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庸和古龙坐在一个院子里喝酒

在下行之

1

下雪了。

金庸和古龙坐在院子里喝酒。桌上有一盘围棋，黑白争斗正胶着。

院子里的白色梅花都开了。隐进雪里，枝木婆娑。

“他们应该快到了。”金庸道。

“你猜先到的是谁？”古龙笑道。

“段誉的凌波微步独步天下，应该是他最先到吧。”金庸道。

“我看不一定，最先到的怕是楚留香。”古龙道。

“哦？”金庸落下一枚白子。

“段誉的轻功虽好，但这雪天必定留恋途中美景，要说轻功，楚留香却也不逊色。”

金庸哈哈大笑：“有理，有理。”

2

落雪的院子上空忽而卷起了一阵风。

风停住，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人。正是杨过。

古龙大笑：“哈哈，忘了，杨过有大雕。谁能快得过他。”

金庸看着杨过，问候道：“小龙女可来吗？”

杨过摇头，道：“她在家带孩子，走不开。我来喝一杯酒，也得回去了。”

正说着，院子里平地生风，飘来一个人影。人影站定，手里摇着一把纸扇，侧身朝古龙作了一个揖。

古龙端着酒杯，淡淡道：“你来了。”

杨过看了看地上的雪，不见一丝脚印，道：“踏雪无痕，楚香帅好轻功。”

楚留香笑道：“杨兄见笑了，再好的轻功也比不上你的雕兄啊。”

杨过哈哈大笑：“见笑见笑。”

3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片刻间，一匹小红马奔到了院门口。马上坐着郭靖与黄蓉。二人翻身下马。黄蓉看见古龙，笑嘻嘻道：“古龙先生难得一遇，幸会啦！”

古龙笑道：“蓉儿果然冰肌玉骨，风华绝代。如此人物，当浮一大白。”

郭靖憨笑：“素闻古龙先生酒量好，我们夫妇二人怕是加起来也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郭靖，你比以前会说话了。”遥遥传来一个声音。

声音还未落地，飞来两个人影。正是段誉和陆小凤。方才说话的，正是陆小凤。

“陆先生的双飞彩翼妙绝天下，我用凌波微步一路比过来，真是丝毫没占到便宜。”段誉笑道，朝着陆小凤拱拱手。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笑道：“段兄承让承让。”

4

“剑吹白雪邪妖灭，袖拂春风槁朽苏。西门吹雪，到了吗？”

远处走来一个男子，背着一把剑，一边举着酒壶喝酒，一边摇摇晃晃走过来。

金庸看着他，笑道：“令狐冲，你要和他比剑吗？”

令狐冲提着酒壶，醉醺醺倚在梅树旁，道：“昔日独孤求败前辈一生求败，今天倒想用他这独孤九剑会一会剑神西门先生的剑法。”

“这副对联落地之前，以剑刺你身后梅花，刺落梅花的数量多者为胜。”院外突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声音虽远，却分外清晰。

令狐冲眼瞳一亮，看见天空飘来一对大红的对联。写着：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眼前闪过一抹白影，白影还未落定，又掣出一道剑影。

“西门吹雪！”令狐冲笑道。

“开始了。”西门吹雪冷冷地道。

令狐冲拔出背后长剑，飞快出手刺向梅树枝头。一连刺了九剑，剑芒闪动，宛如银花绽放。

就在同一瞬间，西门吹雪的长剑也刺了出去。仅仅只刺了一剑，但剑锋却转了九次方位。

梅树上的花朵被劍气所激，荡开在风雪里，徐徐没有落定。

“哈哈，都是一百三十六朵。棋逢对手，真是难得！”黄蓉拍手叫道。

空中的对联眼看要落到地上，院外忽闪来两把飞刀，把对联稳稳钉在了堂前的两根柱子上。

5

“小李飞刀，果然例不虚发！”这时门外响起一声浑厚的声音。

众人直感到一阵掌风袭来，只见雪地里忽腾起一条雪龙，把将要落定的梅花又震荡而起。

“降龙十八掌！”郭靖兴奋地叫道，“是乔帮主的降龙十八掌！”

掌风来处，乔峰青衫磊落，爽朗一笑：“久违了，各位！”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这梅花落地太可惜，不如借给我酿酒吧。”

