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布拉特关于人与权力关系的阐述

2022-05-30 02:27柏岚昕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2年7期
关键词:文艺复兴

柏岚昕

内容摘要:通过对文艺复兴时期文学的考察,格林布拉特发现当时的人已经具备了主体性的自我意识,并深刻感受到权威机构、礼仪观念等如何介入自我身份的塑造。人的日常言行的背后总是受到某种意识形态话语的控制支配,这是隐匿的权力即兴发挥的结果。权力的主体通过顺从他者的话语系统来控制它,进而置换、吸收并操纵它转化成自己的话语系统。即兴发挥的成功离不开主体移情性的角色表演、与他者话语系统结构同源性,以及隐匿却无处不在的权力主导优势。而主体的自我身份便是在权力即兴发挥的操纵下,悄然成为被权力话语所表述的叙事性话语结构。

关键词:格林布拉特 人与权力 文艺复兴 自我塑造

斯蒂芬·格林布拉特是美国著名的莎士比亚研究专家、新历史主义领袖人物。他在1980年出版的《文艺复兴时期的自我塑造》为当时新兴的新历史主义思潮提供了方法论启示。人与权力的关系一直是格林布拉特关注的焦点,也是作为一种政治文化批判实践的新历史主义绕不开的核心问题。在第六章《权力的即兴发挥》中格林布拉特指出,文艺复兴时期的主体已有了自我观念,可以意识到身份能够被塑造。他借助拉康的精神分析法对莎剧《奥赛罗》中伊阿古、苔丝狄蒙娜、奥赛罗等人的语言进行文本细读,以考察人的自我塑造中权力的即兴发挥的痕迹,揭示了身份是受权力操纵的一种叙事话语。

一.文艺复兴时期的自我塑造

格林布拉特先回顾了文艺复兴文学中人的身份存在自我塑造的问题。通过比较埃德蒙·斯宾塞和克里斯托弗·马洛的身份观及其创作,格林布拉特发现前者认为身份源自人对权力的服从,而后者则认为是在反抗权力秩序中建立的。因此斯宾塞笔下的英雄大多控制自我欲望与秩序制约的平衡,人们会对吞噬秩序的越轨行为感到恐惧,它将击溃自我的节制。而马洛的人物则艰难挣脱对欲望的束缚,使人对能扼杀越轨行为并使其反抗转为对当前秩序的认同的权威力量感到恐惧。可以说斯宾塞的艺术为了保护权力不受质疑,因而不断质疑自我的地位彰显稳定秩序的完美,创造了一个“以对权力的狂热崇拜为基础的连贯、稳定的身份”。[2]p33所以他自觉仿古为贵族和中上层阶级的观众写作,参与了伊丽莎白宫廷仪式为特征的“封建服饰”的装饰复兴。而马洛破坏权力把艺术视为自我保护、自我地位确证的方式,试图“摒弃和颠覆主流文化即形而上学和伦理绝对性”[2]p33,以揭示被秩序扭曲的悲剧性自我形象。在前几十年滞缓的十四行诗之后,马洛以空白韵文的方式为新的公共剧院写作,让艺术贴近现实本身。

斯宾塞和马洛对权威秩序的不同回应,开启了塑造主体身份两种可能性:一种是由个人自由意志决定,另一种是由个人控制及影响它的外在强大力量决定的。而无论是服从还是反抗秩序,格林布拉特发现16世纪英国文艺复兴时期的人不但有现代意义上的自我,也逐渐意识到自我是能塑造成型的,即身份的塑造是一个可操纵的、艺术性的过程。格林布拉特认为,“16世纪确实生成了一种大为增强的自我意识,它相应地把人类身份的规约塑造当成了某种巧妙处理的艺术性过程。”①他们借由塑造笔下人物,“超越了形成身份认同的普遍文化范式,并留下了作为个人的印记”。[8]p380

