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笛
高中这一程,每一个知识点都是构筑远方路径的砖石,不断波动的情绪是路旁丛生的荆棘。试卷上的勾叉是带刺的红玫瑰,有时热烈得让学子欢欣雀跃,有时却将学子刺痛到啜泣连连。我们都努力走在自己独一无二的高中之路上,而属于我的这一条是与自我的和解之路。
由于中考失利,我与重点高中的奥赛班擦肩而过,最终进入普通班学习。好在两个月后凭借不懈的努力与优异的成绩,我顺利从普通班转入最好的文科奥赛班(下称“文科奥甲班”),用“春风得意马蹄疾”形容当时的心满意足再合适不过,但当我真正进入传说中的文科奥甲班后,心境却一落千丈。
在各路顶尖“大佬”云集的文科奥甲班,我失去了曾经名列前茅的光环,在出类拔萃到隐入平凡的巨大落差中挣扎。每次考试后,我害怕看到在班级大榜下半部分的自己的名字,害怕与周围的同学讨论习题,害怕在课堂上与老师交流互动,害怕自己在众目睽睽下出现无知的言行而击垮我那奄奄一息的骄傲。我所在的高中实行的成绩学号制度也是我的噩梦,学校会按照学生的平均成绩依次分配学号,且前20 号的学生经常会因成绩优异而受到优待。有一次,就读于北京大学的学长学姐们回到母校宣讲,但只有奥甲班前20 号的学生有资格参加宣讲会。每一个奥甲班的学生都有一个清北梦,而36 号的我只能在座位上装作毫不在意地低头做题,用余光看着那20 位同学走出教室,心里暗自懊恼为什么自己成绩这么差,习题册上的字也在泪眼蒙眬中难以辨认。如此这般的特权不断加深了曾经傲气的我对自己的指责,像锋利的镰刀毫不留情地挥向我所剩无几的体面与心气,我把自己推入了自卑的万丈深渊。
好在凌云之志尚存,好在生活百态皆在,我的故事迎来了转折点。我尝试着转换思维,将我曾经羞于接触的成绩顶尖的那些同学视为平等的伙伴与榜样,观察并学习他们的一举一动。
我渐渐发现,原来总考第一名的同学每天早上会提前一个小时到教室背书,而我为了多睡一会常常踩点到校;原来那个地理“大神”几乎每节地理课后都会向老师请教问题,甚至课间还会到办公室追问,而我却因畏惧出错逃避与老师接触;原来学号排在前20 號的同学,也常常会在某次考试跌到大榜的下半页,但胜不骄败不馁的态度会让他们迎来下一次胜利,而我却常常被排名左右情绪……
我开始学着他们的样子,在上下学的路上拿出兜里的小本记忆知识点,在老师的答疑课上拿出勾画的疑点第一个冲出去,在大家讨论某个难点时凑上去谈谈自己的解法。我学会了释放压力,在傍晚的休息时间到学校操场跑步,当轻柔的晚风拭去肆意的汗珠,当晚归的鸟雀在头顶盘旋,当落日余晖为云朵染上色彩,我总能感受到无限的宁静与希望。之后,焕然一新的我回到教室,将压力与愁苦留在消逝的傍晚。窗外的星辰熠熠生辉,我也在题海书库中感受着自己散发的光亮。
高考结束后,我以较为满意的成绩被浙江大学录取。在朋友圈分享录取结果时,我配上文案“曾经的奥甲小透明如今也闪闪发光了”,这的确是我的真情流露与内心写照,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班长在评论区回复“小艾从来不是小透明,一直是会发光的存在”。谢师宴上,在与老师、同学的交流中,我渐渐发现原来真正用暗淡封锁我的是过去的自己,原来每每令我如临大敌的是自己病态的心理。现在的我,有常常联络的高中好友,与高中老师变成挚友,面对着虽然不平但灿烂光明的来日之路……我与自我和解走过青春的荒芜,走向心中的明媚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