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妮
内容摘要:“把”字句是现代汉语中极其常用,标志明显而又十分复杂的句式,也是语法研究中的一个重要问题,长期以来受到专家学者的关注,是汉语语法界一个重要的研究课题。各位专家学者从语法意义,句式语义,语用价值等多个平面,多个角度进行系统深入细致的研究,也取得了很大的成果,归纳出了理论规则,从而试图采用传统的语法规则来研究“把”字句。而在大量丰富的语料面前,在此基础上归纳出的“把”字句的各种句法语义特征和规则,往往会产生“例外”。本文从“把”字句的研究历史入手,把一些特殊的“把”字句纳入了相应的图式规则中,并且以“个性”的“把”字句为切入点,探索了“把”字句各成分之间自足的内在机制和补偿机制,从而探索合格的“把”字句之间的联系,为“把”字句“例外”现象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关键词:“把”字句 句法 语义 补偿机制
“把”字句是汉语中使用频率较高的一种主动式动词谓语句,是运用介词“把”将谓语动词涉及的事物置于动词前做状语的一种句式。有典型和非典型的句子结构,是句式语法教学和研究上的难点。“把”字句打破了汉语动词后面是宾语的正常语序,创新性地将原本处于动词后的宾语B提到了动词前,形成S把BVP的语序格局。
“把”字句中的“把”是由实义动词慢慢虚化而来的,我们从现在还使用的“把门”、“把关”等词汇中可以看出“把”保存下来的动词义。很多学者认为,汉语的介词具有“过渡性质”,它们仍具有一定的动作性,吕叔湘将介词看作副动词,丁声树将介词称为次动词。“把”的本义是“用手抓、握”,“把”虚化后仍具有一定的动作性,所以“把”字句的语义总含有“处置”的意味。崔希亮研究“把”字句里的动词发现:“把”字句中的最典型的动词,从意义上看全部都是动作动词,并且大部分跟人的身体、尤其是手的动作有关。因此,笔者认为,“把”字句的所有意义都是从“手的动作”转喻引申为“处置”,“处置”是“把”字句最基本原始的语义。进入“把”字句格式的句子,不管是典型還是非典型的,都会自然而然地获得“处置”对的意义。尽管“把”字句有着看似纷繁复杂的各种语义类型和句式,甚至有些“处置”特征边缘化,但任何一种类型的“把”字句其本质上仍根源于“处置”这一核心意义。
从基本原始的“处置”意义出发,探讨“把”字句的“个性”,从本质上把握,探索转喻引申后各种“把”字句格式意义之间的“家族支脉”关系,这样即使表面“把”字句有各种复杂现象,我们也不会被复杂的语料内容所蒙蔽,也不至于为了“例外”放弃规则,或为了“规则”而忽视“例外”的代价。
一.“把”字句的起源和发展研究
祝敏彻、王力等专家学者认为,“把”字句来源于“把”构成的连动式。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交际的需要,“把”字句的应用范围越来越广,大约在唐代初、中期,介词“将”和“把”慢慢虚化成为“把”字句。而有些学者认为,“把”字句的产生还有更早的形式,是“以”字结构即介词后宾语前置,介词“以”相当于“把”、“拿”,如“今诚以吾众诈自称公子扶苏、项燕”。“以丛草为林,以虫蚁为兽”。“以一当十”等。梅祖麟对处置式作了全面的考察后,得出“把”字句的三种来源,蒋绍愚认为“把”的宾语是施事或当事的把字句来源于“将/把”引进工具语的连动式。
随着时代和文明的发展,人际交往范围不管是在空间时间上都有所扩大,用来表达和使用的语料内容类别越来越丰富,为了更有效地沟通交流,人们倾向于用直白简单明了的话语方式来表达。话句表达形式的有限性和语义表达的丰富性之间的矛盾急需调和。通过发展扩容和词汇发展,“将”字句代替“以”字句,而”把”字句代替“将”字句,“把”字句以新的姿态保留在了语言系统中。
上世纪九十年代,很多专家学者探讨了“把”字句的来源和发展,进21世纪后,专家学者们对“把”字句的起源继续深挖。随着认知语言学,对外汉语教学等相应学科的发展,“把”字句研究的内容和思路更宽广、研究方法和考证更加多样化,各学科的专家学者们从不同学科,不同范畴领域尝试解释分析“把”字句,尝试运用各种理论和方法来解决“把”字句的许多问题。王力先生提出的“处置”说为“把”字句的研究开启了大门,从此拉开了专家学者们对“把”字句语义研究的序幕。吕叔湘提出了“行为动词”说、“宾语有定”说和“复杂谓语”说,成为“把”字句句法综合研究的开创者。吕叔湘对“把”字句的研究成为“把”字句构成条件的起源。
