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
内容摘要:晏婴和孔子同为春秋晚期名人,两人政治活动互有交集。孔子曾多次评价晏婴,赞誉颇多,态度亲切。鲁昭公25年,孔子适齐,齐景公欲封孔子以尼溪1。但很多文献记载晏婴曾劝阻齐景公封孔子以尼溪,两人因此交恶。晏婴是否劝阻齐景公封孔子以尼溪,是研究孔子与晏婴关系的关键性事件。对此前人论述很多,但大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关于齐景公欲封孔子未成的原因主要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晏婴劝阻齐景公封孔子,另一种认为孔子推辞不受齐景公封地。这两种观点各有依据,这也是造成这一问题悬而未决的主要因素。本文通过对文献源流和相关史实分析,论证以上两种观点均不成立。进而还原事件的真相:齐景公欲封孔子以尼溪,但是孔子的政治主张和高昭子家臣的身份引起齐国其他卿大夫的猜忌和反对,甚至不惜采取加害孔子这种政治迫害的方式阻止齐景公封孔子。面对激烈的反对,齐景公放弃封孔子的计划,孔子也被迫离开齐国。
關键词:孔子 尼溪 晏婴 齐景公
鲁昭公25年,孔子游历齐国,齐景公欲封孔子以尼溪①,但未能实行。由于文献记载存在较大差异,所以历来学者对相关史实争议颇大,尤其是关于晏婴是否劝阻齐景公封孔子问题争论更大。孔子在齐国的政治活动,是孔子政治道路的开端,对孔子人生和思想发展产生重要影响。探索齐景公欲封孔子事件真相,对研究孔子政治主张和思想发展、孔子与晏婴关系均具有重大的意义。
一.关于齐景公封孔子未成的两种主要观点
(一)晏婴劝阻说
晏婴劝阻说主要观点是:齐景公欲封孔子以尼溪,但是晏婴认为孔子和儒者不可大用,规劝齐景公取消封孔子以尼溪的计划。支持这种观点的文献有《晏子春秋》《墨子》《史记》等。这种说法得到较大程度的认可,如金景芳《孔子新传》叙述齐景公欲封尼溪之田给孔子事件,采用晏婴反对齐景公封孔子之说,直接表述“但齐相晏婴不同意景公的做法”[1](P47)。对晏婴劝阻说,历来质疑之声不断,从《孔丛子》到马骕、崔述等都不认同。但是他们只是从文辞判定晏婴劝阻说的相关记载是墨家的诽谤或是秦汉时代的说辞,没有拿出有力的证据。
(二)孔子辞不受说
晏婴劝阻说主要观点是:齐景公欲封孔子以廪丘,但孔子认为无功不受封,齐景公没有采纳自己的政治主张,所以主动推辞而没有接受齐景公的封地。支持这种观点的文献有《孔子家语》《吕氏春秋》《说苑》等。由于《孔子家语》长期被视作伪书,《吕氏春秋》《说苑》成书时间相对较晚,所以孔子辞不受说的认可度要低于晏婴劝阻说。
以上两种差异较大的观点,都有一定影响力。所以有人认为晏婴是否劝阻齐景公封孔子已经难以辨析,如张秉楠认为“其情况到底如何,现已难辨泾渭”[2](P66)。
二.齐景公封孔子未成相关文献源流梳理
(一)晏婴劝阻说相关文献源流梳理
1、《晏子春秋外篇第八·第一章》与《墨子·非儒》文献源流梳理
《晏子春秋·外篇第八·第一章》:
仲尼之齐,见景公,景公说之,欲封之以尔稽,以告晏子。晏子对曰:“不可。彼浩裾自顺,不可以教下。好乐绥于民,不可使亲治;立命而建事,不可守职;厚葬破民贫国,久丧道哀费日,不可使子民;行之难者在内,而传者无其外,故异于服,勉于容,不可以道众而驯百姓。自大贤之灭,周室之卑也,威仪加多,而民行滋薄;声乐繁充,而世徳滋衰。今孔丘盛声乐以侈世,饰弦歌鼓舞以聚徒,繁登降之礼,趋翔之节以观众,博学不可以仪世,劳思不可以补民,兼寿不能殚其教,当年不能究其礼,积财不能瞻其乐,繁饰邪术以营世君,盛为声乐以淫愚其民。其道也,不可以示世;其教也,不可以导民。今欲封之,以侈齐国之俗,非所以导众存民也。”公曰:“善。”于是厚其礼而留其封,敬见不问其道,仲尼乃行。[3](P300)
《墨子·非儒》:
