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强
在我眼里,遇见音乐就是遇见另一个世界。
从凌晨四点多一直听到中午十二点,沉醉其中,让我看起来像个音乐疯子。就算是我也认了。因为我实在抵挡不了他的音乐攻势。偌大的克罗地亚普拉竞技场,寰宇中一个人坐在场地中央,拉着普契尼浑厚悠扬的《今夜无人入睡》,像是对两千多年的残垣断壁发出的嗟叹。瀑布下坐在水中奏出的《孤独的牧羊人》,不输赞菲尔的排箫,像孤独附体冲破时间的桎梏。在亚得里亚海边炮台上演绎圣桑的《天鹅》,则一箭穿心,真的是把人的心都掏空了。而坐在荒山野岭上的《爱情故事》,就不是勾心那么简单了,而是勾魂的事。我想,无论是在历史名胜古迹,还是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他的音乐展现都像天堂里飘来的天籁之音,催人迷醉。
说实话,斯蒂潘豪瑟的魅力在于,他能把所有事关大提琴的热情、幽默、诙谐、深沉、倜傥、灵动、默契、洒脱的音乐元素,扩张得恰到好处。在合奏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时,他背靠背坐在美女钢琴家后面,挑逗性地说:“要么看月亮,要么看她大腿。”大驚。可是他说的那么的适可而止,并没有不妥的感觉,反而像是高级的幽默段子。我觉得这像极了诗经里的“好色而不淫”的意境。
我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文字去形容,人处于一种极度音乐沉醉中,灵魂出窍的模样。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不敢记叙音乐世界的缘由。豪瑟的音乐世界奇妙无比,如小宇宙,我真的写不了。我写一点文字除了表达敬仰之外,其实是想表达音乐给予人的精神治愈。看到现场观众的掌声雷动、如痴如醉、泪眼婆娑,我知道,音乐触及人的精神、情感和灵魂,像上帝之手打开了一扇扇音乐之窗,但我更喜欢他独自在大自然境域里、遗迹中,从他指尖弥漫出的孤傲与魔力。说他的音乐能拯救灵魂,也未必不可。他孤独地在空无一人的普拉竞技场连续演奏二十二个小时,让全球四十万乐迷流着泪水观看,就是佐证。
古典音乐的普及性,像是一个文明社会的命题。音乐作为纯粹靠听觉与视觉的艺术,说它是衡量社会文化高度的一把尺子,应该不为过。欧洲是古典音乐的发源地,古典音乐在欧美盛行,也在情理之中。而在我国,古典音乐还处于“大道窄门”的阶段,爱好者小众化。实际上,普通爱好者都可以走进音乐厅的。可是,每每一个人孑然去温州大剧院听音乐会,总感觉自己像另类。我携妻子破天荒地飞到广州听一场音乐会的奢侈,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心惊肉跳。音乐偏好有时是一场漫长的人生追逐,爱好古典音乐与专业、年纪没有多大关系,或许这就是我理解的音乐的双重性。
说到音乐,发现没有一样东西能像它那样,不设门槛、不设障碍。它不分语言、肤色、地域、贫富,也不分国界、地位、性别、年龄,是上帝唯一送给全人类的珍贵礼物。从这个角度来说,每一个爱好音乐的人是富有的,至少在精神层面上是这样。老实说,很多时候我并不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是谁创作的,是什么背景,指挥是谁,演奏者是何方神圣;我也并不熟悉不同的旋律代表着什么,许多乐器的名称……但这些并不妨碍音乐在我身上氤氲出的快乐、忧伤、思念、冥思、遐想、泪水的情愫。我觉得每一次音乐来袭,都像叩响命运之门、一剂心灵良药,改变着岁月的足迹。这也是我常常把音乐媲美太阳的原因。
其实,走进豪瑟的大提琴世界并不难。只要你对他的音乐缠绵、抽丝、剥茧、释放,就能握手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