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云台

2022-05-28 00:01
青年作家 2022年7期
关键词:凶杀案云台凶手

夏 青

“鹊云台”杀人事件在这个城市引起轰动时,米朵朵刚进报社工作,还是一名见习记者。尽管过了十年之久,米朵朵对那次凶杀案依旧记忆犹新,报社当年对那次杀人事件进行了详细深入地报道,米朵朵反复看了几遍那篇报道,她没有料到的是,自己在十年后,也成为“鹊云台”的常客。

“鹊云台”是这个城市最早兴建的乡村度假客栈,位于这个城市南郊的鹊云山上。鹊云山是这个城市的自然森林公园,每到周末,来这里休闲度假的游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鹊云台”的老板原是当地的一个农民,高中毕业后到沿海一带打了几年工,随后,他找亲戚朋友借了些钱,又向银行贷了些款,返乡创建了“鹊云台”。

“鹊云台”杀人事件源于一场婚外恋,当地一个搞房地产开发的富商和一个已婚女人好上了,“鹊云台”成了两人长期秘密幽会、偷欢的场所。一次,两人幽会完后走到露天停车场,不曾想那女人的丈夫也偷偷赶到“鹊云台”,在停车场的一棵榆树后潜伏了多时。富商刚打开车门,凶手冲出来,用一把匕首将富翁当场捅死。凶手杀红了眼,将他媳妇掀倒在地,他骑在他媳妇身上正要痛下杀手,可不知为什么,凶手突然停手,短短愣了几秒钟后,凶手猛地把匕首扎进自己的左胸。富商和行凶者都是当场殒命,唯独那个出轨的女人毫发无伤地幸免于难。

米朵朵在报社干了十年后,成为报社的首席记者。

那一次,报社要对当地一个见义勇为的青年进行报道,那青年在河里救起了两名溺水儿童后悄然离去,报社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找到那个青年,要派出记者对他采访报道。本来这类报道完全不需要报社的首席记者亲自出马,报社部门主管派了一个姓陶的女记者前去采访,陶记者火急火燎地领命出征,在下楼时不小心崴了脚,左脚背肿得像个馒头,一步也走不了。报社部门主管只得临时换将,派米朵朵前去。

被采访的青年名叫向前进,三十岁左右,是名退伍军人,复员后和一帮兄弟组建了一个室内装修装潢公司,向前进任总经理。采访是在向前进的办公室进行的。

和老百姓对一个英雄的期待值完全吻合,向前进身材高大健壮,一米八的身高,身板挺得笔直,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短袖T恤,裸露的手臂上隆起一块块腱子肉,肌肤呈古铜色,浑身散发出一股雄性荷尔蒙的野性气息。向前进的右眉梢到右嘴角有一道伤疤,看样子是被匕首、刀之类的利器划破后留下的。这刀疤让米朵朵暗自疑惑,按理说,一个人身上有这么明显的伤疤是不能当兵的,这刀疤八成是向前进退伍后留下的。

向前进似乎看穿米朵朵的心思,他摸了摸脸上的刀疤说,我这刀疤是不是很吓人?

米朵朵莞尔一笑,没有作答。向前进说,我退伍后,有次和几个朋友去一家KTV唱歌,遇到几个喝醉酒的小青年在欺负一个女服务员,我就和他们打了起来,被一个家伙用破啤酒瓶划伤了。

采访从下午两点半一直持续到五点,向前进坐在一张黑色的椅子上,身板挺得笔直,他的声音低沉、雄厚,带点磁性,就像一块石头落进水里,下坠的速度和力道均匀、沉稳,尤其是向前进笑起来的时候,中气十足,酣畅淋漓,让米朵朵情不自禁想起小时候在姥姥家后山竹林里听到的风声,风拍打竹叶“沙沙”作响,米朵朵不由得有些跑神。采访结束后,向前进非要请米朵朵吃晚饭,米朵朵推辞不掉,和向前进在附近一家餐厅一起吃过晚饭后,米朵朵才打车回家。

米朵朵回到家,丈夫苏万钧正在书房的电脑前赶做一份财务报表。

苏万钧是晴隆集团有限公司的财务总监,集团公司是本土民营企业中最大的一家,涉及的产业包括建筑公司、现代农业公司、大酒店、商贸公司等八家子公司。苏万钧大学毕业后到集团总公司财务部做了一名会计,经过十多年时间,他已从一名小职员一步步被提拔为财务总监,让米朵朵的闺蜜羡慕不已。更让闺蜜羡慕的是苏万钧一表人才,他身材匀称,皮肤白皙,站在阳光里笑眯眯的样子,像极了香港明星吴彦祖,每次提起苏万钧,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少不得一阵溢美之词。

