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起义内情：共产国际的指示模棱两可

1927年7月初，“宁汉合流”日趋明朗，汪精卫“分共”步骤加快，共产国际对中国革命政策开始转变。7月8日，共产国际执委会致电驻中国代表鲍罗廷、加伦并转中共中央，要求共产党人应立即退出武汉政府，并指示中国共产党应召开紧急会议纠正党在指导上的错误。

7月12日，根据共产国际指示，在鲍罗廷参与下，中共中央改组成立由张国焘、李维汉、周恩来、李立三、张太雷五人组成的临时中央常务委员会，主持党中央日常工作，陈独秀不再参加中央领导工作。

共产国际参加起义总策划

7月14日，共产国际执委会作出《关于中国革命目前形势的决定》，提出要开展土地革命，开展武装斗争反抗国民党。中共临时中常委成立后，立即研究挽救时局的办法，最后决定在张发奎部队中发动军事暴动;在工农运动基础较好的湘、鄂、赣、粤举行起义。

当时，反共军阀唐生智、朱培德从南、北两个方向包围钳制了张发奎，迫使其公开表明反共立场，并在其部的第二方面军中清退共产党。20日，李立三、谭平山等人在江西九江开碰头会，赞同抛弃依靠张发奎的打算，独立举行南昌起义。

李立三代表大家向中央发电报建议，在军事上尽快集中于南昌，发动贺龙二十军等部，举行南昌起义;在政治上反对武汉、南京两政府，建立新的政府。周恩来赞同李、谭等人的意见，随即前往九江参加了第二次九江会议，同时急电中央提出一个南昌起义、移师广东的粗略计划。

两天后，中央政治局常委接受了周恩来的建议，决定组织前敌委员会，由周恩来任书记。周恩来随即赶往南昌去组织起义事务。其间，在共产国际驻中国总代表鲍罗廷即将返国前，聂荣臻前往庐山向他报告了即将举行的南昌起义情况。

鲍罗廷随即召集瞿秋白、邓中夏、李立三、聂荣臻等中共领导人开会，进一步明确了起义的时间和地点，并要求参加的部队迅速行动，做好起义的准备工作，还一起商讨了起义经费的筹措，国民党左派及苏联顾问陆续派往九江等事项。

模棱两可的回电差点误了大事

鲍罗廷等奉调回苏联复命，共产国际旋即任命罗明纳兹作为新的国际代表来华指导中国革命。罗明纳兹的任务是贯彻共产国际执委会7月14日的决定。协助他工作的还有一个德国人纽曼。纽曼是德共党员，曾领导过德国工人起义，在共产国际以善于组织暴动著称。共产国际这时尚未意识到中国革命正在转向低潮，还准备在中国实行暴动。

7月22日，罗明纳兹到达武汉，中共中央向他报告了南昌起义的计划。他表示，一方面可以按原计划积极准备，另一方面立即向共产国际发电报请示。罗明纳兹收到共产国际回电后，即于26日与中共临时中央常委一起开会讨论南昌起义问题。

参加会议的有张国焘、瞿秋白、李维汉、张太雷、罗明纳兹和少共国际代表范克及苏联顾问加伦等。会议开始后，加伦首先发言说，他当天会见张发奎将军，同他研讨了军事问题，张氏已同意将他所统率的第四军、第十一军和第二十軍集中在南昌和南浔线上，不再东进，准备转移，返回广东。加伦认为，张发奎如同意回师广东，并不强迫叶挺退出共产党，那就可以和张氏一同回师广东。他分析军事形势说，如果与张同返广东，在军事上极为有利。除非张不同意上述两个条件，那就只有在南昌行动起来。罗明纳兹接着发言，他说，目前没有经费可供南昌起义使用，共产国际电令禁止苏联顾问在任何情形下参加南昌起义。他解释说，这是考虑到苏联与南方政府的外交关系。他传达了共产国际的回电为：“如毫无胜利的机会，则可不举行南昌起义，张发奎第二方面军中的共产党员尽行退出，派到各地农村中去。”

对这一措词模糊的电报，中共中央常委认为应解释为“除非毫无胜利机会，否则南昌起义是应举行的”，而大家认为南昌起义有胜利的机会，所以应坚决举行起义。会议经过讨论，决定派张国焘去南昌传达共产国际电示和中央决定。

张国焘本不愿意去，然而碍于罗明纳兹点将，要求他当晚便须起程，瞿秋白、李维汉也主张他前往，责任不单是送信，还要去看看情形并参与决定。

共产国际指示精神险让张国焘丧命

共产国际来电不够明确，加伦和罗明纳兹对暴动均未采取积极态度，然而，张国焘受共产国际来电的影响，竟然误传了指示精神。

起义前三天，张国焘未到南昌，就向前委发出两封等他到后再议的电报。接到电报的周恩来仍决定，暴动决不能停止，继续进行一切。

7月底，叶挺的第十一军二十四师、周士第的第二十五师、贺龙的二十军等部，在市民热烈的欢迎下齐聚南昌，满街彩旗飞舞、口号阵阵。参加起义的革命军将士，斗志昂扬，如箭在弦。

历史险些在这里拐错了弯儿。7月30日晨，张国焘抵达南昌后，要求前敌委员会召开紧急会议，讨论是否应发动南昌起义。会上，他对周恩来、恽代英、李立三、彭湃、谭平山说：“中央意见宜慎重，国际电报如有成功把握，可举行暴动，否则不可动，将军队中的同志派到各地农民中去。以目前形势，应极力拉拢张发奎，得到张之同意，否则不可动……”这一席话引起了前敌委员会多数人的反对。

李立三质问张国焘：“一切都准备好了，为什么现在还需要重新讨论？”仅叶挺表示了有限的理解，分析能推迟一点儿也好。谭平山则表示了强烈的愤怒，大骂张国焘，并反驳他：“假使这次军中的同志还不能够干，那就以前的一切军事工作都不能算是我们党的军事工作？”前委书记周恩来坚定地说：“还是干！”

张国焘见众怒难犯，赶紧辩白：“我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形，不过国际电讯说，要有点成功的希望，才赞成干。共产国际代表加伦的意思，看可否推迟点儿。”见张国焘举起共产国际这把“尚方宝剑”，大家不便反对，周恩来气愤地以辞职来抗争：“这种意思，与中央派我来的意思不符，我辞职不干了，今天特别委员会我也不出席了！我即刻回汉口去。”会后，谭平山对一位师长说，张国焘若再反对起义就把他杀掉。得知此事，周恩来连忙加以劝阻。周恩来主持中共前委紧急会议，继续讨论。会上通报了张发奎参加庐山“反共”会议，及敦促叶挺、贺龙前往庐山开会，否则8月1日将来南昌的消息。这一情况表明，张发奎已滑向反动的汪精卫一边。

经辩论，张国焘终于表示服从多数，前委决定于8月1日如期举行武装起义。但是，张国焘又以修改起义宣言为借口，继续阻挠起义，周恩来果断地表示宣言由他亲自来改。周恩来签署了作战命令：“我军为达到解决南昌敌军的目的，决定于明日4时开始向城内外所驻敌军进攻，一举而歼之。”8月1日凌晨，中国共产党在南昌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从此，开始了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革命武装斗争的新时期。

值得一提的是，南昌起义失败后，曾在“八七会议”上赞扬过南昌起义的罗明纳兹，却在11月的中共中央扩大会议上，以所谓“政治纪律”问题来惩办南昌起义的领导人。结果，谭平山被开除出党，周恩来、恽代英、李立三等人也受了处分。

（摘自《炎黄春秋》刘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