孔丘之齐,见景公。景公说,欲封之以尼谿,以告晏子。晏子曰:“不可。夫儒,浩裾而自顺者也,不可以教下;好乐而淫人,不可使亲治;立命而怠事,不可使守职,宗丧循哀,不可使慈民;机服勉容,不可使导众。孔丘盛容脩饰以蛊世,弦歌鼓舞以聚徒,繁登降之礼以示仪,务趋翔之节以观众,博学不可使议世,劳思不可以补民,兼寿不能尽其学,当年不能行其礼,积财不能赡其乐,繁饰邪术以营世君,盛为声乐以淫遇民,其道不可以期世,其学不可以导众。今君封之,以利齐俗,非所以导国先众。”公曰:“善。”于是厚其礼,留其封,敬见而不问其道。孔丘乃志怒于景公与晏子。[4](P439-440)
对比以上两则材料,可以根据线索探究文献之间的源流关系,具体如下:
(1)《晏子春秋》用“彼”这个代词,承上文代指“孔子”,直指孔子是非,没有提到儒。《墨子》却将批评的矛头对准儒家。孔子到齐国时间是鲁昭公25年,孔子35岁,此时儒家作为一个学派尚未形成影响力。战国时期,儒家学派才成为显学。所以假如晏婴阻封孔子,应该直斥孔子之非,而不是抨击儒家之过。而《墨子》中的“夫儒”说明攻击的对象是儒家学派,这是战国时代学派争鸣的产物。再结合《墨子》成书年代,可以推断《墨子》关于晏婴阻封孔子的记载源自《晏子春秋》。
(2)《晏子春秋》中有“自大贤之灭,周室之卑也,威仪加多,而民行滋薄;声乐繁充,而世徳滋衰”一句,追述历史,再批评孔子当下行为,行文十分自然,并且这种追述比较符合当时劝谏习惯。而《墨子》中先说儒者之非,再说孔子不合时宜,前后文衔接不连贯,也可以推断《墨子》的记载来自《晏子春秋》。
(3)《晏子春秋》中说“异于服,勉于容”,《墨子》中变成“机服勉容”,明显是对《晏子春秋》抄录后的简化。
(4)《晏子春秋》中一句“行之难者在内,而传者无其外”是对孔子思想可行性的否定,符合大臣劝谏君主的实际。而《墨子》没有这一句,这可能是《墨子》摘抄时遗漏或者简化所致。
综上所述,可以断定《晏子春秋》的记载早于《墨子》,《墨子》的这一章抄自《晏子春秋》并做了一定修改。但是《晏子春秋·外篇第八·第一章》也明显受到墨家的影响。
2、《史记·孔子世家》与《晏子春秋·外篇第八·第一章》《墨子》比较
《史记·孔子世家》:
景公问政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岂得而食诸!”他日又复问政于孔子,孔子曰:“政在节财。”景公说,将欲以尼溪田封孔子。晏婴进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以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自大贤之息,周室既衰,礼乐缺有闲。今孔子盛容饰,繁登降之礼,趋详之节,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君欲用之以移齐俗,非所以先细民也。”后景公敬见孔子,不问其礼。异日,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齐大夫欲害孔子,孔子闻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鲁。[5](P1911)
通过对比,可以发现《史记》这一段记载与《晏子春秋·外篇第八·第一章》《墨子》的相关记载关系如下:
(1)《史记》这一段记载中批判的直接对象是儒,这与《墨子·非儒》的叙述视角一致,说明司马迁参考了《墨子·非儒》的记载。
(2)《史记》这一段也有“自大贤之息,周室既衰,礼乐缺有闲”一句,这说明司马迁同时也参考了《晏子春秋》的内容。司马迁在《史记·管晏列传》中说:“吾读管氏《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及《晏子春秋》,详哉其言之也。既见其著书,欲观其行事,故次其传。至其书,世多有之,是以不论,论其轶事。”可见司马迁对《晏子春秋》非常熟悉,采用《晏子春秋》的记载完全合符逻辑。《史记·孔子世家》的记载既参考了《墨子》,也采用了《晏子春秋》的记载。正如张岱年所说“《孔子世家》雜采了当时的许多传说”[2](P2)。