米朵朵站在门口,生平第一次认真打量着苏万钧。苏万钧也算得上宽肩阔背,不算瘦削,可和向前进比起来,却又显得瘦小。苏万钧趴在电脑前,背佝偻着,显得极其猥琐,不比向前进,坐在哪里腰杆都挺得笔直……想着想着,米朵朵开始脸红起来,自己怎么会像法官审问罪犯一样,非要从老公身上找到劣迹斑斑的破绽,并用这些破绽否定他的一切,这到底是怎么了?老公曾经让她倍感骄傲、自豪,他让米朵朵有了在朋友和同事面前昂起头走路的资本和底气,可从见到向前进以后,老公的形象简直是从天堂到地狱,立刻变得一无是处……米朵朵手心渗出冷汗,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卫生间。

洗完澡,米朵朵拿着一张白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客厅。女儿苏晴晴正坐在沙发上看《西游记》。苏晴晴刚满五岁,正在读幼儿园,她全神贯注盯着电视机,荧屏上,孙悟空正和一群小妖打得不可开交。米朵朵没有打搅女儿,径直走进卧室。

打开笔记本电脑,米朵朵看着一片空白的WORLD文档,掏出手机,拨通记者部主任的电话,问,这篇报道,写多少字为宜?

主任说,你想写多少字?

米朵朵说,五千字。

主任惊叫了一声,天,那都是一个专版了!

米朵朵说,那我写三千字左右!

主任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说,那是万万不行的,最多两千字,配一张图片。

主任的态度再也不会有让步的意思,米朵朵说,那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办。

挂断电话,米朵朵突然对自己的行动感到不可理喻,做记者十年了,米朵朵从来没有为采访对象去争取多写点篇幅,今天却为了一个见义勇为的青年变得激情澎湃。

三天后,向前进的报道见诸报端,米朵朵整整写了两千字,配上一张向前进救落水儿童的图片,足足占了三分之一的版面。

报道出来后,米朵朵专程把报纸送到向前进的办公室,这也是米朵朵从业以来第一次这么做。如果在平时,米朵朵顶多只是在电话中通知采访对象,可那次,米朵朵就像着了魔一样,想见到向前进的念头压也压不住,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别有用心让米朵朵一度感到羞耻,可羞耻归羞耻,一拿着那份报纸,米朵朵就像找到了一块遮羞布,去见向前进的借口顿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向前进穿着一件蓝色的紧身短袖衬衣,一条米灰色长裤,扎着一条深棕色的皮带,一双黑色的凉皮鞋。米朵朵坐在向前进办公室的一张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向前进坐在办公桌后面,浏览着手里的报纸,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对浅浅的梨窝,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脸上,他的眉间透出一团喜气。

向前进放下报纸,走到米朵朵面前,连连向米朵朵道谢。你来我往地客套了一番之后,米朵朵意识到自己该走了,再赖在这里,所有的矜持和自重都会荡然无存。

米朵朵走在大街上,道路两边是一排鳞次栉比的高楼,街道上的车辆像鱼群一样滑过身边,正前方的一座人行天桥上,来来往往的路人衣着光鲜、行色匆匆,看着一派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米朵朵感到一阵惶然。

米朵朵再次接到向前进的电话时,正在电脑前赶一篇采访稿。向前进说,你晚上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顿饭。

米朵朵握着手机,看着电脑上满屏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本打算拒绝,可一开口,她竟然鬼使神差地问,去哪里吃?

向前进说,鹊云台,餐饮部的1002号包间。

一听到“鹊云台”,米朵朵的心顿时紧缩了一下,她问,吃顿饭干嘛要跑那么远?

