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性美术创作的题材选择与表现语言

谢麟

在现当代，中国主题性美术创作取得了斐然成就，在我国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過程中有着突出贡献。进入新时代，中国主题性美术创作如何适应当前新的文化语境以及运用怎样的艺术语汇进行创作表现是我们面临的一个崭新课题。研究好这一课题，是艺术创作记录时代、讲好新时代中国故事的切实要求。在这样的时代语境下，罗田喜的主题性美术创作实践为我们提供了具有启发价值的范例。

世界美术史上的主题性绘画作品为我们展现出了波澜壮阔的人类发展史。通过这些作品，我们得以了解远去的历史和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感悟其中的辉煌与曲折。可以说，主题性美术创作在美术发展史中占有重要地位、具有重大意义，是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不同历史时期和不同国度，表现历史和重大现实事件的主题美术创作都受到了权力主体的重视和宣传，这是因为其不仅满足了记录历史的需要，同时也是弘扬时代精神和正向价值观念的重要方式。

新中国成立以来，主题性美术创作取得了非凡的成果，在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过程中有着卓越贡献。《开国大典》《地道战》《血衣》《八女投江》《狼牙山五壮士》《在天安门前》等一批经典作品不但见证着中国现当代社会的沧桑巨变，还凭借其中所蕴藏的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影响了整整几代人。近年来，为配合推进我国新时代文化事业的长足发展、助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实现，国家机关先后组织了“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型美术创作工程”等重大主题性美术创作工程。作为推进国家文化建设的重大举措，这些主题创作工程使我国的主题性美术创作事业开始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时期。当然，并非所有参与此类工程的美术作品都达到了应有的水准。这其中暴露的不仅是专业技法方面的问题，还有审美观念、时代精神和语汇的表现方式等问题。这些重要问题都是在新的文化语境和新时代的社会需求下进行主题性美术创作时亟待解决的。

主题性美术创作最初的内容题材主要分为两大类，即历史题材与重大现实题材。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文化语境、价值观念和传播方式都发生了变化，加之中西方文化艺术的交流与融合，主题性绘画的表现题材变得更加丰富多样起来。如今的主题性美术创作承担了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爱国主义精神、宣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增强民众文化自信、讲好中国故事的责任。面对这样的时代要求，怎样以更加贴切、更具情感、更能引起社会共鸣的表现形式展开主题性美术创作是美术创作者亟待攻克的难题。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政治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第一届国家重大题材美术创作艺术委员会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武警部队院校书画院副院长罗田喜作为一位军旅画家，几十年坚持主题性油画创作，作品数量众多，成果颇丰。其作品先后获第十届、第十一届和第十二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的“首届中国美术奖·创作奖（银奖）”、铜奖、优秀奖、提名奖和“纪念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60周年”全国美展金奖，并被中国国家博物馆、中国美术馆、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中央军委八一大楼等重要机构收藏。在他的作品中，能看到艺术家在不同时期对主题性美术创作的研究和探索。他的创作成果对新时代主题性美术创作极具启发价值。

一、家国情怀和使命担当的彰显

主题性美术创作的灵魂体现在作品呈现出来的某种精神感染力，其中包含着作者对表现内容的认知、审美和价值观，也就是对表现题材的态度与情感。优秀的艺术作品往往蕴含着打动人心的精神力量。若要展现这种精神力量，除了需要借助题材本身的内容情节以外，画家的创作态度也至关重要。画面内容的选择是宽泛的，任何历史题材和现实题材的选取都有其特殊意义。然而，选择某一情节并将其组织到有限的画面中，还要在这一基础上产生视觉张力，考验的便是画家对题材认识的深刻程度以及情感的倾注有多少。绘画创作是表达创作者思想情感和价值导向的绝佳手段。从罗田喜的主题性美术创作中，我们能深深体会到他对党和国家，对部队、人民与时代的深厚情感。他将描画国家、党和时代作为自己的使命与担当，致力于用自己真挚的情感和朴实的艺术语言去表现自己对家国的热爱。这种发自内心的炽热情感和创作自觉使他的作品摆脱了功利性，充满着艺术感染力和正能量，彰显出积极正向的精神品格。

