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芝到拉萨街头(散文)

李静

一、云丹卓玛

见到云丹卓玛是在他们新建的村落里，类似于我们现在的新农村，名为久巴村。因为她说着流利的汉语，且口音中夹杂着南方人的温婉与绵软，所以第一眼印象，觉得她与自己想象中的藏地姑娘形象相去甚远。

我一直在听她讲故事，讲关于工布藏族的故事：生活在工布江达县境内的藏族被其他藏区人民称为“工布人”，他们有自己的服饰、独特的建筑、不同的节日，甚至语言都与其他藏族不同，村里的男女都喜穿氆氇制成的“果秀”（毛呢长袍），头戴黑白折围花裹毡帽。妇女腰戴银链，喜戴首饰。

我惊讶于云丹卓玛的表达能力和渊博的知识，最后才得知她在四川医科大学学了藏药学，之后又回到自己家乡的医院做了一名医生。

在久巴村，你随处都可以看见工布人善良的笑容。因为他们的村落是广东和福建援建的，所以但凡有来自广东和福建的客人，云丹卓玛就会过来客串讲解。云丹卓玛说她很荣幸这样做，她在给自己家挣工分，因为工分挣多了政府就会让奶奶去北京天安门看一眼毛主席像。云丹卓玛说虽然自己也能负担去北京的费用，但和政府组织去北京的意义大不相同，后者更能使人感到荣耀，更值得期待。

云丹卓玛说她只有一个奶奶，却有着五个爷爷。所以，我那些曾经耳闻的关于工布藏族一妻多夫或一夫多妻的传闻都在云丹卓玛这里解开了神秘面纱。云丹卓玛的解释合情合理，一则是因为工布的女性一定要秉承传宗接代的传统，为了让自己的家族壮大起来，就要不停地生育，如果家里的每个男孩都要娶妻的话就要花费一大笔钱财，所以不提倡分家，于是云丹卓玛便有着五个爷爷却只有一个奶奶。而另一种情景便是一夫多妻，这个也不难理解，如果家庭条件好一点，且男性较少，就可以娶几个妻子，更能体现这个家族身份的显赫。

云丹卓玛说这些话的时候没觉得不好意思，宛如在讲述一个离她很遥远的故事。但在最后，云丹卓玛莞尔笑着告诉大家，说那是过去，现在早已不是此种情景，包括她在内的年轻女性都只有一个老公。

从古老村寨新迁过来的人家只有24户，都是些在原村落德高望重的人，所以我每每都会看到云丹卓玛脸上自豪的笑容。云丹卓瑪说她的名字起的好，翻译过来就是善于学习的人，所以她一直从小学读到中学，再从中学读到大学。

我们在云丹卓玛家喝着奶茶，奶茶的香味氤氲着整个房间，房间里的木雕家具看上去非常奢华，干净整洁，且飘着淡淡的松香味。我们在干净整洁的屋子里喝着奶茶，吃着糌粑，感叹过往并憧憬未来，笑声四起，和松香味一样溢满了整个房间。

云丹卓玛跟我讲了许多关于他们的故事，出门的时候看见放晴的天空，太阳挂在空中。房前屋后都是成片的森林，那些成活了几百年的松树在这些有着灵气的土地上直立向上。整个村子里弥漫着浓郁的松香味，闭着眼睛深呼吸，馨香味便直抵心扉。森林里还生长着一种叫青冈的树木，有着椭圆形的树叶，据说松茸就是长在青冈树底下的。

云丹卓玛说她有时也在秋季雨后去山林里采撷松茸。但这几年松茸的产量也有所下降，每次出行采撷到的松茸并不多。她还说山林里蛰伏着很多危险，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的。所以，我终究还是说服自己按捺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将对松茸的向往丢在云丹卓玛家的附近。

二、拉萨的酒吧

拉萨的酒吧如同丽江的酒吧，很容易让人产生遐想。有一首关于拉萨酒吧的歌曲，被那个叫根呷的歌手用粗犷的嗓音唱出来，简单直白，所以也曾风靡流行。到后来一提起拉萨的酒吧，首先想到的便是这首歌，还往往联系到有没有心上人陪同前往的问题。就好似好多人心中想象的那般，去丽江的酒吧一定要有一次艳遇才对得起自己，哪怕只是面对面坐下来一起喝喝茶，然后向左走，向右走，再无任何联系。