向前进说,清净,环境好,最重要的是那里的饭菜也不错。

米朵朵犹豫片刻,说,我准时到。

“鹊云台”位于鹊云山一处山顶上,五层小楼,主体结构为水泥混凝土建筑,却是一派十足的仿古风,琉璃瓦,翘角飞檐,每层楼的走廊上都用水泥砌着带座围栏。客栈右边是一片草莓园。客栈左面是一个池塘,池塘里栽种着荷花,岸边种着几棵垂柳,放眼一看,处处都是花红柳绿的人间美景。

客栈一楼为餐饮部,进门是一个硕大的圆形屏风,屏风上用丝线绣着花开富贵的图案。转过屏风是前台,前台的男服务生一律着白绸短袖唐装,黑长裤,黑布鞋;女服务生一律着桃红色中袖旗袍,立领,右开禁,黑布纽扣,绣花鞋。

米朵朵穿着一件湖水蓝的吊带长裙,裙摆上缀着几抹细碎的青花,一头长发自然地披在双肩,淡施脂粉,还特意洒了些香奈尔香水。

米朵朵和向前进在包房的餐桌前比肩而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在米朵朵裸露的肩上,向前进看到两条微微隆起的锁骨,那两条锁骨在白皙的皮肤下越发显得质感饱满,有种说不出的凄美。隐隐约约中,向前进还闻到米朵朵身上的香水味,这香水味淡而轻,若有若无,让他怦然心动……

饭菜自是无比丰盛,清蒸鲈鱼、爆炒龙虾、鱼香肉丝、莲藕炖排骨……满满摆了一大桌。向前进特地开了一瓶红酒,给米朵朵倒了大半杯,两人举杯畅饮。酒足饭饱后,桌上是一片狼藉的残羹剩菜,一只盘子里的鱼头正对准米朵朵,鱼身被吃得精光,就剩下一根骨架,惨白的鱼眼珠大有一副死不瞑目的气概,直勾勾盯着他,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内心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米朵朵意识到自己该走了,她还没有说话,向前进突然伸手,握住米朵朵的一只手。米朵朵又惊又慌,奋力想挣脱,她越是抗争,向前进握得越紧……

在客栈3305号客房里,向前进和米朵朵两人如胶似漆地拥抱在一起,亲吻着褪去对方的衣服。那一夜,米朵朵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冰,在向前进的爱抚下,慢慢融化成了一潭水……

有了那次的经历,米朵朵完全无法自已,向前进滚烫的体温、淡淡的汗臭、口鼻间的烟味和那双粗壮有力的双腿,一想起来就让她晕头转向、无力自拔。“鹊云台”3305号房间,成了米朵朵和向前进幽会的场所,有时是在白天,有时是在晚上,欢娱之后,两人各自回家,从不在“鹊云台”留宿。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米朵朵也感觉到自己的反常,一个人坐着坐着就入了神,健忘,丢三落四,领导安排米朵朵去采访,等见到了采访对象,米朵朵不是忘了带录音笔就是忘了带采访本,要不就是忘了带照相机,只能用手机拍几张照片凑合着交差。

米朵朵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入神。电视上播放的是一场足球比赛,一个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带球突破对方球员的围追堵截,一脚将球射进网中,满场欢腾的人就像疯了一样,摇旗呐喊、相拥而泣……米朵朵眼神空洞无神,心思好像停留在别处,就算天塌下来也惊扰不了她。

苏万钧从浴室出来,穿一件白色浴袍,他刚走到卧室门口,顿顿,又折回来,坐在米朵朵身边,伸手摸了摸米朵朵的额头,问,你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米朵朵没有回答,苏万钧说,工作压力太大?

米朵朵还是没有吭声,苏万钧说,要不我们休个假,一起出去旅游旅游。

米朵朵突然大嚷起来,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苏万钧愕然了,他懵懵懂懂地看着米朵朵。米朵朵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激了,她放缓语调,说,我没啥事,就是最近工作有点不顺,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就好了。

苏万钧愣愣神,看了看米朵朵,好像有很多话想说。顿顿,他还是起身走进卧室,在转身合上门的时候,他又隔着门缝,再次看了看米朵朵,最后才轻轻合上了门。

当天夜里,米朵朵做了一个梦,自己一个人驾车行驶在去往“鹊云台”的盘山公路上,路边有个手持匕首的男人正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那男人满脸杀气,目露凶光,手中的匕首还在不停地淌着血……米朵朵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湿遍全身。苏万钧在身边睡得正酣,十字交叉着平放在被子上,胸口均匀地起伏着,月光从低垂的窗纱中浸进来,照在苏万钧脸上,苏万钧鼻梁的弧度在月色里显得更加柔和,借着月光看,米朵朵可以看到苏万钧鼻梁上有几颗绿豆大小的雀斑,暗褐色的雀斑在月光中格外醒目,米朵朵伸手摸着苏万钧鼻梁上的雀斑,油然而生一种痛惜。

