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 许德友
摘 要:需求侧管理是根据现有经济社会的发展基础及今后一段时期的发展战略而提出的,是解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发展这一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重要手段。需求侧管理是我国推动构建国内经济大循环格局的内在要求,加快需求结构调整和分配体系改革,坚持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是构建新发展格局、注重需求管理的主要政策选择。
关键词:新发展格局;需求侧管理;扩大内需
中图分类号:F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22)11-0071-03
2015年底,我国提出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过去七年,我国在供给侧产能过剩的行业和领域进行了符合时代发展要求、符合长期发展战略的重大改革。当前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加速演进,根据面临的突出问题和长远发展的要求,我国提出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本质上是内需与外需、国内循环与国际循环、供给侧改革与需求侧政策彼此统一和相互促进的新格局。2020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明确指出“注重需求侧管理”,在注重供给侧高质量发展和结构性改革的同时,需要平衡内需和外需,注重投资、消費和出口的需求侧的可持续。新冠肺炎疫情的持续冲击,给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带来一系列挑战,而消费需求相对稳定,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越来越大,成为拉动经济增长,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主要方面。
一、注重需求侧管理的实践依据
当前,我国经济运行面临的突出矛盾和问题,虽然有周期性、总量性因素,但根源是结构性失衡导致的经济循环不畅,因此,必须从供给侧和需求侧出发,努力实现供求关系新的动态均衡。从国民经济全局看,提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需求侧管理非常及时,也非常重要,既解决供给侧的短板,又解决需求侧的不足,两端同时发力,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从国内层面看,我国国内生产总值增长减速,从2012年之前的两位数增长到如今的个位数增长,增速下行趋势明显。2021年,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贡献率为65.4%,连续8年成为经济增长第一拉动力。2015年,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贡献率达到峰值69%,但在其后几年,排除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也很难重回2015年的水平,表明现有市场结构升级速度无法满足消费需求的变化。资本形成总额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在“十三五”期间呈下降趋势,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自2008年后长期处在低位区间。
第一,出口方面。2020年新冠疫情以来,我国采取快速应对措施,率先在全球范围内复工复产,出口增加,带动生产端快速复苏,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说明国内的生产动能强劲,能够满足庞大的额外需求。但随着海外产能的逐渐恢复,全球原材料价格上涨和环保限产等因素的影响,出口增势可能减弱。第二,投资方面。在固定资产投资上,长期以来我国的投资建设主要集中在增量的维度,但受新冠疫情影响,以及国内外需求疲软态势,存量将是未来重点关注方向。房地产投资和基础设施建设方面韧性逐渐显现,随着融资监管加强,部分地区销售政策缩紧,新投资减少,传统的投资领域不具有可持续性,而新基建将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在制造业投资方面,由于产业链上游的原材料价格上涨,侵蚀中下游利润,制造业企业成本上涨的压力不断加大,导致制造业投资恢复低于预期。第三,消费方面。多年来,消费对GDP增长的贡献份额显著提高,但其拉动GDP百分点呈下降趋势。我国有超大规模的消费市场和庞大的中等收入群体,存在消费需求拉动经济增长的巨大潜力。特别需要注意的是,我国消费增速的回落幅度大于GDP增速回落幅度,表明近些年兴起的网购风潮并没有在促进消费过程中发挥应有的作用。具体地,生产端的快速恢复与消费缓慢复苏形成鲜明对比,消费呈现出结构分化特征。一方面,我国居民收入增速显著低于GDP增速,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缓慢;另一方面,人均消费支出低于GDP和可支配收入增速,居民消费意愿降低,特别是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补充或者增加储蓄成为应对长期收入增长的不确定性的优先选项。
从国际层面看,我国的最终消费需求占GDP的比重远低于美国和日本等主要的发达经济体,其主要原因是居民收入的增长没有和国民经济增长保持同步,导致我国的最终消费需求占GDP的比重长期处于低位。我国最终消费总规模的世界占比与我国人口占比和经济总量占比还不相称,与发达国家还有很大的差距。