建党、建军题材是罗田喜主题性绘画的主要内容。他对革命领袖和先驱充满着无限的敬仰，希望通过对这些伟大形象的刻画来教育年轻一代铭记历史，继承和发扬革命先烈的遗志，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奋斗。他的作品《南昌起义》表现的是中国共产党在江西南昌指挥发动的武装起义。这一重大历史事件揭开了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武装斗争和创建革命军队的序幕，展现出革命先烈为拯救中华民族而不畏牺牲、勇于战斗的革命精神。罗田喜在画面中描绘了起义前的结集场景。只见户外光线幽暗，起义部队正在凝重的夜色中集合。为了体现中国共产党在起义中的领导地位，他将光线聚焦在画面中心的周恩来、贺龙、叶挺、朱德、刘伯承等党和革命军队的领导人身上。这束光在起义红旗的衬托下，恰似即将迎来的胜利的曙光，极具象征意义。他在另一幅作品《魂》中刻画的是一群长征途中的红军战士送别牺牲的战友时的沉痛场景。沉重的色调渲染出悲伤的氛围，画面中溢出的是对先烈的深情缅怀。除革命现实主义题材外，罗田喜也擅用历史题材体现自己满腔的家国情怀。他的作品《郑成功——1662》充满了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感和民族精神，一展气吞山河、收复宝岛的雄浑气势，极为振奋人心。

当代重大事件也是罗田喜关注的题材，如他和罗婧共同创作了以宏大叙事手法表现全球共同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作品《2020·G20·抗疫——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幅作品构图开阔，世界各国领导人并排站立在一起，背景是各国具有代表性的建筑物。罗田喜通过绘制这幅作品来体现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性，彰显出中国对世界的责任和担当，同时也表达了自身对人类命运的关注和油然而生的使命感。艺术家的真挚情感是主题性绘画创作的灵魂，是作品艺术感染力的重要来源。如果缺乏对创作内容的情感，就很难产生创作冲动，作品自然只会沦为特定主题的乏味图解，根本无法打动人心。

二、内容与语汇选择的多样性

从不同年代的主题性绘画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不同时期在表现题材和表现语言方面对主题性绘画的要求以及背后所体现出的价值判断和审美观念。从抗日战争时期振奋民族精神的抗战美术创作和新中国成立初期弘扬革命精神的革命现实题材美术创作到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政治宣传画和20世纪80年代的乡土绘画及反映改革开放的现代绘画，重大历史与现实题材的主题性美术创作工程在各个历史阶段受当時的社会和文化需求影响，百花齐放般彰显出了统一价值判断下的不同审美取向和审美风格。通过其中的差异性，我们得以见证我国主题性美术创作的发展轨迹，同时更为直观地看到中国现当代社会的发展新貌。

在新时代，文化语境与过去相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审美观念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对主题性绘画创作来说，如何适应新变化、寻找新内容、掌握新语汇是亟待解决的问题。身处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重要历史阶段，创作者应明确当前的主题性绘画创作承担着弘扬主旋律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及绘制发展蓝图、讲好中国故事的使命。罗田喜在创作实践的过程中围绕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入思考和探索。创作题材的多样性、时代特征的明确性、表现语言的当代性使他的主题性美术创作充满了砥砺奋进的精神力量和艺术感染力。在题材的选择上，他热衷于表现四个方面的主题，分别是历史主题、建党主题、建军主题和民生主题。在表现历史主题时，他用朴素的艺术语言和精简的情节展现宏大叙事，能够平和地述说重大历史事件，使观众在柔和的视觉体验中同样受到强有力的感染。这种润物细无声式的表达还体现在他的作品《晚钟》里。罗田喜在这幅画中没有展现欢呼胜利的宏大场景，而是选择从一名普通的八路军战士入手刻画。这名战士正英姿勃发地持枪站在缴获的武器面前，坚定、自豪地注视着前方。虽然他在画中没有被刻意描绘成高大的英雄形象，但我们却能在画面所营造的氛围中感受到他的英雄气概。

