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凌霄
这是一片幽僻的河滩,河水从小城的南边向东流出,在这里陡然变得开阔,变得浩淼。现在是冬季,是枯水季节,河中心潮汛时期冲积而成的椭圆河滩,如一座小岛完全裸露出来,有几百亩大。碧绿清冽的河水如一条翡翠玉带把河滩与河岸隔开,河滩茂密的水草已经枯萎,浅黄的、深黄色的、暗紫色的斑驳一片,河滩上长满了芦苇,如高粱一样丛丛密密紧挨一起,叶子已变成了暗灰绿。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这样熟稔的诗句是不需要一点儿思想就可以如水般从唇边流出的,千年之前的那位河畔茕茕孑立的独行者,是不是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清晨,踏着寒冽的晨霜,怅然遥望着白茫茫的江面,遥望着白茫茫的江面上的芦苇,想起心中的那位在水一方的伊人。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这位可望而不可即的伊人是谁?巧笑倩兮,美目顾盼;矫若游龙,宛若清扬。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过去了,如这汩汩的河水,如天边叹息般浮动的白云,一切都会过去,这河边的独行者,那美目清扬的青春美少女,那位站在河边发出深切喟叹的智者。只是这风景依稀,这河水依然,留给后人,后人的后人,凭吊缅怀。
芦苇枝上挂满了一只只不知名的鸟儿,随着柔韧的芦苇枝晃动,如一个个悠然荡着秋千的少女,调皮地叽叽喳喳地叫着,如这湖水般清澈透明,使人通体舒畅。陡然,鸟儿从芦苇上飞起,这一片河滩的天空上便缀满了活泼的音符,使天空显得生动热烈,充满盎然生机。身着宝石蓝的翠鸟像偷嘴的小媳妇,从芦苇丛中跃出,紧贴着河面掠过,一声轻柔的脆响传来,翠鸟从水中叼起一条小鱼倏然飞走了。
我們坐在河畔上,享受着这清脆的鸟鸣、享受着这暖洋洋的阳光带给我们的快意和从水上升起的轻柔的寒意,心中的烦郁被抛到九霄云外。以鸟鸣春,虽然是冬天,却有着小阳春的天气,竟使人有种春回大地的感觉。河滩上农民开垦的一小块小块黑色肥沃的土地上,刚播种的豌豆从地里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露出羞怯的嫩嫩的绿茎;河边几只雪白的鹅优雅地踱着方步;崖边上的紫色扁豆花还在盛开,这片被城市遗忘的荒湖野滩上,不但有着城市所没有的宁静恬然,还有着生生不息的生命交响诗。
蒲宁说:“活在世上是多么愉快呀!哪怕是看到这烟和光也心满意足了。我即使缺胳膊断腿,只要能坐在长凳上望着太阳落山,我也会因此感到幸福的。”此时此刻,我们听到鸟儿清脆的啼叫,闻着青草的芳香,看着红彤彤的夕阳,用蒲宁的话来形容我们的心情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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