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树

四川省什邡市七一中学高2020级 吴诗涵

今天风很大，木棉树直抖身子。

“昌子，你给我下来，大家都在等你一个人。”王孝忠指着树上的昌子，橙红的花瓣包裹着淡黄色的短绢毛，木棉花在树上摇摇欲坠，似乎在等下一次风来，同风而归。

“啧。”太阳的强光，使他吃力地望着树下的人，枯黄而杂乱的鸟巢被昌子压了压，手轻轻地捧着一只只被风吹走了家的雏鸟，小心翼翼地放在鸟巢里。

“昌子，你再不下来，我便去告知你父亲，这个鸟不会自己飞上去吗？快下来。”昌子不情愿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想起这几日被风吹落一地的鸟巢，心里很不是滋味。“快点，大风来了，这些鸟雀的命又是你能管的吗？鸟巢鸟妈妈会建，不用你添麻烦，下来！”又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昌子想着，不服气和无奈地看着树下怒斥他的人，一股脑地从树上跳了下去。

“今儿天热，咱去秘密基地。”昌子甩着腰上的红裤绳。骄阳在空中尽情地挥洒着它的魅力，树上，跑道上，水池边，无不留下它的痕迹。

望不到头的河流，安静的芦苇随着空气的热浪涌动，相互碰撞间发出的沙沙声，像无数学童在纸上答题。一颗颗光头从芦苇丛中探出。

“我找到一颗鸭蛋。”

“我也是。”

“你们看看我的多大！”

昌子他们像刚从泥里生长出来，背上的泥土还未落下，阳光倒先抚了上去。未干的水珠争着闪烁，少年的气息在水里荡漾，骄阳浸染着远方的天空，成群的鸽子在白云里打转，摆出各种形状点缀着天空。

“王孝忠来了，快跑。”额头上的河水随着阿光着急的话语滴下。王孝忠曾明令禁止过，不准学生在河边玩。

昌子疑惑地望着远方骑着黑色自行车的人，北风不断袭来，天气似乎有些阴沉，芦苇被风压得更低。昌子决定瞧瞧王孝忠现在来干什么。王孝忠身材高高的，像屹立在校门口的旗杆，他搬出板凳，在河边宽敞的地方坐了下来。“呸！可恶，这做的是什么事，他平日里不准许我们到这里，自己反到在这里乘凉。”光子瞪着眼，一副要去和王孝忠打架的样子。

芦苇在空中翻滚，泛着迷人的金光。最后的黄昏挤着马路上破旧的自行车，王孝忠的身影在芦苇缝里不断地出现又消失。

昌子眯着眼看着远方的自行车，似乎想到了什么。

“大家安静一下，我给大家说个大事儿——”“顺风耳”周聃站在讲台上，他故意将“大”字拉得很长很长。

“快别卖关子了，要说就说，不说就下去，老师马上要来上课了。”班长阿琑拍了拍桌子。

“昨天晚上王孝忠的车被人砸了！”周聃放低音量说道。角落里，昌子和阿光不经意地对视着。

西方的云压上了山，在山头徘徊不定。热浪依旧包裹着全身上下。“今天王孝忠不来我可要游到最深处。”昌子只露出一个脖子，对阿光他们说道。

大抵是山也耐不住乌云的侵扰，抖抖身子将乌云甩了下来，没有了山的桎梏，乌云变得狂躁不安，怒吼着，奔腾着，有洗涤天地之势。雨未落，风已到，被风分割的雨、石块般的雨，陡然抛出。河水似乎也受到了感染，颇有拔地而起之势。“你们还在河边干什么，快回家。”王孝忠在路边催促道，雨将他的背压低。

“不好了，王老师，昌子还在水里！”阿光哭吼道。昌子刚抬起头，却又被河水拉下，脚下的细沙不断加深着昌子的恐惧，水灌进了他的嗓子，他甚至连救命也说不出，平日里力气最大的他，此刻也变得像未扎根的芦苇，身体随波而动。“别动！别害怕！”昌子感觉到一双瘦弱但有力的手将他向上举，水浪还在不断涌动着，丝毫没有退却之意，但王老师的手始终抓着他的身体，愈来愈紧。

村民都在岸边站着，牛叔身上系着绳子，一把抱住了他。

“先救孩子，别管我！”这是昌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岸边的昌子害怕得睁大着双眼，没有哭闹，只是一个劲儿地喊：“王老师还在水里，王老师还在水里！”

河里冲洗着最后的希望。

最后一朵木棉花乘风而下，王老师枯木般的身体才被人们找到。他已被水泡得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