(二)孔子辞不受说文献源流梳理
1、《孔子家语·六本》与《吕氏春秋·高义》比较
《孔子家语·六本》:
子见齐景公,公悦焉,请置廪丘之养以为养。孔子辞而不受。入谓弟子曰:“吾闻君子当功受赏。今吾言于齐君,君未之有行,而赐吾邑,其不知丘亦甚矣。”于是遂行。[6](P40)
《《吕氏春秋·高义》:
孔子见齐景公,景公致廪丘以为养,孔子辞不受,入谓弟子曰:“吾闻君子当功以受禄。今说景公,景公未之行,而赐之廪丘,其不知丘亦甚矣。”令弟子趣驾辞而行。[7](P640)
通过对比《孔子家语》和《吕氏春秋》关于齐景公欲封孔子的记载,可以得出以下几点。
(1)《孔子家语》和《吕氏春秋》都将记载齐景公打算封孔子的封地为“廪丘”,而不同于《晏子春秋》《墨子》等文献中的“尼溪”,这说明这两则材料有共同的来源,或者其中一则材料来源于另一则材料。
(2)从成书时代来看,《孔子家语》的记载应该早于《吕氏春秋》。《孔子家语》是先秦孔子弟子所记,而《吕氏春秋》是战国晚期秦国丞相吕不韦召集门客编著,内容庞杂。
(3)《孔子家语》记载“子见齐景公,公悦焉,请置廪丘之养以为养”,叙述齐景公见到孔子后非常满意,进而提出以廪丘封孔子,逻辑通顺。《吕氏春秋》记载“孔子见齐景公,景公致廪丘以为养”,齐景公见了孔子就提出以廪丘封孔子,缺少基本态度,相比而言比较突兀。
(4)《孔子家语》孔子说“今吾言于齐君,君未之有行”,《吕氏春秋》中孔子说“今说景公,景公未之行”。景公是君主去世后的谥号,孔子不可能称齐君为“景公”,可见《吕氏春秋》的记载明显是后人转述。
综上所述,关于孔子不受齐景公封地的记载,《吕氏春秋》记载源自《孔子家语》。
2、《说苑》与《孔子家语》《吕氏春秋》比较
《说苑·立节》:
孔子见齐景公,景公致廪丘以为养。孔子辞不受,出谓弟子曰:“吾闻君子当功以受禄,今说景公,景公未之行而赐我廪丘,其不知丘亦甚矣。”遂辞而行。[8](P79)
《说苑》是西汉著名经学家刘向编定,成书晚于《孔子家语》和《吕氏春秋》。通过对比可以发现,《说苑》的这条材料与《吕氏春秋》更为接近。
(三)齐景公封孔子未成相关文献源流梳理小结
《晏子春秋》《墨子》《史记》事件叙述基本一致,虽然《晏子春秋》相关记载早于《墨子》,但也受到墨家的影响,有攻击儒家之嫌。《孔子家语》、《吕氏春秋》和《说苑》的这方面记载都出自儒生之手,其记载也有抬高孔子之嫌。这两类文献也有一致之处,主要有以下两点:
1、齐景公确实想过封孔子,但后来却没有封孔子。
2、齐景公没有重用孔子。无论是《晏子春秋》《墨子》《史记》,还是《吕氏春秋》《孔子家语》《说苑》,都反映了一个共同的信息:齐景公最终没有重用孔子。
三.齐景公封孔子两种不同文献的真实性分析
(一)晏婴劝阻说文献可信度分析
前文已经证明《晏子春秋·外篇第八·第一章》就是晏婴阻封孔子记载的源头,但这并不是说这一章所记就是事实,也不能证明晏婴真的阻封孔子。
1、《晏子春秋·外篇第八·第一章》受到墨家影响。文中的“厚葬”、“破民贫国”、“久丧”等明显出自墨家恒语,《墨子·节葬》说:“今惟无以厚葬久丧者为政,国家必贫,人民必寡,刑政必乱。”[4] (P266)墨家作为一个学派活跃于战国时期,也就是说孔子生活的时代并没有墨家学派,即使有墨家倾向的士大夫也不可能与墨家言辞如此相近。所以可以断定这一章经过后人修改,而且是在战国时期经过墨家门徒的修改。战国时期儒墨两家竞争激烈,常常相互攻击,所记之事很值得怀疑。马骕《绎史》对《晏子春秋》这条材料的看法:“此等本墨氏非儒谤圣之言,不宜入《晏子》书中,而太史公又信之,亦误矣。”[9]
