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贤南哥的信》中女性形象的典型性

2022-05-30 22:01徐畅
文学教育 2022年9期
关键词:女性形象女性主义

徐畅

内容摘要:以赵南柱为首的韩国多名优秀青年女性作家联袂创作的短篇小说《给贤南哥的信》是继《82年生的金智英》之后,又一部掀起女性主义巨浪的佳作。文中所塑造的女性人物各个形象鲜明,有拥有旧社会思想、服从命运且性格懦弱的静顺,有对贤南哥言听计从却最终勇敢摆脱束缚的“我”,也有自幼反抗权威、追求爱与自由的宥真,本文对这部小说中最为典型的三位女性人物形象进行解读,从女性角度深刻剖析她们的性格特征,以期找寻其内在成因。

关键词:韩国文学 《给贤南哥的信》 女性主义 女性形象

2014年,由韩国女性作家赵南柱执笔的《82年生的金智英》一经出版便迅速畅销至海外,其内涵价值超出文学范畴,唤起当代女性主义思潮。时隔7年(2021年),同样作为女性主义系列作品的《给贤南哥的信》中译本于中国大陆问世。这部小说是由赵南柱、崔恩荣等七名韩国文坛女性作家联袂创作,以不拘一格的写作手法讲述了七篇情感故事,其中有两代人之间价值观的差异、男女恋人之间的三观冲突、也有婚姻双方家庭的博弈。与此同时,小说更是塑造了多名典型女性形象,描绘了她们是如何被旧社会思想所残破,在面对束缚时又是如何克服内心矛盾、成长与蜕变。作者通过文笔将韩国女性在社会中所面临的苦楚与磨难,示于人前,让每一位读者产生内心共鸣。

一.因循守旧的时代“牺牲品”——静顺

《你的和平》是小说中的第二篇故事,故事中宥真和俊昊的母亲静顺出生在一个旧时代封建礼教家庭,她出生一年后父亲去世,家里从上到下,母亲事无巨细。她自幼聪慧懂事,学着照料家里,亲力亲为。其实她所付出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讨好母亲,乞求得到母亲的垂爱。世俗的她甚至为了让母亲成为布行中最令人羡慕的贵妇人,再一遍遍的筛选后选择嫁给自己哥哥的好朋友——一位飞行员。满心欢喜地以为结婚后自己会过上衣食无忧、让母亲开心的生活,可没想到迎接自己的却是下一个无尽的深渊。婚后,静顺在婆家并无立足之地,丈夫只负责赚钱,丝毫不关心每日家中发生的琐事,她只得每日听从婆婆的命令。白天,静顺要照料家中的所有,漫漫深夜还需独自照顾啼哭不已的孩子,过着朝升暮合的生活。丈夫将薪水全部交予婆婆,婆婆再从中取出一部分给静顺,并要求她记录好每一笔家庭收支。除此之外,婆婆规定这笔生活费不能带回娘家,即使是生活费少的可怜,餐桌上也必须要有肉,哪怕是静顺用生活费买了贴身衣物,也会被婆婆视为奢侈。她为打理祭祀事务导致手腕和韧带断掉,还因过度劳累晕倒在家门前被救护车送到医院,但全家人都在其乐融融的过生日,丝毫不关心她的身体。这样日复一日,凄凉的生活彻底吞噬了静顺,使她从年轻的少女变成了锱铢必较的妇人。

自从有了女儿后,静顺视女儿为自己情感上的唯一倾诉者,她默默承受着家庭痛苦,再把这些痛苦宣泄在女儿宥真身上。在這样长期病态的家庭里,她形成了女人嫁人就必须服从婆家、以为家庭牺牲自己为傲、视丈夫为天的“正确”观念。当儿子俊昊将女友善英带回家时,她试图将善英也变成下一个自己,成为家庭的“牺牲品”。因此在静顺的眼中,善英并非是即将要成为自己儿媳的人,而是一个抢走自己儿子的“强盗”,她甚至认为善英是一个连棉被都不知道要提前送到婆家的不懂礼数之人,是儿子俊昊接受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当所有人都在维护善英时,她忍不住哭诉出自己多年的委屈,但无人理解。最后作为自己的情感支柱、全部痛苦的倾听者的宥真也承受不住而离开家,在拼命追赶宥真时,她也只能可悲地说出一句:“你从来都没经历过我的人生”。①