在表现建党和建军题材时，罗田喜还选择了新的角度和语汇。比如，《辉煌一代》（之一）是描绘新中国成立后党的第一代领导人群像的作品，展现了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陈云彼此交谈时的情景。画面并没有延续以往领袖题材作品的严肃氛围和宏大叙事，而是表现了领导人在交流时的轻松和融洽。同时，他在画面背景处采用了留白的手法，这样更加凸显了开国元勋平易近人的形象。可以说，他的这些探索和尝试为严肃的主题性人物创作带来了一股新的气象。在创作军事题材作品《势不可挡》时，他选用大场景构图，展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勇往直前、势不可挡的蓬勃力量。当代语汇在这件作品中有着鲜明体现，其蒙太奇般的画面效果使画作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张力，主题亦得以进一步强化和凸显出来。

在表现现实题材的作品《2008.5.12……生命》《晴雪》《三伏天》《战“疫”》中，罗田喜通过描绘部队训练、抗震救灾、奔赴抗疫一线的瞬间，生动而鲜活地展现出解放军战士为了人民的安危而奋不顾身的伟大精神品格。综上，罗田喜擅于借助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来呈现主题性创作，用人民群众易于接受的表现语言讲述严肃题材，使主题性美术创作同样可以贴近生活、语汇多元。

三、关注时代，关注民生

在罗田喜的主题性美术创作中，能够看到他对新时代主题性绘画的深刻理解与洞察，即关注时代，关注民生。他将国家在新时代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脱贫攻坚取得的丰硕成果、乡村振兴战略所取得的成就作为自身绘画创作的重要表现内容，并且认为这是当代中国画家义不容辞的职责和使命。在他看来，只有紧扣时代脉搏，才能为绘画创作注入生命之源，同时丰富新时代主题性美术创作的表现内容。他的作品《民生》描绘了老百姓组团参观古建筑的场景，轻松、愉快的表情刻画体现出人民的满足感与幸福感。经过他的巧妙刻画，二十多个不同形象的人物生动地讲述了新时代中国老百姓的幸福生活。

他在作品《太行山》中描绘的是脱贫攻坚进程中的乡村集市。画面中，生活在深山中的老乡们在公路边摆摊，出售自己的农产品，脸上洋溢着自由、轻松、满足的笑容。借助太行山脚下这个烟火气十足的热闹集市，表现出中国农村正在经历的巨大变化。他的作品《这不是梦》《山乡故事》同样也是以表现脱贫攻坚的进程为主题。在罗田喜看来，画家只有情系民生，才能使自己的作品体现出强烈的时代感。在作品《远方》中，他借助强烈的光影对比描绘了藏族牧民的日常生活。阳光下，牧民夫妇的欢笑环绕在草原上的羊群和摩托车之间，一派安宁祥和的生活景象跃然纸上。

通过描绘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罗田喜在画作中展现了新时代的新风貌，观者亦得以从中深刻感受到脱贫攻坚战和乡村振兴战略为我国农村带来的巨大变化。这些平凡的片段都是新时代中国故事的鲜活内容。以罗田喜为代表的美术家对主题性绘画创作的新诠释拓展了主题性绘画的表现题材，使主题性绘画的可读性、生动性和当代性进一步提升，越来越受到广大观者的接受和喜爱。

从罗田喜的主题性创作实践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新时代主题性绘画创作应该具备的几个关键要素，即对时代的关注和表现、真挚的情感以及对当代语汇的恰当运用。具体来说，画家以朴素的现实主义创作手法与生活化的情节再现时代主题，以具有当代特点的语汇述说宏大叙事，这一做法本身便会赋予作品以时代审美特征，使主题性绘画创作得以摆脱常见的刻板、说教、陈旧等问题，更好地承担起弘扬主旋律，记录、讴歌时代，弘扬爱国主义精神，讲好中国故事的时代责任和使命。新时代主题性美术创作的方向应以此为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