“把”字对于“把”字句句式非常重要,对“把”的合理全面理解关系到“把”字句语义的认识。尽管长期以来,不少专家学者对王力先生提出的“处置”说产生质疑,列举了不少的“把”字句并没有“处置”意义的句子,如:“他把东西丢了”、“他把这件事想了一遍”、“把心里话都跟你说了”、“他把我恨透了”、“我把他爱得好苦”,甚至还有语言学家要求取缔“处置式”这个名称。以往的一些研究对“处置”的理解过于抽象和片面,而宋玉柱、屈承熹等学者对王力的“处置”说做了补充和修正,潘文娱先生的提出了“广义处置”说,宋玉柱对以往“把”字句的研究方向和方法进行了反思和探讨。学者认为对“处置”的理解不能太狭隘,像“他把东西丢了”这类“把”字句可以理解为施事对受事的处置。“处置”式,从形式上说,通过介词“把”,把动词支配的成分,提到动词前;从意义上说,它表示的是主语对宾语的一种有主观目的行为和处置。“处置”说受到大家的认可,在“处置”的研究也不断深化,推陈出新,有放宽收窄处置含义的,有区分有意处置和无意处置,有区分客观处置和主观处置,不管隐喻引申怎样,“把”字句的句式语义还是“处置”。
二.“把”字句的特点
“把”字句句式特殊,句子结构、语义和语用上它独特的魅力。“把”字句是否合格,不能只是归纳规则,规定哪些动词或者补充成分可以进入“把”字句中,这样往往会产生规定后的“例外”。句法形式来自并反映语义,以深层结构的语义为依托,我们应该有一个全面的“把”字句句式观,从而对“把”字句的特点进行综合的分析。
1.“把”字句的主语
“把”字句的主语多数是体词性词语,也有不少句子的主语对宾语好像没有施事的作用,但其实主语前隐含一个动作,这个动作刚好是“把”字句的谓语动词,如“甘蔗把我的牙吃坏了”。“那些文件把我搞怕了”。“把”字句的主语让宾语位置,状态,身份发生变化,有时则不能,有时引起的却是把字句主语的变化,例如:“我把这个文件删除了”“我把衣服穿反了”。
2.“把”字句的宾语
“把”字句的宾语一般是谓语动词的受事,是“把”字的后置成分,后置成分复杂多样,有的后置成分是名词或者代词,也有些后置成分是名词性短语或动词性结构的宾语。“把”字宾语往往会表现出自立性的特征,是客观的事实的东西,是先于动作行为而存在的。而“把”字句的后置成分是谓语处置的对象,一般是有定的。但在语言实践中,“把”字句产生了很多无定的合格宾语,如“我把一首好听的歌下载了”,“妈妈种的西瓜,个个都有篮球那么大”。
3.“把”字句的谓语
“把”字句对谓语部分有特别的要求,因为谓语动词和“把”字句的宾语有多种语义关系,这样就明确规定了很多不能进入“把”字句的谓语,如表关系的动词,“爱”、“记忆”等,表示“知道”等表示心理、认知活动的动词,趋向动词,个别不及物动词,非动作性及物动词等,只有动作性强的及物动词才有可能进入“把”字句的谓语部分。“把”字句是否成立受到动词、补充成分和宾语三个方面的共同制约,构成把字句的条件:①从句法身份、语义角色及有定性等分析“把”后连带成分的性质。②从类别意义、语义特征、配价功能等讨论对动词的限制。③侧重语义中心部分考察句式结构的要求。
张伯江根据认知语言学并借助认知心理学中的规则来揭示“把”字句的句式语义。这种概括是语法分析“综合观”的结果。句式是一个完整的认知图式,其间各个组成成分的顺序、成分间的远近、成分数量的多寡都是影响句式的整体意义。张先生还指出:以往学者们归纳出的种种制约因素,如“把”字句的“动词的处置性”、“宾语的有定性”、“谓语动词的非光杆性”、“动作的肯定性”等,并非是互无关联的个别特征。种种“例外”实则是隐藏在“处置”这一原型语义中。句式语义不一定能从句子组成成分和表层语义推导出来,而是众多“处置”义的“枝特征”,“延伸义”,成分间的搭配弥补,最后构成合格的“把”字句。