在封建思想的打压与父权制家庭的禁锢下,静顺只能成为旧思想的“牺牲品”,她的一生也只会是一场悲剧。而导致这种结局的原因不仅是缺乏反抗的意识,而更在于她所处的社会环境。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形成的男尊女卑的性别秩序是普遍且客观存在的。波伏瓦曾说过,“男人是主体,是绝对;女人是他者”。②一直以来,女性在社会中处于“第二性”的位置,静顺的丈夫作为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在家庭里拥有绝对的权力,而他同时又是一位孝子,想要找到一个可以为母亲分担家务,顺从的妻子。可见,婆婆与丈夫的权利都是凌驾于静顺之上。静顺与丈夫结婚后,一直作为家庭主妇照顾家中,毫无生活来源,从这一点上来看,静顺是绝对依赖丈夫,位于家庭中的“第二性”的位置,受婆婆与丈夫的支配,变成了失去生活、失去自我的“他者”。因而她的悲剧是婚前的原生家庭、婚后的婆婆、丈夫共同导致的。她被旧时代的思想控制着,被要求成为家庭的工具,内心的一切诉求、期盼与渴望都是不被重视的,被视为是不光彩的。

二.挣脱束缚的勇敢者——“我”

在第一篇故事《致贤南哥的信》中,女主人公“我”用回忆式口吻将自己与男友的十年爱恋经历娓娓道来,因不甘心以“姜贤南女人”的身份一直活下去,最后选择用一封信为十年情感画下句号,从痛苦地束缚中挣脱出来,成为勇者。故事中的 “我”独自到首尔上学,内心孤独害怕,却在一次偶遇中与姜贤南相识,久而久之,俩人成为恋人,男友姜贤南对学校的各种事务了如指掌,在他的帮助下,“我”选择了人气爆棚且打分极高的科目,顺利毕业,成为朋友眼中羡慕的对象。在看似美好的背后,实则是一场“爱的骗局”。在回顾与姜贤南交往的十年里,他一直将自己极端且偏激的想法灌输于“我”,先是否定“我”看人的眼光,暗示“我”物理系教授是变态,导致“我”对男性产生心理阴影,不敢再参加有男性的聚会,无法维持正常的人际关系。还因为要带“我”去参加校友会,而叮嘱“我”一定要注意穿着打扮,视“我”为自己的装饰品。只因自己未来可能会调职于釜山,就教唆“我”报考釜山的公务员。这些都是看来都是在为“我”考虑谋划,实则是他利欲熏心的托词,在“我”准备司书职考试的一年里,不断对“我”施加压力,致使“我”依靠药物才得以入睡。将女性生儿育女看作是理所应当,丝毫不在乎“我”的感受,把“我”彻底地变成了维护自身利益的“附属品”。

两性关系的不平等,就像是重力,看不见却依旧存在。理想的两性关系是建立在精神及个性自由的基础之上,并非是人际关系中的命令与服从、人格上的支配与被支配。小说中的“我”一直缺乏自主意识,在姜贤南一味的劝说下,不能遵循自己的想法与好友知恩相处见面,只能偷偷地申请新的账号与之联络。女性对自身被支配地位的形成,具有“共谋”的成分。在男性允诺的利益诱惑下,女性主动接受了这地位和身份。尽管这地位使她丧失了作为主体的超越性,置身于“他者”地位的危险当中。③在与他分享了所有的账号和密码后,彼此没有任何戒心与私生活。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我”从未遵循过自己的意志,从行为到精神上一直都严重依赖着姜贤南,主动的接受他的帮助,逐渐在他的庇护下丢失了自我,成为了这段不平等关系中的加害者。这一切的不平等对待就像是压在骆驼身上的稻草,让“我”在十年后的某一天突然觉醒,想要从姜贤南的控制与压迫中脱离出来。虽然直到小说的最后,“我”也没能直面姜贤南,而是在经过反复犹豫后以书信的方式控诉,未能亲自说出藏于内心多年的话。但起初的“我”只知顺从,经历思想挣扎后决定奋不顾身的离开、追求自我,从这一点来看,“我”经历内心成长后成功完成人生蜕变。

