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怡杰
硕儿,是我现在所带班级一个男孩儿的名字。一米八几的身高和那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极不相称。站起来,高出其他同学一头还多,像赫然升起的旗。
开学第一天。我们初次见面,彼此还不熟悉,照例进行自我介绍。每带一届新生,我习惯要求他们做自我介绍时至少说出10个优点,这一次,也不例外。
微风轻拂窗帘,初秋的暖阳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照在50张花朵一样的面庞上,惬意又美好。学生们正按我的要求,把优点逐一写在纸上。沙沙的书写声如春蚕咀嚼桑叶,像微风吹过松林。“老师,我没有优点,怎么办?”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似平静的湖面蓦地投进一块巨石掀起巨大的波浪,50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
“怎么会没有优点呢?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而已。”我冲他笑笑,然后找班级里认识他的学生说他的优点。半晌,一个男孩站起来:“他待人真诚。”我用力鼓掌,真诚是优点。又一个男孩站起来:“他孝顺奶奶。”我竖起大拇指,孝顺是最大的优点。
他低着头,脸色微红,一个劲儿地搓手。
自我介绍结束后,他突然又来了一句:“老师,如果有人欺负我,我是不是可以还手?”23年的执教生涯,告诉我,这是一个缺少安全感的问题学生,关注和爱,无疑是最好的良药。
于是我让他跑操时站在最前面领跑;他的座位虽然在最后一排,但我给他看不到黑板时,可以移动听课的“特权”;我把自己的办公桌摆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他生日那天,我早早就订了足够50人吃的大蛋糕,蛋糕上写着“宝贝生日快乐”的祝福语。当我踉跄着把蛋糕放在讲台上时,教室里一片哗然。我叫了硕儿的名字,让他到讲台前来,然后把生日头冠戴在他的头上,瞬间,“生日快乐”歌声响起,硕儿的眼神从一片茫然转为泪滴四溢。
第二天, 他上交了一篇题为《差别》的作文,读来令人心酸。作文里说,母亲在他两岁时就离开了他,他已經不记得母亲曾经抱过自己,父亲和继母只关心他们后生的女儿。他恨母亲,恨父亲,嫉妒妹妹。他说自己看不到爱,理解不了感恩,说自己铁石心肠,说自己心如死灰。
这一次,我没有找他谈话。只是饱含深情地在他的作文后面附上了长长的评语:孩子,你是多么善良,哪有什么铁石心肠?当你写下这些话的时候,老师知道,你已经选择了原谅。孩子,越是得不到爱,就越要选择坚强,不是吗?将来把更多的爱给别人,让别人不缺少我们的爱。这世界是那么美好,我们一定要多看到阳光。或许,我们所认为的不好,其实都是误解呢?郁闷了就说出来,事情千万别压在心里,要学会沟通和交流。常怀着感恩的心看世界,你就不会那么难过了。请一定记得,未来握在自己的手里。加油啊!硕儿!老师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你!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不时收到硕儿奶奶的微信留言,说她的大孙子变了,变得越来越可爱了。
有一次,海青中学王喜波老师在我班讲语文公开课,课题是史铁生的《秋天的怀念》。在课程即将结束时,王老师让大家说说想对自己母亲说的话。硕儿将手举得高高的,生怕老师看不到他。终于,在几个学生说完后,王老师叫硕儿起来。“我想对我的生母说,谢谢您给了我生命;我想对我的继母说,谢谢您给了我无私的爱。”这次,硕儿的声音无比响亮、坚定。瞬间,掌声如潮,所有人都向硕儿投来赞许的目光。
坐在硕儿边上的我,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泪水,轻抚着硕儿的肩膀,再次竖起了大拇指。从恨到爱,原来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硕儿比期中时学年大榜整整进步了46名。
第二学期开学,硕儿在交上来的作文中这样写道:“我正在一点点戒掉网瘾。每当我管不住自己时,我的耳边就会不断地响起柴妈妈的话语:‘加油啊!硕儿!加油啊!硕儿!”
从教数年,我们总在不断地探寻教育的真谛,其实哪有那么复杂:不过是,爱在哪里,哪里就会生根发芽、长叶开花!
编辑/陆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