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雪域大地上的诗篇（组诗）

余风

写在雪域大地上的诗篇

这些年，西藏的发展速度

如同草原上奔跑的藏羚羊

远远把追赶者甩在身后

那些数字过于枯燥

犹如没有灵魂的情歌

但写在雪域大地上的诗篇

饱满而鲜活

那波澜壮阔展示出来的裂变

撑破了最厚的冻土和冰川

比如这路，牦牛们都记得

当年用无数英雄的血肉铺成

每公里道路，倒下了一尊最无畏的躯体

如今最偏远的牧区，都看上了春晚

海鲜当天从海里出发

到了高原赶上夕阳

牦牛肉跟着铁道走上世界挑剔的餐桌

藏味的民歌，让油腻嘈杂的世界耳目一新

与冬虫夏草一样成为时尚

古老的帐篷早已退居二线

每天陪游客喝酒聊天

新一代翻越屋脊，与世界接上了轨

纯净的眼神、无邪的笑容

成为网红直播最稀缺的产品

尽管海拔相距遥远

但青藏高原也有着海平面的谦逊

在它的床底下，考古学家

可以挖掘出许多与海洋同源的证明

央次仁的幸福生活

藏历新年被牛粪炉煮得通红

帐篷外的雪，冻住了饥饿的欲望

掀开厚重的藏式门帘

探出来的是央次仁比炉火还红的脸

让我意外的是央次仁的媳妇很白

她用白嫩的手，端上一大盆

散发着远古腥味的牦牛肉

牛肉上插着一把刀子，闪着饥渴的光

仿佛要吃肉的是它，不是你

然后央次仁的媳妇又给男人们

倒上浸泡过虫草的酒和滚烫的酥油茶

然后静静地坐在牛粪炉前，羞涩浅笑着

在喝了酒的眼睛里，美得不像央次仁的媳妇

个子瘦小的央次仁，是我们单位的司机

却在藏族同胞的眼里格外高大

很多女人争着要当他的新娘

央次仁在里面选了一个

一心一意地爱着

他也许不知道那叫爱

只是幸福老是在他喝了酒的脸上滴下来

有时还溢出帐篷，在高原上冲刷出一道道

沟壑

上面长起了青稞，成群的牛羊出没

央次仁那个村有很多帐篷

等我们做完客走出帐篷，看到每个帐篷里

幸福热气腾腾地溢出来

填满了整个高原的星空

老牧民洛桑乔迁新居

看着婚纱般洁白的新居

洛桑比当新郎还要紧张

很多年前磕长头去过一次拉萨

记得布达拉宫也是这般模样

这个老牧民一辈子

习惯了黑牦牛帐篷撑起的黑色天空

从童年开始，帐篷就是见证

炊烟和爱情的

摇篮

不离不弃，忠贞得如同祖辈们虔诚的信仰

帐篷太薄，就盖上一层大雪

帐篷太冷，就烧点牛粪取暖

洛桑的孙子，也跟着帐篷到处流浪

习惯了帐篷破孔里漏下寒冷的星光

面對藏北草原美丽却荒凉的家园

不懂藏语的援藏干部

胸口的镰刀锤头

带来了阳光

红色的笑容，翻译着来自北京的春风

架起了比新袍子还温暖的桥梁

新房子用一种叫水泥的东西浇筑

足以抵御最凶的野狼

不怕冰雹、雨雪和风霜。这种房子

哪怕以前上等人和贵族都住不上

拿着新房的钥匙，像举着黎明的火炬

牧区在千年沉睡中醒来

蜕去了落后、愚昧和民族的篱藩

以穿越的姿态，把共同富裕的大门重重敲响

告别会走路的房子也就告别了昨天

越来越多的新房子组成了新村

洛桑的孙子开始用汽车代替了骑马

并在新房子中娶回了新娘

藏北牧区有了幼儿园

见到满屋子

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

达娃的儿子吓哭了

他只见过成群的牦牛

这么多的孩子在一起玩，他真的

不知道该怎么办

达娃把儿子从背上卸下来

扔进幼儿园

像把羊羔扔进羊圈

一双比母亲还温柔的手接住了他

那笑容就像帐篷里

燃烧得很热的牛粪炉，让他

温暖而心安

达娃知道

这位绿度母般美丽的姑娘

被称为“老师”，她们有神奇的能力

把更加精彩的世界带给孩子

并用一把叫普通话的钥匙

打开孩子稚嫩的翅膀

让他们飞往幸福的彼岸

就像告诉黑色的牦牛并让它相信

巍峨的雪山那边

有白色的牦牛和更加丰美的草场

责任编辑：索朗卓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