二.权力的即兴发挥

1.移情

在斯宾塞与马洛的观念冲突中,格林布拉特除了发现自我意识的自治与权威话语秩序制约是塑造运动一体两面的力量来源,二者在建构主体身份时激烈对峙之外,也发掘了权力运作的轨迹。格林布拉特首先思考权力怎样将话语的社会能量从一面流通到另一面的。在美国社会学家丹尼尔·勒纳那他找到了答案即移情机制。勒纳把移情定义为人能在他人处境中看到自己的能力。它是一种富有想象力的慷慨行为,表现为他者处境的同情欣赏。[6]p50勒纳对移情的理解大体可归在审美心理学范畴,指人能体验或感受他人心灵状况特别是情感的心理能力及其运用过程,可帮助采取恰当的道德反应和行为。在《传统社会的消逝:中东现代化》中,勒纳坚持这种移情能力是一种性格,是正确的独特的(但不是唯一的)西方模式,它在古典和中世纪不同程度地出现并从文艺复兴时期起得到极大的加强。格林布拉特虽然也认同在不同的文化中,文化的流动性和约束性之间的占比有所差异,[3]p14-15却一针见血地指出,勒纳在分析西方与中东的移情机制时忽视了权力维度。当勒纳自信地谈到现代性下“移情在全世界传播”时所说的是西方权力的行使,这种权力既有创造性也有破坏性,且从来都不是完全无私和良性的。

格林布拉特列举了16世纪西班牙殖民美洲的故事以警示权力运作下“移情”导致的破坏性。殖民者抵达卢卡亚斯后了解到,当地人有死后灵魂在北方净化、进入南方天堂岛幸福生活的宗教信仰。据此殖民者编造自己来自天堂岛并见到了他们死去亲人的谎言,顺利开展殖民活动奴役当地人淘金。西班牙人能成功哄骗卢卡亚斯人,是因为他们发现当地宗教信仰的社会功能、传播和再生产的本土机制以及强化信仰的惩罚机制,与天主教在本国社会秩序中扮演角色的功能和方式上有结构相似性。对于他们来说卢卡亚斯宗教不过是天主教的變形代表,而非当地社会存在的历史真实,因此他们可以通过“移情”将自己融入当地人预先存在的政治、宗教、甚至心理结构中,并将这些话语结构转化为自己的优势。[1]p226-227

2.即兴发挥

格林布拉特将这种“既能适应和利用某种不可预见的情况,又能将给定的现有材料转化为自己的情节”的行为模式称之为即兴发挥(improvisation)。它把原本“神圣而真实的历史”视为一种意识形态结构来把握,并将其转变成能为我所用的“狡猾而微妙的想象”。[1]p227-228他发现历史事实在表述中会吞没其社会存在成为一种历史的叙事性文本,历史书写与文学创作一样都遵循语言符号系统的语法结构与叙事规则,因此历史同样具有想象性、虚构性、主观性的诗学特质。海登·怀特也把历史视为一种文本的写作,“即以叙事性散文话语为形式的一种言辞结构。”[5]p2怀特发现历史学家都是通过再现史料来研究历史,每一种历史实在的记述都蕴涵着不可消解的意识形态。因此总是存在一种历史哲学支撑着某些特定历史被书写的方法,努力去理解“过去”,从而在不确定的现存形式内改变或维持这种“现在”。[5]p27所以更要强调“历史性想象”在塑造历史解释中的角色重要性。正因为历史编纂(历史书写)甚至所有话语,在表述中总有一种本质上具有诗性和语言学性质的“元话语”因素,这意味着历史同文学一样也是可操纵的、虚构的话语叙事结构。这种话语结构的同源性为权力的即兴发挥奠定了坚实基础。

同时格林布拉特认为即兴发挥不仅是文艺复兴时期一种主要行为模式,更是权威话语的权力控制手段。他发现即兴发挥的天赋与法院和皇室服务的权力控制密切相关:“操纵的神秘化作为无私的移情早在十六世纪就开始了。”[1]p231-232在托马斯·莫尔的《廷代尔答案的困惑》中我们可见到反复出现的即兴发挥。

当新教徒威廉·廷代尔写道:当我们悔改,重新走上正道,遵守上帝用基督的血所立的约时,我们的罪就消失了,像风中的烟,像光明来临时的黑暗,或像你把一点血或牛奶扔进大海一样。

天主教徒莫尔抓住关键的“血”“牛奶”“大海”等意象进行曲解式地隐喻转换,恶意地即兴发挥了廷代尔的文本:当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不必害怕炼狱,也不必在这里忏悔,只要犯了罪,感到抱歉,坐享其乐,然后再次犯罪,然后稍微忏悔,跑向啤酒,洗去罪恶,对上帝的应许想一想,然后做我们列出的事情。我们希望一天能杀死十个人,我们只向大海洒了一点血。

