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晕

2022-05-30 16:40
少男少女·校园 2022年8期
关键词:老爷抗联日军

战争的历史值得阅读,是因为这种历史能够催生伟大与光荣。

生动地记述一场战争的历史很重要,深刻地记述战争中一个民族的精神历史更重要,因为前者是“昨天”的事情,而后者又会在今天传承,并将影响到我们的明天。

东北的冬天,滴水成冰。驻守在老爷岭一带的日军,在焦躁地等着棉衣,那是总部在秋天就已经答应送来的。今天,终于有了消息,总部的人打来电话说,棉衣已经上路了,最迟下午就能送到。军营沸腾了,士兵们在欢庆,军官们在狂欢,像过节一样。

时间分分秒秒地溜走,可一点车影也没有:有人已经开始默默地守着炉火发呆,而更多的人则开始沉默,一片不安的空气笼罩着军营。或许,车半路抛了锚?或许,路滑,车开不快?或许,出发晚了……各種推测在人群中低声传播,不过,有一种可能性最大,但这也是每个人最不愿意承认的——车队遇上了东北抗日联军。

终于,一小队出发去搜索。很快,他们就带回了两个伤兵,头发上还在冒烟,味道刺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带窟窿的衣服上,还有大块大块凝结的乌血。

伤兵在呻吟。

“车队在老爷岭二道河子桥边,被劫!”

顿时,军营炸开了花,日军狂叫着,拿起武器,军官气急败坏地用军刀不住地砍着、挥着、发泄着。

“去抢回来,棉衣是我们的!”

300多名日军乘着7辆大卡车,在一片狂叫声中,冲了出去。

二道河子桥边,抗联刚收拾了棉衣,搬不走的棉衣与卡车还在冒着黑烟。这时,穷凶极恶的日本人已经冲了上来。桥边顿时枪声大作。敌人人多,火力猛,坚持打下去,抗联肯定吃亏。于是,中队长冯志超带着机枪手小赵、新兵小刘,奉命充当疑兵,吸引敌军,主力则撤回营地。

冯志超主意多,经验丰富,办事冷静。看着自己才3个人,而鬼子却有300多人,在这林地中,万一被日本人抄了,那任务也就完不成了。所以,他边打边观察地形,发现后边不远处有个山口。于是,他马上带着战友,且战且走,将敌人引了过去。这个山口中间,夹条小路,两边悬崖高耸,机枪一架上,纵你有千军万马,也施展不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日本人呢,拎着从火中扒拉出的没法穿的棉衣,看着几具面目全非的尸首,心头之火直往上涌。什么林地,什么包抄,全靠一边去,哪里有敌人,就往哪里冲。当然,冯志超他们火力弱,日本人也就威风了。

山口外,日军又倒下了几个。可他们并不退却,脑子里只有棉衣、报仇。在对方这么弱的火力下,还有伤亡,这只能是火上浇油,日本人恨不得一口把抗联战士咬碎!

总这么打可不行,地形虽有利,可弹药坚持不了多久,还要想主意。冯志超看着玩命的鬼子,又开始动脑子了。从这过去就是老爷岭,要是把鬼子引到那里去就好办了。

这老爷岭,山势险峻、重峦叠嶂、草深林密,当地人有句话:“走进老爷岭,没有天王老子下凡引路,就别想走出来。”当然,这种险地对抗联来说,一点儿也算不上什么。他们成年就在东北老林中钻来钻去,就算比老爷岭还险的地方,也困不住他们。

主意已定,冯志超马上给小赵、小刘布下了任务:咱们三个人分三路,把敌人引到老爷岭嘴子去。记住,每个人尽量多踏出些脚印,尽可能东一枪、西一枪地打敌人。一定别让鬼子看出,咱不是主力。随即,三个人就分开行动了。

日本人又一个冲锋,终于拿下了山口,可一个人也没有。雪地上,乱七八糟的三大串脚印,怎么办?敌人分兵了,这只能说明,他们人少,不能硬拼,所以只能分头逃跑。这种情况,绝不能手软,分三路追击,一直杀到他们的营地。

