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昌
这几年,“为学生减负”的呼声很高,与“双减”有关的政策和举措也是层出不穷。不过,中考、高考都是选拔性考试,有这两座大山横在眼前,学校总不可能变成游乐场。
在阅读科学新闻的时候,或许你也想过:能不能克隆一个我,代替我去上学呢?让我们翻翻生物课本,从中寻找一些线索。
神奇的胚胎发育
在聊克隆之前,咱们先来看一个案例:2017 年,中国某地发生了一起伤人事件,现场的血迹属于一位女士,法医却不敢相信自己的检测结果——从性别基因的角度说,那份血迹应该属于一位男士。
后续研究显示,这是一例先天性嵌合体。我们的遗传物质来自受精卵,如果子宫里存在两个受精卵,而后它们互相融合,便会形成嵌合体。拿上面的例子来说,当事人含有男、女两套遗传物质,血液的遗传信息属于男性,头发的遗传信息则属于女性。
先天性嵌合体十分罕见,胚胎发育一旦出现异常,多以流产、畸形告终。正常情况下,从受精卵到婴儿要经过这样的流程:受精卵一边分裂,一边往子宫移动,一变二、二变四,紧紧黏成一团;等细胞数目达到100 个左右,会形成一种独特的结构,外面是一层壳,中间空空的,内侧散落着一些细胞,像是往书包里放了几枚鸡蛋,我们称之为囊胚或是胚泡;囊胚的外壳会与子宫相接,慢慢演化成胎盘,其内侧那团看似杂乱的细胞则拥有发育成胎儿的潜力。
胚胎发育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它是单向的。从月季上剪下一段枝条,插入泥土之中,它便会生根、发芽,成为一株新的月季;从我们手上撕下一块皮肤,放到培养皿中,它不可能重新变回胚胎,更不可能发育成另一个人。
为了解释这一现象,德国科学家奥古斯特·魏斯曼于1883 年提出了种质论:受精卵里的遗传物质最全,之后每一次分裂,新生的细胞都会丢失一部分遗传物质。因为遗传信息逐级减少,所以人类的发育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
头发创造的奇迹
我们可以将受精卵记为β,将其第一次分裂产生的两个子代记为a 与b。按照魏斯曼的说法,β 含有发育成一个个体的全部遗传信息,而a、b 在这次分裂过程中,丢失了一部分遗传物质,如果将它们分开,只能得到两个残缺的胚胎。
魏斯曼提出种质论之后,确实有一些科学家按照这种思路进行验证,比如用电流杀死青蛙的部分胚胎细胞,看看剩下的能不能发育成健康的个体。然而,有的实验显示能,有的实验显示不能。
1902 年,德国科学家汉斯·斯佩曼想到,实验结果的不一致也许跟实验手段有关,强电流对于胚胎来说过分剧烈了,如果换用更温和的手段,或许能在无伤的情况下分开它们。说来也巧,几年前他刚刚成为父亲,一直保留着女儿婴儿时期的一缕头发。于是,他找来蝾螈的受精卵,等到其一变为二,就将婴儿头发当作套索,轻轻切入两个细胞之间。结果,每一个细胞都发育成了新的蝾螈。
斯佩曼的实验表明,细胞内的遗传物质不会随着发育而变化。换句话说,每一个体细胞(生殖细胞特殊一些)的遗传物质都与受精卵相同。由此,他提出了核移植的构想:将一个细胞的细胞核移入另一个被去除细胞核的细胞,新组成的细胞应该也能发育。
核移植的构想提出于1938 年,当时全世界都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科学家们仍然对此充满好奇,开始了各种各样的实验。比如,1952 年,美国科学家罗伯特·布里格斯和托马斯·金从蛙卵的囊胚中提取细胞核,注入未受精的、已经被去除细胞核的卵细胞内,成功实现了核移植。
不该被遗忘的先驱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1964 年,童第周先生开展了体细胞核移植实验:将青蛙红细胞的细胞核注入去核的卵细胞内,新组成的细胞竟然开始分裂了!
红细胞属于体细胞,与囊胚细胞有所不同。正常情况下,囊胚细胞一边分裂,一边分化,直至发育成健康的胎儿;而体细胞,或者不分裂(比如红细胞,成熟以后便不断工作直至死亡),或者只分裂成特定的细胞(比如皮肤的基底层细胞,只会形成新的皮肤细胞)。也就是说,体细胞固然具有个体全部的遗传信息,却会根据自己所处的情况,只表达其中的一部分。
了解这些,就能明白童第周先生的偉大了——他的实验表明,细胞质影响遗传信息的表达;而卵细胞的细胞质可以解除枷锁,使体细胞核内的遗传信息重新活跃起来。我们今天说的“克隆”,就是指体细胞核移植,将体细胞的细胞核转入去核的卵细胞内。
因为种种原因,童第周先生的研究没有在国际上产生重大影响。好在国外的学者之后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于是,下一个问题来了,体细胞核与卵细胞质组成的新细胞,究竟能不能发育成一个健康的个体?
20 世纪后半叶,科学家们做了大量的相关实验。结果有好有坏,具体一点说,以低级动物为对象的实验有不少成功的,以哺乳动物为对象的实验,则因种种技术原因进展缓慢。不过,生命科学的每一个进步,都意味着大量的实验;反过来说,只要解决了难点,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也能变得顺理成章。1996 年,克隆羊多利在英国罗斯林研究所诞生,震惊了全世界。
多利羊之后的征程
多利羊的诞生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一方面,这意味着人类拥有了“复制”高级动物的能力,可以挽救濒危物种、大量培育有经济价值的动物;另一方面,激励着科学家更进一步——能不能用体细胞移植的办法,在实验室里培育出人类的囊胚?
如果能的话,移植器官短缺就不是问题了。然而,因为伦理之争、技术难点,这条路走起来坎坷无比——直到2013 年,美国科学家舒赫拉特·米塔利波夫才宣布,运用克隆技术培育出了人类的囊胚。至于如何诱导内细胞团分化成适合移植的器官,则至今没有明确答案。
但是,慢着,让我们回过头来想一想:我们的目的是激活体细胞的遗传信息,核移植、胚胎培养说到底只是手段。到底是什么锁住了体细胞的遗传信息表达?
是基因。人类拥有2 万多个基因,它们合成了约6 万种蛋白质。有些蛋白质与外界交互,使细胞表现出特定的功能;有些蛋白质则影响其他的基因,调控遗传信息的表达。比如,Oct4 基因编码Oct4 蛋白质、Sox2 基因编码Sox2 蛋白质,两种蛋白组队之后,可以结合到特定的DNA 位置,进而影响遗传信息的释放。
改变基因,细胞的形态可能也随之改变。2006 年,日本学者山中伸弥通过基因技术改变小鼠体细胞的基因,逆转它们原本的分化路线,从而得到了一种类似胚胎干细胞的细胞,即诱导多功能干细胞。
借助基因技术,加之绕过了伦理难题,这一领域进展神速。2007 年,人类诱导多功能干细胞问世;2014 年,日本学者用这项技术培育视网膜细胞,而后移植到患者体内,结果显示,患者的视力有所提高。
这个领域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科学难题的解决,动辄以百年计,也许下一位突破者,此时正坐在中学教室里。
行至文末,不如做两道测试题,看看你对克隆技术的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