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明
珍珠地瓷器是宋代北方著名的瓷器品种之一,体现了宋代的社会文化、制作技术、思想观念及审美意识。本文针对珍珠地瓷瓶的器型纹饰、工艺流程、文化内涵及历史地位等进行了阐述,希望能够对该藏品进行全方位多角度的认识、分析和研究。
器?物?特?征
口径13厘米,腹径22厘米,底径15厘米,高25厘米,重3千克;驻马店市博物馆藏。直口微侈,大唇口,长粗颈,宽肩,圆腹;圈足,足墙宽厚,釉色肥厚,流釉明显。胎色泛灰黑,胎质均匀细腻,釉色釉面净洁鲜亮,胎体厚重,瓷胎制作使用的是轮制成型法,底外部保留有同心细密圆圈状轮纹。主体图案包括人、动物和植物,文雅干净、丰满肥润,呈现出恬静淡雅、田园牧歌般的艺术风格;背景衬以密密匝匝大小不均的珍珠纹,凹凸立体感强,色釉鲜明;观之确有一番“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美妙感觉。
主体纹饰为高浮雕苏武牧羊图,一人一树三羊;辅助纹饰为白色珍珠地,通体以绿釉打底。口上沿饰大小不均匀白色珍珠地纹,内侧22颗红色联珠纹及间隔白色连弧珍珠纹,外侧28颗红绿相间联珠纹及间隔白色连弧珍珠纹。苏武头戴红色皮风帽,帽带横飘;头颈微仰,长须飘逸,眉目清秀,泰然自若地凝视前方,似乎又陷入思国思家的冥想中;身着黄底绿花汉服长袍,双手笼于袖内,侧身站立于古松旁,松树枝干粗疏。苏武前倾的单薄肩膀透露出他的孤独与痛苦,入神沉思凝重之态;细微传神的面部神情中,饱含着坚毅神情,表露出艰苦环境下人的坚定信仰和内在的精神气质。自然流露、不遮不掩,使观者顿生身临其境之感。身旁有状态亲昵的三只绵羊,白色墨斑,望向苏武,向主人寻求充饥的食物。三只羊的姿态、角度、大小和位置都不尽相同,具有跳动的视觉感。人物的神态沉重,而头顶的帽子在寒风中飘动;景物静而神情动,人静而羊动;静与动的对照充分展现了人、动物、植物之间独特的搭配构成,使人们深刻体会到图案的深远意境。整体构图布局疏朗、变化与统一达到了完美结合,集文化、工艺、美术于一体,是一件难得的珍品。
珍珠地工艺的特色
珍珠地是北方窑口瓷器上的一种装饰手法,就是在瓷胎上刻划主体纹饰后,在空隙处戳印间隔一致、大小相若的小圆圈纹作为地纹。
珍珠地纹的制作技法是右手持细管状工具在瓷胎空白处戳印一个个连续的圆圈纹,排列整齐而密集,呈现出紧密连串的珍珠状,所以称之为珍珠地。它是随着化妆土在瓷器上的普遍使用,作为一种精细美观的装饰手法大规模地出现并获得普遍欢迎。从左往右逐个戳印,圆圈纹之间会有打破关系,也会有个别小圆圈纹超越了界线,整体线条的流畅自然,表明在快速操作的过程中施纹技术的娴熟。
纹饰是瓷器制品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是对瓷质器物进行美化展现的一种方式,是伴随着瓷器产生、发展和变化的,从实用的角度不仅满足了人们的日常生活需要,而且兼顾审美的需求,还反映出时代的社会风貌。
珍珠地工艺的兴起与发展阶段
珍珠地纹样的兴起,一方面是受到唐朝金银器制作中錾花技法的影响,錾花是金属细工传统工艺,主要是运用小型凿具在金属器物表面锤凿出精细图案。唐朝金银器上普遍流行的珍珠地纹是在器物表面用圆形錾刀刻出细小的圆圈,整齐排列,手法技艺要求高,珍珠地纹是唐代发明、创新和独特的工艺。另一方面是刻划和戳印这两种施纹工艺在一件器物上同时运用的制陶工艺沿用到制瓷工艺中,北方窑场普遍使用化妆土并以剔、刻、划等手法进行装饰,北宋正是陶瓷化妆土艺术大放异彩的时代。因此,珍珠地纹样的产生是受这两种因素共同作用产生的结果。
珍珠地工艺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初创阶段(晚唐—宋初),珍珠地工艺处于开始烧制时期,具有明显的唐朝金银器风格。典型遗址有密县西关窑和新安城关窑;繁荣阶段(宋代早中期),以登封曲河窑为代表,特点是色彩以赭色为多,少数黑褐色;圆圈纹较大,排列整齐。图案流畅生动,生活气息浓厚。珍珠地色泽明艳,画面整体布局合理,搭配恰当。衰落阶段(宋代中晚期),以观台磁州窑为代表,特点是动物图案消失,卷枝花卉纹主要用于边缘装饰,带有文字和年号的枕出现,并占据主要地位。
珍珠地瓷器的类型及工序
珍珠地瓷器有两种类型:一是在主体纹饰的内部用珍珠圈纹补白填充,也就是以辅助性次要纹样的形式存在,使填充主体纹样更具丰满感;二是主体纹样的中间缝隙戳印珍珠圈纹,也就是辅助纹样,辅助纹样的类型占据多数。珍珠圈纹的个体大小和数量多少没有统一的标准,早期阶段同一器物上珍珠圈纹的大小存在差异。成熟稳定期的珍珠圈纹大小统一,排列均匀,格局规整。