追!日军也分兵追击了。

这伙抗联的战士,可真不好对付,时不时还来个回马枪,想吓退他们。看着躺下的尸体,日本人火冒三丈。真气人,光看见自己人倒下了,对方从哪开的火,却弄不清楚。

曲曲折折地,三股日军终于在老山嘴子会合了。冯志超他们三人,毫发未损,全退入了老爷岭。三股日军的会师,使他们坚信,抗联营地就在附近,便又追入了老爷岭。要知道,历次扫荡中,日本人都是杀到老爷岭就回去了,从不敢涉足,深入一步。可见,这300余名日本人,如今真是吃了豹子胆。在绝对有利的环境中,冯志超三人已不安于仅仅吸引日军的任务了。条件有利,就该多杀两个鬼子,非要拉着这伙日军,多转几圈不可。

时已隆冬,老爷岭上早已积下了一米多厚的雪。雪面是光滑的、平缓的、柔和的,但下面一会是树根,一会是败叶,一会是碎石,一会是深坑,几乎就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可是,日军仍顽固地推开雪,循着抗联战士踏出的痕迹追击。长时间的追击后,日军已没多大气力呼吸了,但他们坚信,对手的处境也没多好,自己人还比他们多呢!

人真的多吗?与冯志超他们比,的确是一比一百,但在这黑黢黢的老爷岭中,300个人只不过是一小截马尾巴。现在已是深夜了,月光无力地淌下来,雪地倒亮得刺目,这单调的亮光,直叫人困倦。

巨木像鬼似的,无言地立在四周。倒是那影子似的对手,生怕日本人闷,一会儿一枪,一会儿一枪,这更增添了那种原始森林的恐怖。

日本人现在似乎只是在木然地走着,追击已经成了一种机械的运动。手推开雪,脚尽力往前蹭,脑袋里空空如也。

日军的队伍越来越疏松,而抗联的人似乎不断得到增援,留下的脚印越来越零乱,日军不得不停下来收拢队伍。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迷路了,正沿着走过的地方前进,显然这消息比敌人得到了增援,好不到哪去。

去他的影子敌手吧!全军就地扎营!此时,仿佛只有扎营,才能使内心忐忑的日军镇静下来。几堆篝火,总算点燃了。疲惫的日本人,一个个裹着毛毯,费力地烤着早已冻僵的手脚,只有十来个人在警戒。

日军这回进军,带了一个叫李五子的汉奸。李五子也算半个本地人吧。他自信天亮后,有可能带日本人退出去。但隔墙有耳呀!跟在附近的抗联战士,早就盯上了这小子。一通扫射,这小子连带着几个日本兵,就见了阎王。日军的活宝贝,这么简单就被杀了,日军那已被恐怖与疲惫取代的火气,又涌了上来。但只往黑漆漆的林子中,冲了两步,背后的火光一消失,寒意不觉又涌上心头。

“看。”小赵指着天空,提醒同伴。

这时,月亮四周正越来越浓地积聚着絮状的月晕,暴风雪就要来了。抗联三勇士,迅速撤出了老爷岭。

日军也注意到了月晕,可从哪才能脱身呢?在残酷的自然环境面前,日本人的勇气早被风吹走了。日军被诱入绝地,犯了兵法大忌,该厄运临头了。不久,有消息称,这300多名日本人,在老林中被冻死了。

战场经典 两锅饭

1947年3月27日,蒋军调集了多达20个团的重兵,分三路进发,向驻守在吉林东南临江地区的我军,发动了第四次进攻。

东北民(主)联军辽东军区三纵及四纵一部,按照上级指示,采取诱敌深入的计策,在三源浦西南的红石(砬)子(今紅石镇)一带,布下了“口袋阵”,专等大鱼上钩。这就是名垂军史的“四保临江”战役。

4月1日,在红石(砬)子以东10多里长的战线上,我军三纵第八师二十三团,与号称蒋军“王牌师”的第八十九师,进行了一整天的激烈战斗。

敌八十九师配置的全部是美式装备,不久前刚刚从东南亚空运到东北,气焰十分嚣张。

敌代师长张校堂在接受任务时,曾向杜聿明立下了军令状,表示一定要“痛击共军,成为国军的表率”。

二十三团三营在营长魏学书的指挥下,坚守在全团最前沿的阵地上,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进攻。