激进女性主义关注男权制的深层结构,认为只有消除男权制才能达到女性运动的目标。她们不仅关注社会机构中的男女不平等而且关注家庭和其他亲密关系中的权力分配。④《致贤南哥的信》是一篇女性自主意识觉醒的故事,它告诉读者爱情中的每一方都应该是独立的存在,拥有相等的权利,爱是在尊重对方想法的基础之上心甘情愿的为之付出,而不是打着“我是为你好”的噱口自私自利。作者赵南柱擅长以女性视域出发,揭露社会现实,并凭借这一系列女性主义优秀作品在韩国作家文坛中站稳脚跟,其后不断地为女性发声,呼吁两性平等。近年,其笔耕不辍,无论是她笔下的“金智英”还是“我”都是展现女性意识觉醒的典型人物,她准确、全面、立体地向大众传达了女性的绝望和痛苦,梦想与对自身价值的追求及认同。随着近年来女性作家与女性主义文学作品的发展,女性已得到一定程度的解放,社会也对女性给予肯定与认可。但在小说文后即作家笔记中,她表达出自己对现代女性所面临的一切感到苦涩,为未来而担忧。“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是以性别为标记的。它以女性为主体,以性别话语为特征而区别于其他批评流派。”⑤李敬敏作为女性主义评论家从文学批评的视角出发言辞恳切,在文章解说中称这是一部将女性置于故事核心的小说,会成为结束这个时代,开启下一个推动女性意识前进的里程碑。每篇故事的作者在创作时都面临混乱并努力克服内心恐惧,让女性担任主角且每一位女性角色都未被故事脈络局限住,而是自由地穿梭于故事之中,在平行时空中与读者相见慰藉,揭开此前尚未被人所看到的女性面貌。

三.健康果敢、追求自我的代表——宥真

作为第二篇故事《你的和平》中的主人公宥真是和静顺、“我”性格完全不同的女性,她是小说中静顺的女儿,出生在一个父亲只知赚钱,丝毫不顾家庭,家里事务全由母亲一人承担的父权制家庭。但她性格坚韧,敢于反抗封建思想,是爱与自由的艺术象征。在作者崔恩荣的笔下,宥真是善良的化身,是女性追求自我解放的代表,是突破封建守旧思想的新时代女性。

幼时起,她便是母亲唯一的守护者,当奶奶苛责母亲静顺时,宥真没有选择忍耐,而是毅然起身反抗,还因维护母亲而挨父亲巴掌。她曾亲眼目睹母亲因过度劳累导致肺部积水晕倒在玄关前,为了帮出院后的母亲做家务,瘦小的宥真站在高高的报纸上洗碗。陪着因准备祭祀食物劳累到手腕折断的母亲去看医生,和母亲一起给无礼的亲戚端送食物和敬酒。即使是在母亲对她恶言相加时,她也默默承受毫无怨言。但在重男轻女的母亲心中,弟弟俊昊依然是最重要的,她甚至认为自己与儿子俊昊相处的时光是人生中唯一的救赎。宥真身为长女,却始终无法得到长女应该得到的尊重。她的童年生活是这样,长大后的生活亦是如此。成年后,母亲将自己对儿子俊昊的不满全部倾于自己身上,但即使是这样,宥真也一直保护母亲,做母亲情感上的倾诉者,不曾后退。甚至当母亲为难弟弟女友善英时,她也出言维护善英。事实上,这不仅是她作为女儿保护母亲、作为姐姐保护弟弟女友的一种行为,也是她作为女性维护权益的表现。她虽然生于男性权威主导的父权制家庭,但她却从未服从过这样的旧思想。与此同时,这种女性主义观念也体现在成年后的恋爱中。她吸取了母亲婚姻失败的教训,认为夫妻之间不应该是一体化,而应该处于相对平衡的状态。在面对男友的不公平对待时,她不卑不亢,果断与其分手,比起软弱的母亲,她更加勇敢无畏。因此,她并未成为复制版的静顺,而是一位有自我意识、追求自由与自身价值的独立女性。