带我去找马丁·路德……当那个修士和他的修女躺在一起,做得很好的时候,他什么都不做(也就是说,知道他做了坏事),并且说他仍然做得很好:让廷代尔告诉我,那是什么忏悔。他每天早晨悔改,每晚再睡觉;首先想到神的应许,然后又相信神的约而犯罪,然后他称之为把一点牛奶撒进大海。

新教宣称向上帝忏悔罪行即可消除一切罪孽,因为神圣之爱给予的宽恕像无边大海可包容信徒一点“血或牛奶”(杀戮与淫乱)的罪行。而莫尔根据天主教信仰将其扭转成只要“遵守上帝以基督鲜血所立之约”,通过忏悔便能消除一切罪感,这会使人肆无忌惮地重返“血或牛奶”的犯罪中。信徒若在新教与天主教间摇摆不定,读后便会坚定地站在天主教的一边。因为他看到廷代尔“血”“牛奶”“大海”想到的不再是上帝的无边宽恕,而是莫尔警示的这一异端信仰非但不能消除人间罪孽反而纵容罪恶滋生。暴徒或修女只要忏悔便可无止尽地满足自己私欲,对血和牛奶(精液)的渴求贪得无厌。莫尔抓住廷代尔文本象征结构中不稳定的空白,把新教“凡信教者皆可获救”教义转化为故事改写,再将其吸收到利于自身表达的新的象征结构中,从而嘲笑或驳斥异已思想。这场天主教从新教文本内部成功的扭曲的即兴发挥再次证明,文本是一个充满隐喻的符号系统,话语结构的相似性使得在互文中新文本可以挪用旧材料,抓住空白点进行合理虚构,使其转换为自身的话语系统。就像莫尔巧妙的即兴发挥让人觉得谋杀和性欲作为阴暗的潜台词隐藏在廷代尔看似平和宽容的原始话语表面之下,从而实现为天主教合理辩护。

三.格林布拉特的权力的即兴发挥思想

16世纪西班牙殖民者征服美洲与天主教徒托马斯·莫爾的成功辩护证明,无论是国家还是殖民势力,权力的即兴发挥都是富有创造性和破坏性的。由此,我们可以总结格林布拉特权力的即兴发挥的思想,简要概括如下:

首先,即兴发挥需要移情性的扮演角色。即兴发挥的成功首先取决于主体具有扮演角色的意愿和移情角色的能力。扮演者需要接受伪装、移情角色,在表演中把自己转变成另一个人,实现哪怕只是一个临时性的、有所保留的心理共鸣。正如一场成功的戏剧需要演员沉浸在角色中,以便更好地唤起观众的情感共鸣,而演员自己在扮演中也能区分自我与所扮演的角色的界限。“这种扮演角色反过来取决于将另一个人的现实转化为可操纵的虚构”。[1]p228即兴发挥的成功关键更在于,所需扮演的角色“剧本”是否能整合现有话语材料,虚构出一种合理的“艺术真实”。

其次,即兴发挥的即兴性既有时机上的偶然性又有话语系统符号结构同源的必然性。即兴发挥并非投机主义地利用现有的稳定话语,而是量身打造、精心准备的表演面具。“即兴发挥的即兴性往往是精心准备的产物,所有情节无论是文学的还是行为的,都不可避免地起源于形式连贯性之前的某个时刻。这是一个实验性的、发自内心的冲动时刻,可用的、接收到的材料都被弯曲成一个新的形状。我们无法找到纯粹的预谋或纯粹的随机性。”[1]p227正如西班牙人能成功殖民不仅需要及时了解当地宗教信仰,还必须对自身的天主教有充分认识,才能把握二者在话语结构上的相似性与符号系统中隐喻性的空白点,从而颠覆性地把他人的现实真理视为一种意识形态结构,将看似散漫独立的话语碎片精心编织出一套合理虚构的整体连贯的新话语。

