来成群,渔人以为利,舟车俱满。其用甚广,或醢或脯,以行四方。海澄内港出者,价与银鱼等,但不多得耳。”主编考释的结论是,黄鳠鱼有可能是江口小公鱼。

海焰鱼。聂璜自释曰:“产宁波海滨,亦名海沿。秋日繁生,长仅寸鱼而细,色黄味美。暮夜渔人架艇,以火照之,则逐队而来,以细网兜之。晒干,味胜银鱼。愈小愈美,稍大则味减矣。”

小鱼。聂璜为省事,直接称小鱼,可能是它实在是太小了,其赞曰:“有鱼不老,小时了了,蟪蛄春秋,安知寿天?”聂璜自释曰:“凡江湖中每有一种小鱼,永不能大,所谓‘武阳之鱼,一斤千头者是也。海亦有之。闽之宁德,海产一种丁香鱼,长仅半寸。三四月发,海者干之以售远近。此种鱼以小为体,自成一家。”也是在《海错图通考》里,主编考释认为,海焰鱼和小鱼,有可能是丁香鱼,也就是鳀鱼。清代李元在《蠕范》里说:“鲄,丁香鱼也,白沫鱼也。梅雨时海水凝沫而成。雪色,无骨。”鳀鱼的别称还有鳁抽条、离水烂、老眼屎、鲅鱼食等。鳀鱼生于渤海、黄海和东海,朝鲜半岛和日本海域也有,喜群栖,是灯光围网的捕捞对象,所以“以火照之,则逐队而来,以细网兜之”。这里补充一下,聂璜在赞里所说的“蟪蛄春秋”,典出庄子的《逍遥游》:“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蟪蛄是一种蝉,夏生秋死,生命很短暫。这里指小鱼的生命很短暂。李元所说的丁香鱼是“海水凝沫而成”只是一种传说罢了。

厦门江鱼。聂璜赞曰:“江鱼味美,其背银装,干而腊之,可携遐方。”聂璜自释曰:“厦门海上产一种小鱼,名曰江鱼。至春则发,背上一条灿烂如银。长不过二寸。主人宴客,以为珍品。于之,可以贻远人。炸此鱼,先以粗糠而焙熟,然后下鱼,不焦而自脆矣。”在《海错图通考》里,主编考释此鱼为香鱼。香鱼为名贵鱼类,有“溪流之王”的美誉。《乐清县志》云:“(香鱼)香而无腥,青色,以火焙之,色如黄金。”

从上述记录的几种小小鱼看,小滴根有点像小鱼,一是“长仅半寸”,二是“三四月发”,三是“海亦有之”,四是“一斤千头”。但是,说这种小鱼是丁香鱼,那就存疑了,我看过丁香鱼,也见过丁香鱼的鱼干,还真的不是聂璜所说的小鱼。不过,我所见的丁香鱼,也有可能是当地的叫法,和聂璜的丁香鱼是不同的两种。还有一种可能,聂璜在自释里所说的丁香鱼,是道听途说,记错了。因为在《海错图》里,他也时有记错或弄混的时候,甚至有的所画之图和文字不符。如果这样,聂璜所说的小鱼,很可能就是小滴根。可惜聂璜没有给小鱼命个名,总不能称小滴根也叫小鱼吧?所以,我这里也相当于没说。

最近的一次吃小滴根,是在三四年前的春天,作家吴方友在盐河东一家饭店请客,店主人居然就是李恒来的亲戚——因为猴嘴大开发,他把饭店搬到新浦来了。席间就有一道小滴根。据说一盘小滴根已经很贵了,近千元一盘。之所以这么贵,一来随着盐场开发,那种适合小滴根滴流的阴阳水(海水和淡水混合水域)和滩涂上的小溪流越来越少了,二来因为食客们的炒作吧。