从女性主义视角来审视宥真,她的命运也是悲惨的,她在童年时期就目睹家人之间的残忍、人性的阴暗,母亲于困境中挣扎的艰辛与不易。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她,一方面不安与恐惧,另一方面勇敢大胆。在母亲表达对善英的不满时,她试图劝说母亲,但在旧思想的裹挟下,一切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母亲静顺也始终不能改变,最后因无法忍受母亲的精神抱怨而只能选择摆脱母亲,心如刀割地离开了养育自己多年的家。在离开让人心灰意冷的家后,宥真的身体状况才逐渐得到有益的改善。作家崔恩荣在作家笔记中倾诉出父权制家庭下将人类内心的柔软逐渐打磨成巨石,让人成为失去爱的“活死人”,在经受宛如狂风般地折磨后,宥真早已麻木,内心的伤痛是无法抚平与磨灭的。

18世纪末,欧洲率先出现女性维权运动,女性开始宣扬独立、维护个人权利,以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Mary Wollstonecraft)为首的女性政治家、思想家们进而提出女性主义启蒙思想,为女权辩护。紧接着国际上开始陆续出现女权运动,时至今日,未曾停息。可是直到21世纪的今天也尚未实现两性平等,性别仍旧作为筛选条件的必然选项,女性依然受到社会的压迫。

《给贤南哥的信》这部女性主义小说所传达的精神内核与当代社会所宣扬的女性价值    不谋而合,文章以短篇故事的形式与向读者展现了性格迥异的女性形象,其中以静顺、“我”、宥真这三位最为典型,静顺作为旧时代思想的“产物”逆来顺受,“我”优柔寡断,缺乏自主意识,宥真果敢独立。她们由于各自的性格及出生的社会背景,所形成了不同的价值观,从而走上了迥异的人生之路。她们平凡且真实,折射出当代女性的生活状态。在这个实现自由解放、倡导两性平等的时代,女性早已无需遵守“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但女性依旧作为弱者,遭受社会的不公。本文通过解读《给贤南哥的信》中典型的女性形象,找到女性遭遇不公待遇的内在原因,给予读者共鸣与启发,让大众视线聚焦于身边的女性,使悲剧不再重现。

参考文献

[1]简郁璇.给贤南哥的信[M].广东:花城出版社,2021,68.

[2]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I》.[ M].郑克鲁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3]陈思宏.摆脱现代“第二性”,重拾女权主义—读波伏娃的《第二性》[J].现代妇女,26+30.

[4]石潇纯.和谐女性主义与性别关系的重构[J].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2007,41-45.

[5]陈晓兰.女性主义批评与文学诠释 [M].兰州:敦煌文艺出版社,1999.12

注 释

①简郁璇.给贤南哥的信[M].广东:花城出版社,2021,68.

②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I》.[ M].郑克鲁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③陈思宏.摆脱现代“第二性”,重拾女权主义—读波伏娃的《第二性》[J].现代妇女,26+30.

④石潇纯.和谐女性主义与性别关系的重构[J].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2007,41-45.

⑤陈晓兰.女性主义批评与文学诠释[M].兰州:敦煌文艺出版社,1999.12.

(作者单位:曲阜师范大学翻译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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