乔峰身后缓缓走来一个穿着风衣的男子，握着一坛酒，轻轻咳嗽着。

“既然小李探花惜花，那就送给你罢。”乔峰吐出一掌，急遽回撤，空中梅花被这一股吸力所带，排成一线，俱飘向了李寻欢。

李寻欢淡淡说了句“多谢”，手一挥，梅花都落进了他的酒壶里。他晃了晃酒壶，笑道：“好酒，好酒。”

6

“你们闹够了没有？”金庸坐在棋桌前，和古龙干了一杯酒，笑道。

“无妨，让他们再玩一会儿。我们的棋还没下完。”古龙道。

“古兄，三十余年不见你。江湖寂寞了许多。”金庸道。

古龙举起酒杯，道：“金兄，江湖，本就是寂寞如雪啊。”

金庸点点头，喝干了杯中酒。

7

“好啦，开饭啦！”大堂里忽奔出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姑娘，朝众人喊道。

金庸问：“傻姑，你的饭做好了？”

傻姑说：“金庸爷爷、古龙爷爷，傻姑做了一大桌子菜，还有上好的竹叶青。你们快来吃饭啦！”

院子里的众人相互说着话，缓缓走进大堂，果见摆了一桌热气腾腾的丰盛佳肴。

金庸和古龙走进来，众人拉着他们纷纷坐在上座。

傻姑跑到门外点燃了爆竹。

“砰！”

8

半炷香后，杨过走出院子，乘上大雕，朝天外飞去。

这时候，院子外的青石板上踢踢踏踏走来一匹小毛驴，小毛驴上坐着一个小姑娘。

傻姑问：“你是谁？是金庸爷爷和古龙爷爷请过来的大侠吗？”

那姑娘道：“我姓郭，单名一个‘襄字。”

傻姑道：“你就是骑小毛驴的小郭襄呀，杨过哥哥刚才已经坐着大雕飞走了。你找不到他啦。”

郭襄点点头，怅然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傻姑含着手指，道：“哦，那你进去吃饭吗？”

郭襄摇摇头，道：“江湖一别，各自风雨。”骑着小毛驴缓缓离去，隐没在风雪里。

9

少时，青石板路上缓缓驶来一辆豪华马车。

马车的轿帘掀开，里头端坐着一位穿着华服的公子。

“欧阳克，你个坏蛋，你来这里干吗？这里不欢迎你！”傻姑冲他呵斥道。

“呵呵，我来了便走。请问，黄蓉姑娘在这里吗？”欧阳克道。

傻姑道：“她跟她的靖哥哥在一起，没你什么事啦！”

欧阳克笑笑，道：“劳烦姑娘替我给她带句话。”

“什么话？”傻姑问。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欧阳克道。

“什么意思？”傻姑问。

欧阳克不作声，闭上轿帘，马车一路远去，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10

雪，越下越小了。

远处走来一个女人。她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裙子，却没有穿鞋子，赤着脚走在雪地上，长发在风里舞动。

傻姑问她：“你是谁？你长得真好看。”

那女人道：“我是林仙儿，是江湖第一美人。”

傻姑问：“你为什么穿这么少？”

林仙儿笑笑：“男人不正喜欢这样的女人吗？”

傻姑问：“你来找谁？”

林仙儿道：“来找江湖上最好的英雄。”

傻姑笑道：“你虽然漂亮，却找不到他们的。他们的心里都有人。”

林仙儿问：“你怎么知道？”

“我虽然是傻姑，却也是个女人。”傻姑笑道。

林仙儿大笑，在雪地上忽而跳起了舞。她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终于停下来叹了口气，像是想通了，潇洒地转身走了，在雪地里留下了两行浅浅的脚印。

11

雪，终于停了。

院中大堂的门开了。金庸和古龙走了出来。他们比肩走出院子，而后相互告别。

金庸带着郭靖、黄蓉、段誉、令狐冲、乔峰向东而去。

古龙带着楚留香、陆小凤、西门吹雪、李寻欢向西而去。

傻姑敲著木盆唱起了歌：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12

有雪有梅花的院子，再不见一个人。

只有桌上一盘残局，黑子和白子，相互纠缠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