新冠疫情以来,美国为恢复经济发展不断实施大规模的财政刺激,短期内会出现经济过热的情况,与中国的经济发展周期出现背离,全球资本面临回流美国的可能。2008年的全球危机以来,中国国内需求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有7个年份超过100%,国内消费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十四五”规划和2035远景目标纲要提出,增强消费对经济发展的基础性作用和投资对优化供给结构的关键性作用[1],其中,消费已逐渐成为拉动我国经济增长的主引擎和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基石。在2020年底的经济数据统计中,中国成为世界上主要经济体中唯一GDP正增长的国家,但是代表我国居民消费的CPI却为负数,说明正增长主要是靠投资驱动,并非靠消费驱动。“十三五”期间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取得了明显成效,然而,2021年以来CPI不断回落和PPI持续为负,反映出我国在总供给和总需求的平衡上存在缺口,国内总需求偏弱,对需求侧进行管理呼之欲出。需求侧的其他方面同样存在问题,例如,受全球旅行的限制,更多的奢侈品购买力、海外旅游留在国内,这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我国居民收入差距在扩大的现实。拉动我国传统经济的“三驾马车”正处于变轨期,投资方面产生的边际效益越来越小,2020年的新冠疫情的“黑天鹅”影响还未结束,以及中美贸易摩擦充满变数,导致出口充满不确定性。因此,需要在紧紧抓住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条主线的基础上进行需求侧管理。
二、对需求侧管理的两种经济学理论分析方法
需求侧主要指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包括投资、消费和出口三方面。需求侧管理不是简单地刺激消费、扩大内需,也不是单纯地依靠刺激政策拉动需求,而是要坚持扩大内需这个战略基点,以扩大消费市场为重点,通过一系列改革政策来释放国内消费潜力、释放总需求,打通目前制约需求的各项环节,包括如何提高高质量的物质供给、如何提高居民的消费能力、如何保障市场消费信心,使国内市场成为最终需求的主要来源,注重量的增加和质的提升,实现消费、投资与出口的良好互动、相互补充的新局面,达到更高水平的“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的动态平衡。市场经济条件下,供给和需求不是孤立存在的,二者相伴相生,密不可分,缺一不可。供给创造需求,与萨伊定律在文字上表述相似,但内涵却大不一样。马克思和凯恩斯做出了与萨伊定律不同的理解,他们的需求理论在特定历史时期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因此,我们重点研究马克思和凯恩斯对需求侧管理的分析方法。
(一)马克思的需求管理分析方法
马克思提出了剩余价值理论,认为供给和需求之间存在缺口,资本家凭借对生产资料的占有,在等价交换原则的掩盖下,雇佣工人从事劳动,无偿占有雇佣工人创造的剩余价值,并将一部分剩余价值转化为资本,用以购买追加的生产资料和劳动力,使生产在扩大的规模上重复进行,最终导致资本主义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马克思认为:“一切现实的危机的最后原因,总是群众的贫穷和他们的消费受到限制。”[2]危机产生的根本原因是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其具体表现为生产无限扩大的趋势与劳动人民有支付能力的需求相对缩小的矛盾,以及个别企业内部生产的有组织性和整个社会生产的无政府状态之间的矛盾。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需求侧管理都是为社会总产品的实现问题提供解决方案。周志太和程恩富(2016)对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需求侧的辩证分析,是应对经济发展“新常态”下的诸多挑战、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指导[3]。韩艳红(2016)阐释了我国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依据,同时也发展和完善了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相关理论[4]。还有很多学者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角度对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做了非常深刻的阐述,又因为供给侧与需求侧是相对概念,任何对供给侧的研究从另一个角度看都可以被用来部分借鉴进行需求侧研究。
(二)凯恩斯的总需求分析方法
凯恩斯认为萨伊定律的“供给自动创造需求”主要是通过物物交换,而不是从货币角度进行的描述。如果将“供给自动创造需求”作为前提,那么资本主义经济总能够借助市场上的供给和需求的力量自动实现充分就业的均衡状态,不会出现生产过剩、大规模失业等经济危机。因此,凯恩斯指出萨伊定律中充分就业的均衡状态只适合长期特殊情况,但无法解释一般条件下短期内很难完全实现充分就业均衡状态,意味着萨伊定律阐述的理想情况有局限性。凯恩斯认识到1929年至1933年的经济危机的主要问题在于有效需求不足,“在一般情况下,平均说来,当人们收入增加时,他们的消费也会增加,但消费的增加不像收入增加得那样多。”[5]在此基础上,他提出有效需求不足理论,要求在一般情况下,政府可以通过扩大支出弥补市场中的有效需求不足,侧重短期经济恢复,走出经济发展的泥潭。
