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大战》：疯癫神探，极致追凶

Ybor

劉青云饰演的李俊这个角色被塑造得非常鲜明。

2007年，导演兼编剧韦家辉、演员刘青云合作的《神探》，成就了一部港片史上的经典。15年后，二人再度合作的动作犯罪悬疑佳作《神探大战》，讲述了一个全新的故事。

在《神探大战》的故事中，有着不止一位“神探”，上演着“神探对决神探”的大战。这部影片中的“神”也有了新的涵义：当每个角色都认为自己在行使“神”的职责，在替天行道时，到底谁才是疯子？怎样才算正义？

惊世奇案

刘青云饰演的“神探”李俊，查案风格独特，看似疯疯癫癫，自称可以和尚未受害的死者对话，并且知晓其内心活动。故事一开始，便紧凑地铺垫了两桩案件，一桩是“屠夫案”，杀人凶手犯下了30多桩连环杀人案，而最终疑凶在逮捕过程中被警方击毙;另一桩是“魔警案”，在一场警察被害事件中，同样死于该案的一名刑警成为了疑凶，并被最终定为罪犯。可以说，这两桩看似独立的案件成为整部影片的解码密钥。

在李俊看来，这两桩案件的推论和凶手的敲定都有问题。他甚至大闹“魔警案”的记者发布会，并在持枪对着同事脑袋的情况下，试图向公众说明，这桩案件的凶手另有其人，而被杀的刑警其实是替罪羊。李俊也因为这一过激行为，不但被开除了警籍，也被身边的人当作神经病，就连他的女儿也对他失望透顶，后与他10多年都不曾再联系。多年后，一桩码头上的纵火杀人案引起了警方的重视。被火烧死的3名被害者，原来曾经以同样的方式犯下罪案，而杀害他们的凶手之一，正是当年遇害者的孩子。

这是一个号称“神探”的犯罪组织，团伙中的20多人，都曾是悬案受害者们的子女，他们组成联盟，打算对那些逃过法网的凶手们一一展开报复，“惩奸除恶”。而这么多年来，李俊也没有就此颓废，而是在大桥底下搭起帐篷，开始研究当年悬而未决的凶案，并将上百件悬案的侦破过程尽数写在桥墩和地面。就在“神探”组织犯下第一起案件后，李俊便开始对这个组织进行调查，试图将他们逮捕归案。可以说，片名“神探大战”，意指复仇团伙“神探”和李俊这名真神探之间的较量。

《神探大战》港星齐聚，可谓阵容豪华。在整部电影中，没有完全黑或白的人物，施暴者和受害者这二者的身份是一直在转化的，恶魔和天使只有一线之隔。

而在此后的数桩案件中，韦家辉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香港社会的奇案大案一一呈现在大银幕上。比如紧接在码头焚烧案之后的“雨夜屠夫案”，便是发生于1982年的真实案件。28岁的出租车司机林过云，不仅在雨夜中连番作案，而且还会将女性受害者的尸体进行肢解。又比如之后的夫妻联手犯下的“烹尸案”，则改编自1988年香港康怡花园小区的一桩案件，凶手在杀害丈夫之后，将其肢解扔入锅中烹调，最后弃尸于垃圾堆里。这些让人后脊发凉的案件，成为了“神探”组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复仇灵感。

《神探大战》并没有在这部分过多地猎奇渲染，而是将镜头更多地对准警方、李俊和“神探”组织三方之间的角力。随着案件的逐渐深入，李俊不但成为了“神探”组织的眼中钉，更是沦为警方的怀疑对象。毕竟，“神探”组织犯下的每一桩报仇案件，在李俊所居住的棚屋里都能找到侦破纪录。而这一切的幕后策划者、“屠夫案”“魔警案”的真凶，其实隐藏在警方内部多年，同时他也是“神探”组织的终极黑手。

李俊能否自证清白？而那个幕后真凶又是否会被绳之以法？《神探大战》在高潮迭起、反转不断的过程中，将这一谜团编织到了极致。

模糊的“善恶”

为什么要拍这么多悬案？又为什么拍这么大尺度？这里面有韦家辉个人对电影的喜好和理解。

韦家辉在接受采访时被问及这两个问题，他坦言，自己一直都想在视听语言上做一次更大的努力和尝试：“我有点刻意为之，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拍片了，所以拍摄《神探大战》的时候，我的一个动力就是：要做一个很难拍的、有挑战性的电影，也就是升级它的动作和刺激程度。”

在观众眼里，韦家辉一直是个思想价值大于视听语言的电影人，他对笔下主角们心灵层面的东西有很深的思考与理解，并且带有大量东方思维的特性。他故事里的那些人，总是带有很浓重的宿命感。

电视剧《大时代》里，阮梅（周慧敏饰）要求方展博（刘青云饰）不仅要上门修好电视机，还要包零件，方展博回应她说：“我还包你的棺材和坟地，好不好啊？”在《大时代》结尾，阮梅就死在了方展博怀里，而方展博也真的包了她的棺材和坟地。

这种一语成谶的宿命感，只是韦家辉思想价值的初级状态，更明显的是他跟刘德华合作的《大块头有大智慧》，以及与刘青云合作的《再生号》。这两部电影，完全可以看作是韦家辉对生命、死亡和人性的终极思考——生命是物质的、短暂的、会消失的，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牵绊却是永恒的。

同样是“神探”这一设定，2007年的《神探》更多是在探讨每个人内心复杂多变的过程和原因。安志杰飾演的警察原本意志坚定，但却在被枪指着脑袋后，人格退化成了胆小怯懦的少年。而当他最后看到案件相关者都已死去，原先身体里懦弱少年的人格形象，分裂出了另一阴邪狡猾的女性人格。