珍珠地的装饰工序大体是:先在敷好化妆土的瓷器坯上划出主体纹饰,再用独特的戳印工具,像是圆管状的芦苇、金属管等,在主体纹饰的空隙间戳印珍珠细小圆圈;后在瓷坯的表面均匀地抹上一层色粉,用力蹭擦拂去色粉,使主体纹样和圆圈的凹处蹭满色粉,色粉会附着于纹路凹陷处;最后在器表均匀涂抹一层透明薄釉并入窑烧制成器。
珍珠地工艺体现出工艺技术与装饰美观相互统一的关系,它是在多种工艺技法和装饰形式的综合运用下表现出的特色工艺美术效果。
河南地区民窑体系珍珠地的特点
宋代流行的珍珠地瓷器作为瓷器的一种独特类型,以独特的装饰风格在众多瓷系中脱颖而出。从考古发掘得知,烧造珍珠地瓷器的窑口较多,约有14处,其中以河南为最多,如登封窑、密县窑、新安窑、宜阳窑等。
河南是珍珠地瓷器生产集中的地区,主要是因为宋朝的汴京(今河南開封)是北宋的都城,是当时全国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地处中原制瓷资源的丰富、交通便利等,使河南瓷业进入鼎盛阶段;再就是金银器錾花工艺对珍珠地瓷器的强烈影响,都城皇室贵族对金银器的大量需求致使其制作工艺成熟先进,加上当时民众追求富贵的心理需求和市场需求,诸多因素使得珍珠地瓷器在河南地区相对集中并迅速发展起来。
宋代瓷业分为官窑和民窑,体系不同并表现出不同的风格和艺术特色。官窑瓷器体现出的是高贵、奢华、典雅的艺术风格,民窑则表现出的是通俗、实用、率真的艺术特色。珍珠地瓷器大多数属于民窑瓷器的范畴,民窑瓷器是普通水准的工匠亲手制造出为自己或同阶层的民众所使用的器物。普通陶瓷材质模仿高贵金银材质,这种追求高贵的心理是珍珠地瓷器模仿金银器的内在动力。器物材质的不同引起所使用受众群体的不同,陶瓷材质经济实惠,可塑性强,购买力增加,使得大部分民间阶层的人消费得起。物有所用、物尽其用是民窑瓷器发展的基本原则和发展内力,可以说珍珠地瓷器是制瓷工艺与美术欣赏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
从珍珠地装饰工艺技法方面看,体现了瓷器刻、划、剔等装饰技法的整合化,从金银、陶质器物艺术中借鉴的装饰技法(錾花、戳印等)更是丰富了瓷器的装饰技术和工艺;从珍珠地的装饰类型角度看,发扬了瓷器的装饰类型,能够在瓷器上成熟运用圆圈纹样式,大大增加了瓷器的装饰韵味;从珍珠地瓷器隶属的基本范畴看,丰富了民间瓷器的艺术风格和内容,加之其受到金银艺术、陶器艺术的影响,使其体现出独特的瓷器艺术风格;从珍珠地瓷器存在的现实意义看,不仅满足了大众阶层的日常使用要求,而且也满足了上级阶层的审美需求,最重要的是它满足了普通阶层追求高贵的心理;从珍珠地瓷器所蕴含的文化价值看,民窑工匠在瓷器艺术上潇洒豪放的风格,与传统的书法绘画相结合,民族文化的特色就显而易见。此外,珍珠地瓷器在促进窑口地区经济的发展和促进制瓷工艺与文化交流融合等方面也起到了积极的推进作用。
珍珠地瓷器是一枝独秀,是一种融合化的工艺手法和装饰形式,最大限度地满足了民众的物质需求和精神追求。作为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而产生的珍珠地瓷器,真实体现了宋代时期的社会背景、文化思想、审美意识以及技术工艺,是非常具有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的。
丹青难写是精神
苏武,是中国历史上坚持民族气节的典型人物之一,其坚贞不屈、忠心耿耿的高尚品德传颂千年。
《苏武牧羊》出自班固《汉书·苏武传》,赞扬了苏武面对威逼利诱不辱使命、尽忠守节的精神。苏武(公元前140—公元前60年),字子卿,西汉杜陵(今陕西西安东南)人,郡守苏建之子。公元前100年3月,苏武任中郎将,奉命出使匈奴。匈奴单于为达政治目的,诱逼苏武投降,先将其囚禁于大窖中,后又流放北海(今贝加尔湖)牧羊。面对北海荒芜孤寂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苏武坚持不屈服。在被扣押的19年中,他受尽折磨,始终忠于汉室。苏武出使时正当壮年(40岁),直到公元前81年(60余岁),方才历尽艰辛回到汉城,须发尽白。他的典型事迹,即所谓“杖汉节牧羊,卧起操持,节旄尽落”。苏武牧羊的形象,亦成为千百年来讲究“忠”与“节”的道德榜样。
苏武牧羊图浮雕图案,丰满立体,给人以强烈的感染力。他那蓬松的胡須、思乡的目光,坚劲无比的老树,都能引起对这位爱国者忠贞不屈精神的敬佩。以忠贞人物入画,追求瓷韵中的神;以现实通俗中的美,反映心灵深处的爱,易于为广大平民阶层所欣赏和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