我们可以通过句式,有机整体地去看“把”字句的动词,名词或补语,进而理解语义。通过“把”字句内部成分的综合运作,如:动词配价,宾语位移,动词增强动量,连带成分等方式,把“例外”的动词,宾语或补充成分,合格地进入到“把”字句中。比如“把灵魂放了”和“把猴子放了”,前一句不合格,后一句合格。因为“灵魂”是抽象名词,构成“把”字句需要更为复杂的补充成分来补偿其不明晰的枝特征。“猴子”本来就是具体的事物,动词“放”本身具有的“处置”的分支特征,因此后面一句成立。要使前一句合格,我们需要添加补语成分,如“把灵魂放到X光下。”“把”字句的内部成分是互补互助,是一个整体机制,共同构成“把”字句。语言发展是不平衡的,词汇系统的发展最快,语法的发展慢一些,语言内聚力增强,向通用型发展,可能会有整合现象,所以还会有更多复杂的复合的“把”字句,我们要形成更全面综合的“把”字句句式观。
三.“把”字句的內在自足机制与补偿机制
“把”字句可以与主谓句、“使”字句、“被”字句、动补式、重动句进行变换,变换后语义语用有所侧重。使用一门语言要清楚句子成立的句法条件,进而推演生成和鉴别合格的句子。“把”字句内部不同成分和句式之所以和谐相处是因为随着词形内容的增加,句子隐性制约的规则他们共同遵守与妥协,可以说“把”字句自足是有其对句子的特殊要求。“把”字句自足的内在机制不是各个层面语法内容的平面相加,而是一套不均匀地投射在句子不同层面上的层级规则制约,及时在同一层级不同层面上也有不同的反映。汉语为第一语言的人,他们可以靠与生俱来的语感调整不合格的“把”字句,从而表述生成合格的“把”字句。合格的“把”字句,语义自足,表述自足,句式自足,生成一个“把”字句要满足句式语义上的述变性、句子表述上的二重性以及所属句类的特定性。
语感是说话人的语言直觉,是持一种语言的人们的共同的言语心理,是语言的内在机制。使用者在遣词造句中,感受到不同句式的区别性语感,从而能正确的使用相应句式进行交际。任何一种语言的语义组织中都会忽略万事万物关系细微差别的一面,又有从某种角度精细区分的一面。补偿机制是自然语言的普遍现象,语言世界总是在客观世界与主观世界通过不同的补偿机制进行调整,“把”字句各成分之间的补偿机制也让其达到平衡,通过语义补偿机制,词汇或句法手段可以实行补偿,如“把苹果吃过”句子不成立,通过结果补语的手段让“把”字句句式成立,如:“他从来没有把一个苹果吃完过”。句法和语义既有独立的一面,又有紧密联系的一面。“把”字句的补偿有时是因为缺损,但有的补偿并非缺损,而是某种隐含现象显性化,是对隐含的句法补偿。
“把”字句的种种“例外”看似毫无关系,在大量的语料面前,好像规则无迹可寻,实际上把握了“把”的原始基础意义“处置”,以此为基础,可以解决各种”例外”。种种“例外”的“把”字句各个成分间靠着“近亲”或“远亲”的关系紧紧围绕着“把”字句,保持着“把”字句家族相似性。“把”字句用多种方式隐喻途径扩张出去,个别“把”字句渐渐远离原始基础语义,围绕“处置”这一原型语义,不断“分枝”,这些“枝”看似不直接相连,但实际上是相互连接起来的。有些“把”字句的使用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如果不使用“把”字句,必然会造成机子的不合格(或语段的不合格)。“把”字句内在自足机制和补偿机制,让其句式使用方便快捷,让说话者在句式选择上首选它以表达各种主观意愿、情感态度,显示句尾焦点。
参考文献
[1]刘培玉.说“把”[J].湖南零陵师专学报,2001,(2).
[2]金立鑫.“把”字句的句法、语义、语境特征[J].中国语文,1997,(6).
[3]张斌.新编现代汉语[M].复旦大学出版社,2006.
[4]崔希亮.“把”字句的若干句法语义问题[J].世界汉语教学,1995(3).
[5]张伯江.论“把”字句的句式语义[J].语言研究,2000,(1).
[6]萧国政.汉语“把”字句自足的内在机制[M].湖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
[7]薛恩葵.语言结构中的补偿机制[J].俄语语言文学研究,2009,(2).
[8]苏静.“把”字句的认知研究[D].四川师范大学,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