但《神探大战》不同，韦家辉虽然在此采用了相似的探案设定，但影片本质上是在演绎尼采在《善恶的彼岸》中道出的哲理：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神探”组织原本都是受害者们的子女，饱受苦楚，可当他们被人利用，对当年的那些凶手施害时，他们也在渐渐变成恶魔。

同样地，真正洞察一切的李俊，也在查案过程中被恶魔盯上，当他对谭凯饰演的警察欧阳产生怀疑之后，便将这一怀疑的种子埋在了“神探”组织成员们的心头。影片高潮部分，欧阳遭到绑架和虐打，某种程度上便是由李俊导致的。所以，李俊才在影片最后破除了“神探”的魅惑，将“神”字从警探的头顶彻底摘下。当然，韦家辉在表达这些主题的时候，并不像杜琪峰那样精心布阵，用黑色犯罪的烈度和浪漫人性的柔度进行处理。韦家辉更偏爱“癫狂”的气息，让人物在一刻不停歇的疯狂举动中了悟人性。因此，你会感受到《神探大战》高密度的叙事节奏，一重接着一重的谜团在我们眼前重磅登场，仿佛不愿让我们停歇一般。

疯狂与快乐

著名导演贾樟柯在《神探大战》的首映式现场忍不住这样盛口夸赞：“主创非常用心，每场动作戏很有挑战，庙街的那场戏写实又超现实，把香港的空间和氛围拍得很好，是非常地道的港产片，《神探大战》再次展现了香港电影的风采，同时表现了香港电影人的创造力。”

您喜欢看什么类型的香港电影呢？是无厘头的喜剧，惊险刺激的动作片，还是义字当头的江湖故事？笔者最喜欢的，是能细腻地挖掘人物心理的作品，但在港产电影乃至整个华语电影里，这是比较少见的。而多次荣获最佳编剧的韦家辉，就是一位敢于大玩“心理战”的导演。

韦家辉说：“我研究了犯罪故事几十年，也拍过很多犯罪故事，但我不是为了描绘暴力之类的东西，而是去拍人的心理。很多罪案的产生，是有心理层面的原因的。我最怕写完美的人，对我来说这很难写。我喜欢写人性，人性有光明的一面，也可能有阴暗的一面。”

韦家辉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社会，做过很多行业，接触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情，他习惯去观察、去感受其中的奥秘。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是不幸的，但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锻炼和开始。

韦家辉是一个思想型的影视从业者，同时，他还是一个特别喜欢视听刺激的人。

当我们谈起《大时代》这部电视剧，总是会说剧中人物塑造得多么出色、它的故事多么曲折、情绪多么充沛，它所要表达的价值观多么有冲击力。但这些东西，事实上并不是韦家辉一开始就去考虑的东西。在韦家辉脑海里，他想到的《大时代》就是始于一个画面：一群人，被从高楼上扔了下来。这个场景对韦家辉的吸引力到底有多强？在整部《大时代》里，一共出现了3次：第1次，在第1集开始，丁蟹父子从楼上跳下;第2次，方展博的3个姐妹被丁氏黑帮扔下楼;第3次，在故事的最后一集，重演了一遍丁蟹父子跳楼。

韦家辉和刘青云再度联手，开启高能“神探世界”。

类似这种视听体验极强的处理，还同时出现在韦家辉其他署名导演的作品里。比如周润发进军好莱坞之前的最后一部港片《和平饭店》，以及视听语言相当别致的《一个字头的诞生》。

一个导演，能遇到和自己“心意相通”的演员，恐怕没几个。韦家辉和刘青云无疑是幸运的。作为香港的一名男演员，难免要演很多次警察，比如成龙的《新警察故事》、梁朝伟的《无间道》、梁家辉的《寒战》……但最适合饰演疯癫神探的人，只能是刘青云。能演警探的，未必能演疯子;能演疯子的，未必能演警探。就算是同时演好警探和疯子，也未必能演出刘青云的喜感。刘青云的喜感，中和了很多剧情中原本的苦涩。而这种喜感，也一路从电影延伸到了生活。

刘青云是金像奖、金马奖双料影帝。是《新不了情》里找回失去了的自信的音乐人阿杰;是《暗战》里达观开朗充满孩子气，让其他警察都羡慕的谈判专家……到底哪个角色最接近真实的刘青云？都是，但不完全是。刘青云说：“演员是从自我出发的，其实每个角色都有一部分是我，但也都不是全部的我。我相信，回看我以前不同时期的演出，是有不同的特质在里面的。当时的我怎样生活、怎样思考问题，都可以从我怎么演一个角色上反映出来。”

在《神探大战》开场，刘青云饰演的神探李俊被革职后露宿天桥下，在墙面和地上写满许多悬案的破案线索，旁人只觉得他是个乱涂乱画的流浪汉。

该如何理解这位不被理解的天才？韦家辉认为：神探虽然特立独行，但也希望得到他人的认同。他能看到怪物，是一个具象化的表达，对他很重要的一点是，他会希望别人也能看得见怪物，来证明自己没有问题，我觉得这是他内心的一个心结。而刘青云觉得：不被理解，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么，创造内容的人需要合群吗？韦家辉说：“要拍好一部电影，必然会接触很多很多人。但另一方面，我也是喜欢独处的人，我喜欢思考，喜欢一个人坐着天马行空地想东西。”

而刘青云则认为：人生活在群体之中，必须要迁就，拍戏的时候会很合群，在生活中就简单一点，自我一点。

虽然他们创造的这位“神探”是一个不被理解的天才，但他们的那些充满奇思妙想的天才创意，通过默契合作，得到了业界和观众的认可与喜爱。在工作内外，他们也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疯狂与快乐。

（责编：马南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