虾皮和麻虾

虾的品种很多,能数出一长串来,大的如龙虾,名贵的如对虾,小的如白虾。那么最小的虾有多小呢?小到让你难以想象——能从针眼里穿过,它叫麻虾,又叫麻鲜虾。

有一种比麻虾略大的虾,叫“虾皮”或“虾皮子”,是我国沿海多地都有的物产,其叫法不一,什么玉沟、雪雪、水虾、苗虾、小白虾,还有叫糯米饭虾的。但不少地方都叫虾皮或虾皮子。虾皮子的释义,是指其小如虾的皮还是指其体小只剩下一层皮的意思呢?且也不去追究了。它其实就是一种微型小虾。这里可转引梁实秋在《水晶虾球》一文开头引用《尔雅翼》里的话:“梅虾,梅雨时有之。” 这里的“梅虾”,就是我们所说的虾皮子。虾皮子的特点就是小,体长在一厘米到三厘米之间,梅雨时最发,俗称梅虾。每年农历四五月间为捕捞旺季,要用很密的网才能捕到。有意思的是,海州湾人不说捕虾皮,也不说逮虾皮,而说张,或推。张虾皮或推虾皮,就是捕获这种小虾的专用术语了。

有一年春天,我们一家和朋友一家结伴去海边玩,在高公岛跨海大桥上,看到大桥下的海水里有三四个人,穿着皮猴子,海水齐腰,一字排开,向前推进。孩子们看不懂,问他们在干什么。我告诉他们,这是在推虾皮,你们常吃的虾皮子,就是这样捕捞的。孩子们看得挺有兴味,问了一些问题,比如海里为什么有虾皮子,为什么叫推,虾皮子吃什么,我大致都能回答上来。不多一会儿,又来到高公岛,在岛上观光时,看到岛上朝阳的大片岩石上,摊晒着许多洁白的虾皮子,还有渔民在一边装袋。我们看着新鲜的泛着微红的虾皮子,问他卖不卖,回答说卖,又说了个价,低于市场价不少。于是我们每家买了几斤。走到岛的另一侧,又看到趁着海潮推虾皮的人,还看到小码头上有几口直径一米多的大铁锅,一看就是临时支起来的,锅沿和地上零零星星散落着虾皮子,还有几个沾着不少鲜虾的竹筐。我们知道了,这就是煮制虾皮的地方。

虾皮子属于百搭小海鲜,怎么吃都行,晒成六七成干最好,又鲜又有肉,太干了,口感会柴。吃时,可以抓一把放盘子里,直接当小菜就饭;也可以在烧汤时,趁着开锅,抓一把扔到锅里提鲜;可以炒青椒;可以炒青菜;还可以油爆;把小葱切碎,和虾皮子拌拌,当一盘小凉菜下酒也是一等,直接包在饼里,也好吃。因为过于百搭的原因吧,虾皮子在一般海边人家的冰箱里,都是长年的常备菜,保存方便,吃也方便,有时候起到味精的作用。我母亲会在包锄头饼时,在韭菜馅子里兑点虾皮子,口感立马大变。包馄饨时,也可以在肉馅子里兑上虾皮子。总之,只要爱吃海鲜,好那口味,做什么菜都可以放虾皮子。当然,烧鱼、焖虾和煮蟹就没必要了。

聂璜在《海错图》里也画有一幅图,线描的十几只小虾子栩栩如生,呼朋唤友一样地往一起靠拢,确也符合它们在海里的生活规律。不过在聂璜的图释中,他给虾皮子命名为“白虾苗”,释文曰:“白虾苗,盛于夏秋。一发,则举网皆盈,大船小舟载至沙涂晒之。日色刚烈,不崇朝而干燥如银钩。”这里的“崇朝”即早上的意思,现在已经没有人这样说了。“不崇朝”即不是早上之意,换一种说法,就是早上虾皮子会返潮,其他时间则干燥如银钩。另外,闽人称其为白虾苗,并非指白虾的幼苗的意思,是指它像白虾的幼苗。释文还说:“江浙有一种黄色者,呼为虾皮,亦此类也。”此说“黄色者”不确,称“虾皮”倒是无误。其他的旧时典籍里,对此虾也有记载,除梁实秋引用的宋代罗愿的《尔雅翼》外,明代胡世安在《异鱼图赞补》里说:“梅虾,数千尾不及斤,五六月间生,一日可满数十舟。色白可爱。”

虾皮子的官方称呼叫毛虾,主要生活在大海中的浅海海域,喜欢在港湾或河口的中下层海水里集群浮游,抓捕时所用的推网,网眼细密如蚊帐。海州湾里的毛虾尾部有三四个大小不等的小红点,所以在煮晒时整体会显浅红色。毛虾的寿命及其短暂,成活不过一年。