我国的需求侧管理并不是“凯恩斯主义”的强刺激,而是实现内循环的战略基点。本质上,中国需求侧管理与西方的“有效需求”理论有重大区别。其一,时代背景不同。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经过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发展,经济层次不断提高,但是结构失衡严重,结构转型升级压力大,与发展中国家所处的历史发展阶段有关;西方发达国家自1929年至1933年的经济危机以来,凯恩斯的需求理论成为西方国家走出危机、恢复再生产的重要理论指导。在20世紀70年代初的石油危机后,“自由化”政策取代了凯恩斯的需求理论,但仍然避免不了西方国家经济危机的周期性出现。其二,社会制度不同。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制度决定了供给与需求并非对立关系,自2015年底,我国根据当时国内外发展实际提出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在2020年底又提出了需求侧管理的政策,其根本目的在于坚持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的同时,实现市场的竞争机制和政府的宏观调控的有机统一;西方国家强调的发展是以追求利润最大化为根本目标,需求理论和“自由化”政策等都是为资本主义发展服务的,且新自由主义的发展进一步激化了供给与需求不匹配的矛盾。
三、构建新发展格局下注重需求侧管理的政策选择
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集中在生产领域的改革相比,需求侧管理注重对分配和消费领域的指导。需求侧管理重在解决总量性问题,强调短期调控和中长期可持续发展的有机结合。
(一)推动分配制度改革,破解内需相对不足的症结
社会再生产过程包括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四个环节,与需求侧管理紧密相关的环节是分配和消费。双循环发展格局中以内循环为主体,目的就是要打通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等环节,重点是消费环节,核心是分配环节。以扩内需为战略基点,提高中低收入群体的收入、降低储蓄率、提高中国整体消费率,缩小财富差距,从真正意义上释放十足的消费力,促进内循环。因此,需求侧管理重点在调整需求结构,根本在调整分配结构。
需求侧管理一定伴随着分配的调整,加大劳动的分配占比,减少资本的分配占比。通过初次分配改革,增加初次分配比例,逐渐形成中等收入群体占主体的收入分配格局,使收入分配从“金字塔”型向“纺锤”型转化。加大劳动的分配,减少对资本家的不合理崇拜,避免单个人占绝大多数收益;同时,提升劳动的影响力,避免资本的过大影响喧宾夺主。扩大中等收入群体不仅会改变收入分配结构,提升整个社会的消费能力和意愿,也会促进有效需求大幅增长,为社会带来新的消费需求增量。
(二)加快需求结构调整,实现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需求侧管理有机结合
需求侧管理并不意味着放弃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而是要在坚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同时,注重需求侧的管理,避免出现产能过剩等结构性矛盾。需求侧和供给侧要相互促进,相互匹配,形成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的新局面。一方面,消费与投资良好互动。长期以来,由于我国在关键领域对外依存度过高,存在产业结构与消费需求之间错位情况,限制了国内消费需求的释放。需求侧管理要求从需求端通过投资结构的优化,在发挥投资关键性作用的同时,充分发挥消费的基础性作用,不断释放消费需求潜力,进一步改善供需错配的症结。
另一方面,内需与外需适度协同。破除制约消费的价格屏障和服务屏障,持续引导境外消费需求回流。新冠肺炎疫情以来,国内管控严格,国外疫情反复,我国居民境外消费需求减少,部分回流国内,激发了国内旅游和免税行业的快速发展,国外需求回流国内仍有很大空间。此外,传统基建供给相对过剩、拉动经济发展效果有限,为实现短期内稳定增长,要加大对新基建的投入和发展,培育长期潜在增长动能,通过新老基建合力为消费者打通关键环节,降低消费者购买成本,促进内需消费,推动完善以国内大循环为主的新发展格局的构建。
(三)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提高资本市场治理的现代化水平
供给侧改革和需求侧管理都要求对资本的无序扩张加以限制,需求侧管理更加注重对资本的监管,实行严格的反垄断措施,防止资本无节制做大,提高资本市场治理的现代化水平。首先,加强资本监管,尤其对资本投向加大管控力度,推动法制化建设,形成制度化保障。营造良好的利于科技创新的政策环境,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保持创新激励政策的长期性和连贯性,加强产权保护,避免资本市场出现劣币驱逐良币以及投机风盛行的现象。其次,实行严格的反垄断措施,尤其是对依托互联网发展起来的企业,利用自身的渠道优势,不断拓展和投资新的业务,以互联网外壳在中小企业业务领域竞争市场份额,需防止垄断企业以垄断价格获取垄断利润,强化科技型企业的社会责任意识,以此保障更多人的利益,促进消费。最后,管控企業无节制的发展壮大,尤其是资本无节制壮大,利益被少数人占有,而成本却被大多数人承担,造成贫富差距扩大,并通过无序竞争形成垄断。总之,分配制度改革和需求结构优化是实现需求侧管理的必经之路,在不断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过程中,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
参考文献:
[1]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N].人民日报,2020-11-04.
[2]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548.
[3]周志太,程恩富.新常态下中国经济驱动转换:供求辩证关系研究[J].当代经济研究,2016(3):54-64,97.
[4]韩艳红.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分析[J].教学与研究,2016(10):57-64.
[5]凯恩斯.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重译本)[M].高鸿业,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101-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