战斗至将近中午时,炊事班长老张带领几名炊事员,把热乎乎的饭菜,送到了阵地上。

当时,全营指战员已经连续战斗了八个小时,早已饥饿不堪。见饭菜送上来了,个个兴高采烈。

可偏偏就在这时,敌人却跑来捣乱了。他们在代师长张校堂的亲自督战下,向三营阵地发起了猛攻。

魏学书见此形势危急,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紧张地思考着对敌之策。

当他看到老张和炊事员肩上挑着的饭菜篮子时,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同志们,马上撤退!”魏学书果断下达了命令。

“什么?撤退?为啥不跟敌人狠狠地干一仗?”

“早不撤晚不撤,偏偏在咱们快要吃饭的时候撤……”

听到这个命令后,很多战士不理解,纷纷开始发牢骚,就连一些班排干部,也提出了质疑。

“营长,那咱们做的饭菜怎么办?是藏起来还是带走?”炊事班长老张问道。

“不用藏也不带走,就把饭菜留在山头上……”魏学书答道。

“那不是便宜了敌人,让他们白吃一顿吗?”老张大惑不解。

“没错,就让敌人吃一顿现成的!”魏学书微笑着答道。

“这……可是……”老张还不甘心。

“没什么可是的,”魏学书斩钉截铁地说道:“听我的命令,全营撤退!”

“哎呀,可惜了这一锅香喷喷的猪肉炖粉条子,还有刚做好的一锅高粱米了!”老张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跟着战士们往山下撤。

全营撤下阵地后,敌人就冲上了山头。

魏学书从望远镜里看到,敌群中一个指挥官模样的人,正对着电台人员大声嚷嚷,看样子是在向上面报告战果。

那些士兵们看到留在阵地上的热饭热菜,个个兴奋不已,大呼小叫,一窝蜂地抢着吃了起来。

魏学书看到这些情况后,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这让警卫员徐金达大惑不解,气呼呼地说道:“营长,敌人抢占了咱们的阵地,还把咱们的饭菜都吃光了,你笑啥子?”

魏学书答道:“你先别着急,等会就有好戏看了!”

敌人吃饱饭后,胆子更大了,大约一个排的敌人,端着枪,冲了过来。

八连连长张清成转过身来问魏学书:“营长,你看,敌人也太猖狂了,就一个排也敢来追我们,我先收拾了这群狗X养的!”

“不准胡来!放两枪就往回撤!”

“可气死俺了,这仗没法打了!”张清成低着头,往回跑。

没过多久,张清成终于恍然大悟——营长留下饭菜给敌人,那分明是诱敌之计。

实际上,魏学书下令全营撤退,并非自作主张,而是按照团里的指示,在恰当的时机,将敌人引到最有利的地区,围而歼之。

在三营两锅饭菜的引诱下,敌八十九师果然中计。他们见我军不战而退,更加得意忘形,一步步走进了我军设下的包围圈。

天黑以后,敌人进入三纵预设的伏击地点——妖群岭。

正当敌人在代师长张校堂的率领下,趾高气扬地行进时,山谷四周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惊天动地的炮声。埋伏在妖群岭两侧的部队猛烈开火,打得敌人晕头转向,开始四散溃逃。

张校堂万万没想到,他一头钻进了我军三纵、四纵几个师共同布下的“口袋阵”。

十多个小时之后,战斗胜利结束了,蒋军第八十九师以及五十四师的一个团,被我军全歼。

张校堂被俘后,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败。

当他得知,魏学书率领的三营就是那支不战而退的部队时,心有不甘地问道:“我们本来进展很顺利,刚一开始就把你们冲垮了,还吃上了一顿现成的热饭热菜,怎么也没想到会全军覆没!”

魏学书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笑着说:“现成的热饭热菜不好吃吧?如果不留给你们那两锅热饭热菜,你能跟着咱们,乖乖地走进咱们设下的包围圈吗?”

张校堂听到这句话,不停地摇头哀叹道:“唉!鄙人也算是身经百战了,没想到这次,因为一顿饭的诱惑,竟让整整一个师全军覆没!”