实际上，这也只是想象。谁会突然地产生和一个陌生人坐下来喝茶的欲望。我和家人在八廓街邂逅那家名叫ICE CHILI的酒吧。坐在靠墙的位置上，夜色渐沉，酒吧内灯光闪烁，人声鼎沸。鸡翅、薯条、匹萨，在这家雪域高原上的酒吧里碰到味道相对纯粹的西餐，真心好吃。

拉萨的酒吧果然如那首歌中唱的一般，没有青稞酒。他们有的只是各种啤酒和调酒师精心调配的鸡尾酒。这对那些喝惯青稞酒的人来说确实是一大憾事，只能歇斯底里唱着：拉萨的酒吧里呀，什么酒都有，就是没有我的青稞酒，一杯两杯，我也不会醉，因为我是个大酒鬼……

实际上在我们的生活中，很多时候喝酒也并不是单纯的喝酒，饮酒有时候是职场所需，需“三十斤花雕一坛，一夕而罄”的豪迈气概;有时候和三五好友结伴成群，推杯换盏，也只需“花开半看，酒饮微醺”的优雅与浅淡。

我们坐在那里，将拉萨啤酒倒入杯中浅饮一口，再转过身来专心听酒吧驻唱的歌手唱歌，原本以为会是“风儿吹过圣湖的时候，我牵住了你的手……”类似这样的藏歌，但不成想却变成了听不懂的爵士乐，女歌手在台上唱得百转千回，凄凄惨惨戚戚，台下烛光暗影里觥筹交错，人影绰绰，傻傻分不清我们是在拉萨还是在丽江。

而之后在那个叫“太阳部落”的演艺中心里才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藏族歌舞的奔放与激情，她们翩翩的舞姿、舒展的动作诠释着这个能开口就能歌唱，能走路就能跳舞的民族的一切。他们在雪域高原上守望信仰、守望幸福和善良。他们拒绝“流行”，摒弃“时尚”，沿习本真，刻求原貌，生活在一个相对自由的时间和空间里。

因为这样，他们更接近生命的源头！

三、行走在拉萨街头

初秋的拉萨，阳光依然灼烈，天空如水洗过般湛蓝。它可以冻结我的视线，我长久地凝固在天幕的某个地方，尽情而贪婪地享受人间碧蓝所带来的无限宽阔。我常常这样想，也许有贴着山顶的白云映衬，拉萨天空的湛蓝才越发显得深邃、纯净，也更加鲜活、美丽。

所以不得不提一下拉萨上空的云，我们经常听到“天上的西藏”的称谓，可能是因为西藏本身地域特殊，海拔高。而我在西藏的天上每每看到的都是大片洁白又神奇的云朵，他们兀自变换着神态，又故弄着玄虚，眼看着山雨欲来，又一阵风吹来，将云吹得不知所踪。所以如果花一下午的时间专注地看天上的云，也是一种极大的享受。那些低低矮矮的云从头顶飘过，似乎一伸手就能扯下一大片来。

城市里格桑花随地开放，似乎这里的格桑花花朵比我之前在青海见到的要小一些，但颜色更鲜艳，更亮丽，在微风里，在阳光里翩翩起舞。往林芝的沿途都是格桑花，或成片，或孤单成一束，但只要看见那种干净的、透亮的颜色就知道是格桑花，一如草原上娇媚的玛吉阿米，打心底里喜欢。

在拉萨街头，看到许多背包客穿街而过，在那家叫“央卿仓”的藏餐厅里几个穿着户外服的姑娘扎起马尾吃酸奶，几个背着行囊的男子走进来要一个藏式火锅。我看到那些留在桌上笔记本上的字体，整整一大本，每个人都在书写自己的故事和心事，一个叫小米的姑娘借用歌词写道：你说下辈子如果你还记得我，你的誓言可别忘记，不过一张明信片而已，我已随它走进下个轮回里……

我时常也会在这个餐厅里等待薄暮笼罩这个城市，然后顺着八朗学三巷狭窄的巷道返回去。在八郎学三巷的巷口必然会遇见三个放学未归的孩子，他们背着书包，将一个足球踢来踢去。我和他们说话，他们和我们道别：阿姨再见，再见阿姨。

责任编辑：索朗卓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