再次,即兴发挥处于权力隐匿的控制之下,是展现权力运作下话语秩序边界的窗口。“成功的即兴发挥核心在于隐藏,而不是暴露……即使是一个敌对的即兴发挥,也会复制它希望取代和吸收的权力关系。这并不是要否定仇恨的力量或区别的意义,而只是暗示了定义任何即兴接触的可能性的边界;即使是以隐藏的恶意为特征的接触。”[1]p253-254格林布拉特认为文化具有双重性即文化流动性和约束性。一方面一套信念和文化实践频繁地得到机构和“控制技术”②的支持,限制个人行为以巩固边界,另一方面文化使得结构处于运动状态。“如果文化作为一种限制结构是扮演着流动的调节者和保证者发挥作用。如果没有流动限制实际上是没有意义的;只有通过即兴发挥、实验和交流才能建立起文化的边界。”[3]p14-15只有流动性存在,边界被跨越时,边界才有意义,才能被主体感知正被外在秩序权力话语制约,因为“其所建立的是一个即兴的结构,一套有足够灵活性与充足的变化空间、使大部分参与者都能适应某种既定文化的模式。”[3]p15而文学的功能之一即是把即兴发挥呈现为一种可学习的东西。当即兴发挥的调节表现为社会、情感和智力教育时文学本身就是教育工具,展现人物如何向社会限制妥协并接受教化的过程。当然文学不仅仅是被动地反映话语秩序中流动性和约束性所占的比例,作者通过即兴发挥的智慧可以帮助塑造、阐明和再现它。因此在文本中可发现作者通过语言塑造自我身份的标记,读者可以察觉他们当时所回应的权力结构或社会压力情况。此外即兴发挥揭示了角色身份抑或意识形态都是流动的话语结构,是一个权力可操纵的、艺术性的建构过程。通过“移情”主体能介入他人话语系统并在其内部即兴发挥,对原有话语加以挪用改造,进而转化成为自己的话语系统,以此掌握支配话语控制他人的权力。而这种即兴发挥的话语系统的经济流通大多缺乏互惠性。无论是16世纪西班牙殖民者利用当地信仰登岛扩张,还是莎剧《奥赛罗》中伊阿古为了报复自己的长官摩尔人奥赛罗,捏造他的妻子苔丝狄蒙娜与他的副官凯西奥通奸的故事,其权力的行使对他人都是一种强大的破坏力量:“通过对被剥削者隐瞒所有权这一事实来发挥作用,被剥削者认为他们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自由行事的。”[1]p229

最后,置换和吸收是即兴发挥的两步典型操作。格林布拉特列举了伊丽莎白一世一场登基日庆典效仿维斯塔处女神庙仪式的场景,使读者发现控制和受益于宗教象征符号解释的机构已从教会转变为国家,由此呈现权力如何通过置换、吸收的即兴发挥逐步推动宗教世俗化。所谓置换是指“原始符号结构被迫与其他关注中心共存的过程,这些关注中心不一定与原始结构冲突但不会被它的引力所淹没。”[1]p230此时新的话语不会颠覆相反它挪用旧的主导话语,从而分散并转移单一话语的焦点,形成相对和谐的并立局面。正如圣物被视为一种装饰,一个背景,整个仪式是一个相当世俗化的场合。而吸收是指“一个符号结构完全纳入自我的过程,它不再作为一种外部现象存在。”[1]p230在这一过程中原始符号结构将被完全纳入自我话语系统,它不再是独立自主的外部现象,而是被权力控制为自我话语服务。此时和谐并存的状态消失,自我话语系统成为新的单一主导话语居于焦点中心。圣物并未得到世俗王室的卑躬屈膝,相反它为强化统治者的身份表达她的权力而存在。在英国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便是充当调节都铎王朝的权力与天主教象征体系的话语,实现了从天赋王权到王权至上的过渡,使得宗教象征逐渐失去原有的信仰神圣而被赋予为权力的庆祝。它“对维斯塔处女神庙的召唤是信仰转变为意识形态的标志;罗马神话也巧妙地模仿了英国童贞女王,有助于虚构天主教仪式,使其充分地被取代和吸收。”[1]p230

无论是被权力表述还是自我表述,主体身份的塑造都离不开语言。早在导言中格林布拉特便指出自我塑造通常是,尽管不全是由语言造成的。因为人的身份是特定文化中自我意志与权威秩序博弈的权力的话语产物,只能通过与其他话语的语言关系而不是与任何“真实”现象的关系来定义。正如拉康认为精神分析中主体的挫折感是主体的话语本身固有的,主体不断地在描绘自我的表述中剥夺自己的存在。“主体最终只有承认,他的存在只是想象的产物,这个产物使他什么都无法肯定。因为在他为他人重建的工作中,他重新找到了让他把重建当作另一个来做的根本性异化,这异化注定是要由他人来夺走他的重建的。”[7]p259