这真是军史上一次奇特的战斗:敌人一个师全军覆没,竟与部队扔下的两锅饭菜有关。

战场英雄谱 机智的志愿军司机老崔

1951年1月,志愿军在成功取得第三次战役胜利后,受限于后勤、人员等因素,不得不转入防御作战。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美军察觉到志愿军补给线过长、运输路程远这一劣势,随即动用大量航空器,对我军后方运输线进行轮番轰炸,意图让前线的志愿军彻底崩溃。

面对盛气凌人的美国空军,志愿军采取了针锋相对的应对措施:所有运输物资的汽车,改为夜间出动,且车队一出发,便在沿途设置观察哨。一旦发觉敌机来袭,立刻鸣枪示警,汽车关闭大灯,人员躲入公路两侧的山道隐蔽。这样一来,美军飞机既看不见,也炸不着,只能朝黑漆漆的地面干瞪眼,最后飞回基地。

就是这么个土法子,让嚣张一时的美军无可奈何。也正是有了无数后方奋战的指战员,前方部队才不断打胜仗,抗美援朝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2月11日至13日的横城反击战,为第40军提供后勤保障的是汽车1连。当时,战士们负责从乌开里向118师阵地输送炮弹、粮食。在汽车1连,有个叫崔景延的老司机,来自北京通县。老崔开车有个特点,从来不关灯驾驶,哪怕是美军飞机来了,他也照样开着大灯,加速在公路上跑。

按理说,晚上开着大灯在公路上跑,岂不是给美军飞机当“向导”,等着挨炸吗?正因如此,连队战友都不愿意跟他做搭档、走夜路。老崔也挺干脆,为了不连累战友,索性自己单干。东西装上车,谁也不等,开起灯,一路油门向前跑。等车队左躲右闪赶到目的地时,老崔都睡一觉了。他还不忘半开玩笑地对战友们说:“你们怎么才来啊!我都休息一整天了,老舒服了!”

能休息一整天,还能烤上火,这对战士们来说,确实是个诱惑。可即便如此,谁也不愿意冒着被炸的风险,跟老崔一起走。

连长也找了老崔谈话:“我们不同意你冒这个风险,多牺牲一名同志,对部队来说,就是犯罪啊!”

可老崔不听劝,执拗地答:“那连长,您看我‘光荣了吗?”

连长语塞,只得摆摆手:“你单干,就把你分内的运输任务干好吧!”

就這样,老崔一直单干,不仅任务完成得好,还比战友们多休息、多烤火。但这并不代表老崔没遇到过危险。美军飞机也曾发现和扫射他,但老崔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逃出生天。

刚入朝时,汽车1连装备了50辆缴获的美式“道奇”吉普车,面对美军的重重打击,这50辆道奇毁的毁,损的损,到最后就只剩下老崔的这辆还能开。

从连长、指导员到战士,都十分好奇:这个崔景延,究竟有什么“神功”,为何能在美军飞机的打击下平安无事?

刚入朝作战,志愿军空军力量薄弱,无法与美国空军抗衡,美机成群结队深入我军后方,实施大规模空袭。

战役结束后,指导员李英找到老崔,要他为全连战友传授经验。

老崔调侃一番后,开始传授起“独家绝学”:“对付美国飞机,咱不能总是保持一条直线、一个速度地开。不然,那就是等着人家‘铁鸟来打你。我呢?不一样。‘铁鸟追我,我就猛踩油门加速。眼看它俯冲下来了,我就减速、急停,以慢制快,让它扑个空。等它一轮扫射、投弹完,我再猛踩油门,加速往前冲,以快制慢。等‘铁鸟绕个大圈子,再想来抓我的时候,我早就跑出四五里地,追都追不上啦!”

老崔的一番话,让众人心服口服。1连总结后,将这一经验推广全连,结果1连先后诞生了10多名善于和美机周旋的优秀汽车兵。崔景延的本事,后来让负责志愿军后勤的洪学智副司令员知道了。他特地找来军长温玉成,询问老崔单干一事。

“这崔景延就是个‘愣头青,一个人跑单车单干,照样能完成任务。不仅有本事,还挺有个性!”在洪副司令员面前,温军长美言了几句。

一听这话,洪副司令员笑了:“这北京来的‘愣头青,善于和敌机作斗争,为何不大力宣传推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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