2、《晏子春秋·外篇第八·第一章》与晏婴思想和政见差异很大。《晏子春秋·外篇第八·第一章》中晏婴的主要观点是反对孔子的礼治。事实上晏婴不仅不反对礼,而且十分推崇礼。《左传·昭公二十六年》记载,齐国田氏兴起,齐景公向晏婴询问应对之策,晏婴回答道:“唯礼可以已之。在礼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士不滥,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10](P1480)随后他又赞礼道:“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竝,君令臣恭,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礼也。君令而不违,臣共而不贰,父慈而敎,子孝而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而从,妇听而婉,礼之善物也。”[10] (P1480)可见晏婴绝对不反对礼乐,而且是礼的践行者。这一点前人已经指出,《孔丛子·诘墨》就已经反驳了这种说法:
诘之曰:“即如此言,晏子为非儒恶礼,不欲崇丧遂哀也。察传记晏子之所行,未有以异于儒焉。又景公问所以为政,晏子答以礼云。景公曰:‘礼其可以治乎?晏子曰:‘礼于政与天地并,此则未有以恶于礼也。晏桓子卒,晏婴斩衰,枕草,苴絰带,杖,菅菲,食粥,居于倚庐,遂哀三年,此又未有儒也。若能以口非之而躬行之,晏子所弗为。[11](P255-256)
3、从孔子与晏婴关系看,晏婴没有阻封孔子。儒家文献中多次提到孔子在齐国严事晏婴,孔子也多次赞美晏婴,《孔子家语·辨政第十四》中孔子说:“夫子产,于民为惠主,于学为博物;晏子于君为忠臣,于行为恭敏,故吾皆以兄事之,而加爱敬。”[6](P38)可见孔子对晏婴是非常敬爱的,如果晏婴真的阻封孔子,那么孔子又怎么会兄事之呢?《论语》中孔子说:“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人敬之。”有人据此推测孔子可能起初与晏婴有不愉快的交往,这显然属于臆想。孔子的话含有起初就敬重他,后来更加敬重他的意思,何来起初交往不愉快之说?孔子一生只去过齐国一次。如果此时孔子和晏婴交恶,那么“久而人敬之”又从何谈起呢?因此晏婴定然没有阻封孔子。
4、从齐国政治形势看,晏婴不可能劝阻齐景公封孔子。晏婴历适齐灵公、齐庄公、齐景公三代君主。孔子适齐在鲁昭公25年,也就是齐景公31年。此时晏婴年龄已经很大,按照钱穆的观点,此时晏婴已经70多岁了[12](P12)。在春秋时期70多岁已经属于高龄,一般到了这年龄也很难再参与政治活动。《礼记·曲礼》有“七十曰‘老,而传”“大夫七十而致事”的记载[13](P19-20)。可见70岁是标准的老年人,无论是家族还是国家事务,一般都不再参与。也就是说,此时的晏婴很可能已经退休或者面临退休。而《左传》中关于晏婴的最后一条记载恰在鲁昭公26年,这一年晏婴最担心的是田氏将取代姜氏成为齐国君主,他给齐景公的对策就是以礼维护统治地位[10] (P1480)。晏婴年老,齐国急需有人扛起礼治的大旗。而孔子一贯主张礼治,这正是齐景公、晏婴当时需要和欢迎的。《孔丛子·诘墨》说:
夫子适齐,晏子就其馆,既宴且私焉,曰:“齐其危矣,譬若载无辖之车,以临千仭之谷,其不颠覆亦难兾也。子吾心也,子以齐为游息之馆,当或可救,子幸不吾隐也。”夫子曰:“夫死病,无可为毉。夫政令者,人君之衔辔所以制下也。今齐君失之已久矣,子虽欲挟其輈而扶其轮,良弗及也,抑犹可以终齐君及子之身。过此以徃,齐其田氏矣。”[11](P7-8)
由此可见晏婴不仅没有阻封孔子,而且还把孔子当成拯救姜齐政权的同道之人。