比毛虾寿命还短、体量更小的,就是麻虾了。

麻虾寿命只有五六个月的时间,它也叫糠虾。只有我母亲叫它麻鲜虾。称作麻虾,可能是指它不过有芝麻粒那么大的缘因吧;称糠虾的,也是比喻其小,像米糠那么大。如果用计量单位衡量,最小的只有3mm长,最大的也不过100mm左右,而成年麻虾大多从小不从大。盐场的海水和淡水混合的沟渠河岔里,会生活着这种小麻虾,抓捕它们更为费事,要用双层的纱布网才能逮到。如果在大海里捕提麻虾,则更为费工夫,一般是在推虾皮时一并捕获。麻虾因为太小,在海州湾一带,似乎只能制作麻虾酱,或者抱鸡蛋,别的就不知道怎么吃了。但是,麻虾酱,可是虾酱家族中的顶流了,其鲜爽程度,是别的海鲜无法比拟的。几十年前,盐场的村镇里,如果谁家做了麻虾酱,多半会和邻居们分享,这家半碗,那家一勺的,大家都能尝尝鲜。麻虾酱烩豆腐是一绝。

严格地讲,麻虾都不能称作虾。可它不是虾又是什么呢?聂璜在《海错图》里称其为虾虱,即虾身上的虱子的意思,也是形容其小。他在书中按其常规写作手法,有诗赞曰:“水中有虱,常为虾患,腹底常身,射工难贯。”这里的“虾患”,并不是灾害的意思,是太多之意。其释文说:“海中有一种虾虱,略如虾状而轻薄。头壳前尖后阔而空张,身尾如虾,无肉。两目长竖,而足若臂,有尖刺。吮其涎,而虾为之困。海人误称为虾虎,非也。”而其他历史典籍中,关于麻虾的记载,更具传奇性,宋代张师正在《倦游杂录》里说:“岭南暑月欲雨,则朽壤中白蚁蔽空而飞,入水翅脱,即为虾。土人遇夜于水次秉炬。蚁见火光,悉股水中,则以竹筛漉取,抟之如合捧。每抟一两钱,以豚脔参之为鲊,号天虾鲊。”这段文字的前半段更像是民间故事,飞蚁入水为虾,就好比我们小时候认为虾为草种繁殖的一样,传说而已。但是,说麻虾能做成鲊,倒是事实。鲊,即今天所说的虾酱,只不过没有豚脔参之罢了。同样是宋代文人范成大在《桂海虞衡志》的《志虫鱼》篇里,有类似的说法:“天虾,状如大飞蚁。秋社后,有风雨则群堕水中,有小翅,人候其堕,掠取之为鲊。”明代屠本畯在《闽中海错疏》卷中引用《海物异名记》说:“涂苗,《海物异名记》云,谓之酱虾,细如针芒,海滨人咸以为酱,不及南通州出長乐港尾者佳。”这里的涂苗,即是苗虾,也就是麻虾。另外,从这些典籍中我们得知,一直在海州湾一带流行的虾酱(含麻虾酱、蟹虾酱等),是古已有之的中国传统食物,不知有没有在国际上申遗,否则又会被别人抢走了。

大乌眼,小乌眼

大乌眼、小乌眼是什么?是大乌贼、小乌贼的眼睛吗?如果这样望文生义,就大错特错了。大乌眼和小乌眼也是乌贼的一种。因长相差不多,只在大小上有分别,又由于它们实在太小,大的相当于大乌贼的眼睛,小的相当于小乌贼的眼睛,又没有脱离“乌贼”二字,所以墟沟人就这么形象地叫开来了。能这样创造性地给当地特有的海产品命名,也是墟沟人的一大贡献。如果以后有人再出《海错图》一类的专业书,建议记上这一笔。