在分析莎剧《奥赛罗》时,格林布拉特使用了拉康结构主义语言精神分析的方法,来分析语言或叙事建构自我身份的方式。正是苔丝狄蒙娜的情欲屈从以及伊阿古恶意的即兴发挥——即捏造苔丝狄蒙娜与凯西奥通奸,使奥赛罗发现自己与苔丝狄蒙娜的夫妻性关系是异常的、通奸性的、淫秽的。这一结论彻底颠覆了他無形间认同的、能被主流认可的天主教徒身份,致使他为了捍卫信仰掐死妻子。这场悲剧的根源在于他所谓的天主教徒身份是权力话语建构的叙事性的“异我”,“他的身份取决于不断的表演,他的‘故事已经使他丧失了自己的起源,转而对另一种文化规范的拥抱和永久重复。”[1]p245奥赛罗本身是个异族的黑人将军、被主流勋贵视为威胁的异教徒,却在威尼斯的社会环境中潜移默化地接受了天主教信仰的熏陶。伊阿古利用天主教性观念进行即兴发挥的成功,以及最后的杀妻殉道都证明了奥赛罗已丧失自我塑造的能力,无意识地屈从了被权力话语表述的自我身份。由此,格林布拉特提出一种有别于以往本质主义的、流动的、建构的、表演性的主体身份。

主体身份是被权力话语建构的,在对权力表述的自我角色的表演中诞生的、可操纵的、流动的叙事性文本。主体身份不能由自我意志自行塑造且无法逃离外界权力干扰控制的根源在于,“即使是最内在的自我也依赖于一种语言,而这种语言总是必然来自外部并在观众面前表现出来。”[1]p245正如戏剧角色身份的存在是由剧作家的台词和演员的表演赋予角色的,是一种双重表演——一个演员和一个角色都在表演一种不完全属于他们的身份。通过考察文艺复兴时期权力的即兴发挥,格林布拉特揭示了权力能够通过即兴发挥建构服务自身的话语,以意识形态潜移默化地塑造人的价值观念、介入人的身份塑造、规范人的言行举止,从而稳定当前的权威秩序巩固自身统治的合法性地位。同时它展示了权力知识话语系统如何通过国家认同、社会羞耻感等意识形态塑造主体身份,而主体自我如何在教会或国家等权威话语秩序中通过语言塑造自身的。这种新历史主义的批评方式也启示了后来者不仅要在共时性的多元话语场域中研究文学作品,也要对人物的语言心理予以关注,从而考察作者在创作中如何即兴发挥抵抗权力表述自身。

参考文献

[1][美]斯蒂芬·格林布拉特.文艺复兴时期的自我塑造[M].芝加哥和伦敦:芝加哥大学出版社,1980.

[2][英]利亚姆·海顿.斯蒂芬·格林布拉特文艺复兴时期的自我塑造的分析[M].伦敦:麦卡特图书馆,2017.

[3][美]格林布拉特读者[M].迈克尔·佩恩编,威利斯顿:布莱克威尔出版社,2005.

[4]文艺学和新历史主义[M].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世界文论》编辑委员会编,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3.

[5][美]海登·怀特.元史学[M].陈新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

[6][美]丹尼尔·勒纳.传统社会的消逝:中东现代化[M].纽约:自由出版社,1958.

[7][法]拉康.拉康选集[M].褚孝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

[8][美]吉恩·E·霍华德.评述斯蒂芬·格林布拉特的文艺复兴时期自我塑造[J].莎士比亚季刊第34卷,1983(3):378-381

注 释

①斯蒂芬·格林布拉特《文艺复兴研究中的新历史主义》赵一凡译,转引自《文艺学和新历史主义》,75.

②控制技术一词格林布拉特借用自福柯,但并非指现代可以让人被观察、被控制的装置或机器,而是接近词源希腊语techne(-)即技艺和技术,也指工艺和艺术。此处的“技术”的词义更贴近第二种技艺,指艺术。转引自[英]马克·罗伯逊《斯蒂芬·格林布拉特》生安锋等译,天津人民出版社,2018,25.

(作者单位: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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