5、战国时期普遍不认同晏婴劝阻说。前文提到《孔丛子》就不认同晏婴劝阻说,《吕氏春秋》采用的是孔子辞不受说。这一时期《晏子春秋》和《墨子》均已广为流传,但《吕氏春秋》作者不认同晏婴劝阻说的相关记载,可见他们认为齐景公没有封孔子并非晏婴的劝阻,这种观点应该是战国末年具有代表性的一种观点。
综上所述,晏婴没有阻封孔子。
(二)孔子辞不受说文献可信性分析
1、从孔子离开齐国的情况看,孔子齐景公没有封孔子,而不是孔子不接受。无论是《史记·孔子世家》,还是《论语》,都记载了齐景公自称年老不能重用孔子。这充分说明齐景公没有封孔子,不是因为孔子辞而不受。《史记·孔子世家》有“齐大夫欲害孔子”的记载,可见孔子在齐国要面对齐国政治势力的激烈反对。齐景公不仅没有给予孔子相应庇护,反而下了驱逐令。《孟子·万章下》说:“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孔子把淘好的米捞出来不等下锅就走。由此可见,孔子离开齐国,是面对齐国政治势力激烈反对而被迫做出的选择,根本不存在孔子辞而不受封地的情况。
2、从孔子的思想看,孔子不会辞齐景公封地。孔子一生有鲜明的政治追求。《论语·阳货》记载:“公山不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悦,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用我,吾其为东周乎!”试想公山不狃据费叛乱召孔子,孔子都考虑过应召,又怎么会因为齐景公的不知己而离开齐国呢。孔子曾说“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可以看出孔子政治抱负的迫切性。假如齐景公封孔子以尼溪,孔子肯定在尼溪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另外,孔子又曾说:“富而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即使齐景公没有重用孔子,孔子也不会辞齐景公封地,取得封地至少可以使自己富有。
综上所述,孔子辞不受说不可信。
齐景公确实曾计划封孔子以尼溪,但后来放弃该计划。而晏婴劝阻说和孔子辞不受说均不成立,也就是说,晏婴并没有劝阻齐景公封孔子,孔子也没有辞不受齐景公封地。那么齐景公封孔子未成则另有原因。
《史记·孔子世家》提到“齐大夫欲害孔子”,这是导致孔子离开齐国的直接原因。面对齐国大夫对孔子的激烈反对,齐景公对孔子说:“吾老矣,弗能用也。”这说明齐景公放弃了孔子,孔子在齐国不可能实现政治理想。通过这件事我们可以断定:孔子在齐国有强大的政敌。《史记·孔子世家》虽然没有指明是谁欲害孔子,但却指出其身份是齐国大夫。孔子在齐国,做了齐国公族高昭子家臣,得到高昭子庇护。高昭子是齐国公族大夫的代表,拥有强大的势力。由此观之,孔子的政敌不仅是齐国大夫,并且具有非常大的权势。政治斗争源自政治利益,具有一定的连贯性。孔子在齐国的政敌甚至妄图加害孔子,劝阻齐景公封孔子更是情理之中。因此劝阻齐景公封孔子的不是晏婴,而是齐国其他权贵大夫。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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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释
①.《史记·孔子世家》《晏子春秋·外篇》“尼溪”作“尓稽”,《《墨子·非儒》稱“尼谿”。《淮南子·汜论》《说苑·立节》作“廪丘”。
项目:宣城职业技术学院科研振兴计划项目(培育计划),项目编号ZXPY202015
(作者单位:宣城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