每年四月,是吃大乌眼、小乌眼的最佳季节,墟沟街边的海鲜小馆子里大多有售(上档次的大饭店不一定),做法极其简单,和籽乌烧青菜的做法一样。但是,据我多次品尝的经验来看,大菜毛子(大白菜秧)最合,能起到互相提鲜的作用。鲜,是大乌眼、小乌眼的最大特性,这也是在当季里受到市民欢迎的重要因素。我们知道,人们品尝美食时都是凭味觉口感的,虽然酸、甜、苦、辣、咸里没有鲜,但,事实上,人们对鲜的体味又非常的敏感。特别是在吃鱼、虾、蟹、蟞、田螺、河蚌、蚬子等河鲜产品时,甚至素菜如茭白、莲藕、菱角、水芹、鸡头米,乃至丝瓜、毛豆时,对鲜也是有要求的。吃汪豆腐、麻虾豆腐时,为什么要趁烫嘴时吃?汪曾祺一句话点破迷津,烫嘴时更鲜。那么什么又是鲜呢?各人感受不一样也不能统一,有人说鲜,也许有人会说腥,甚至有更大的味觉感知。这都和味蕾有关。据说舌头表面有成千上万个味蕾,每个味蕾还有无数个味觉细胞,舌头表面的味觉细胞加起来有数万个到数十万个,一个东西是否要继续吃,舌头是个关口,当过了这一关时,才可咽进胃里,才能享受那种滋味,否则就会被拒之门外。而人的生活习惯、周遭环境、遗传等也会影响人的味蕾,进而影响人的饮食。鲜味在大略的几种滋味中,也是味蕾反应非常敏感并为多数人所接受的,因此,有人发明了味精、鸡精、酱油、滴醋来提鲜。另据传说,旧时海州一带的厨师,腰上都私藏一个小袋子,里面装有粉状的秘籍,在紧要的菜中,会偷偷放点入锅,菜鲜就会特别明显。这个提鲜的粉状物,传说是海肠晒干后制成的粉末。而大乌眼和小乌眼两种微形乌贼,就自带鲜味,且鲜味浓郁,达到了鲜的极致,口感极佳。

在乌贼家族中,最有名的是大乌贼,其次是小乌贼。因为太有名,网上能搜到它们的容颜和习性以及各方面的种种,我这里就不多说了。我想介绍的是网上没有的,就是如前所述的大乌眼和小乌眼。这两个小兄弟在乌贼家族中确实是个小众,一来,生长范围小,二来食用不广泛,三来,典籍里如何记载它们的,许多人也不得而知,学名叫什么也不敢下结论。但是墟沟的朋友曾跟我描述过它们,我也亲眼见过它们的尊容,最大的特点就是小,大乌眼体长大约有两厘米,是正常小乌贼的五分之一,小乌眼体长约一厘米。兄弟俩感觉就像没长大的小乌贼。它们的活动区域主要在潮间带或近岸的浅海里,捕捉它们也容易,一是网捕,随着潮流,可以流进网具里,密一点的拖网也能抓到它们。近日翻看《海错图》,有《泥丁香》记载,其赞曰:“一经品题,姓名必扬,龙淮收取,是曰丁香。”接着是其特征的介绍:“泥丁香,干之状如丁香,产闵中海涂。陈龙淮《海错赞》虽至于其末,人以孙山轻,吾则以孙山重,故采而附之。其赞曰:‘形如宝杵,锐首丰腹。中杂泥沙,膏涎喷簇。腊名丁香,味尤汪馥。海红虽美,犹其臣仆。其槩可知。” 看来,作者对“泥丁香”还是很看重的。从描述的体型来看,就应该是“大乌眼”或“小乌眼”了,因为其体长及躯干和腕,不过如丁香的花托和花瓣罢了。另据明人杨慎在《异鱼图赞》卷三《乌鲗》里说:“而章鱼,实别一种。其最小者首圆如弹丸,傍有两耳,大小盈寸,名胡泥,生于春。”如此之小的章鱼,也酷似“大乌眼”“小乌眼”了。据专家解惑,海州湾海域的“大乌眼”“小乌眼”,应该就是乌贼家族中一种叫“耳乌贼”的乌贼了。这种软体动物门头足纲乌贼目耳乌贼科的物种,其躯干(胴)部,长约一点三厘米至两厘米,主要分部在北纬三十五度以北的黄海北部浅海里,山东沿海一带称做“墨鱼豆”——也是小墨鱼的意思。这么一讲,就不难理解了,海州湾是黄海海域的一个小湾,其小气候里有“墨鱼豆”生存也并不奇怪,而叫它是“大乌眼”“小乌眼”,也是形象逼真——乌,即乌贼,不失其本来面目,眼,小的意思。而《海错图》里所描述的“泥丁香”,大约也是同一个物种。只是他们那里的数量更少而已。

如果朋友们没吃过大乌眼、小乌眼,建议在春季到来时,去连云港墟沟街吃一次,必定是不一样的味觉盛宴。

【作者简介】 陈武,江苏东海人。作品见于《人民文学》《中国作家》《钟山》《花城》《芙蓉》《十月》 《作家》 《天涯》等,先后有多篇小說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作品与争鸣》《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刊物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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