最近一段时间,米朵朵对十年前发生在“鹊云台”的凶杀案很着迷,她一直有一个疑惑解不开,当年凶手行凶时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在凶手杀红眼的时候,在凶手正要和自己老婆同归于尽的时候,他怎么会突然放过自己的老婆?那短短几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米朵朵翻找到当年对凶杀案的报道,文章只是详尽报道了凶杀案的起因、经过、结果,并没有涉及凶手为何会突然放过自己的老婆。十年前的凶杀案尘埃落定后,凶手的老婆就带着她女儿去了广州生活,也有的说是去了浙江,无论哪种说法是真的,有一点毋庸置疑,凶手的老婆已经在这个城市彻底消失了。

报道十年前那场凶杀案的记者叫何莉莉,也曾经是报社鼎鼎有名的记者,米朵朵刚进报社时,是由何莉莉带着的,两人属于半师半友的关系。何莉莉已经退休几年了,现在去了深圳,帮她儿子儿媳带孩子。

米朵朵在一个深夜拨通了何莉莉的电话,开门见山地问,何姐,我想问你一件事!是关于十年前发生在“鹊云台”的凶杀案。

何莉莉有些不情愿,这么晚了……你问吧。

米朵朵问,凶手在杀他老婆的时候,怎么会突然停手,那几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莉莉说,你怎么会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起来了?这事已经过去十年了!

米朵朵说,我只是好奇。

何莉莉问,朵朵,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米朵朵说,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

何莉莉说,朵朵,虽说我现在已经退休了,可报社的事情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我听说,你现在的工作状态很不好,想必,家庭状况也不是很好。

米朵朵握着手机,没有吭声。

何莉莉说,朵朵,休几天假,好好调整一下状态,要是你现在工作不顺,或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可以来深圳找我。

米朵朵请了七天调休,订了飞往深圳的机票。

她在卧室里整理行礼,把充电器、防晒霜、墨镜、遮阳伞、正红花油一件件塞进拉杆箱中。

苏万钧站在门口,说,你真不要我陪你去?

米朵朵说,我想一个人去走走,再说了,我和何姐是多年的好姐妹,你一个大男人夹在我们姐妹中间碍手碍脚的,不太合适吧。

米朵朵拉上拉杆箱的拉链,眼神直直盯着皮箱,她神思恍惚,喃喃自语说,我只是去见见何姐,陪陪何姐,很快就回来……

米朵朵到达深圳正是傍晚时分,何莉莉做东,在一家海鲜酒楼的包房里请米朵朵吃了一顿海鲜大餐。

米朵朵独自坐在包间窗边的一张沙发上,侧着头,看着窗外。路灯的光投射在人行道上,就像童年时那些洒落在床边的月光,如水一样皎洁,却又无法伸手捕捞。何莉莉坐在她对面,穿着一件酒红色的旗袍,戴着一串珍珠项链、一个翡翠手镯,头发在后脑勺盘了一个发髻。她已六十岁出头、体态发福,脸颊的肉有些松弛,眼角边和额头上有几道明显的皱纹,两个像气囊一样鼓起的眼袋特别扎眼。脸上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更深了,腰上的一圈赘肉把旗袍的腰身撑得胀鼓鼓的,两条胳膊上的肉也开始松弛、下坠,要不是有一层皮包裹着,米朵朵真担心那些松弛的肉会掉下来。她的眼神在昏暗的灯光里显得有些混沌、迷离,完全是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子。可有好几次,米朵朵无意中看到何莉莉眼神里会突然闪射出一种极其澄清的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一闪即逝。

想到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自己也会和她一样,米朵朵心里陡生悲凉。

何莉莉说,你想知道当年的凶杀案?

米朵朵说,我想知道,凶手为什么会突然放过他老婆?

何莉莉说,那次,凶手正打算和他老婆同归于尽时,他老婆号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出了一句话。

米朵朵问,什么话?

何莉莉说,他老婆边哭边喊,老公,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米朵朵听后,默然良久,什么也没有说。

何莉莉说,好好在这里玩几天,七天后,回家去开始新的生活。

七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米朵朵订了返程机票,是该回家了。

米朵朵坐在机场候机大厅的一张椅子上,微信提示音突然响起,信息是向前进发来的。向前进在微信里问,你最近去哪里了?一直不接我电话,微信联系你你也不回,我想死你了。信息发完,向前进又在微信里发出一串玫瑰花。

米朵朵看着手机,心如止水,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向前进的信息再次发来,我今晚在老地方等你。

米朵朵平静地回复了一句,我不会再去鹊云台,也不会再见你,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米朵朵把向前进的微信和电话号码拉黑,她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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