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舞蹈创作作为一种创造性活动,通过对当下人物、事件、环境的所见、所闻、所感,进行艺术构思形成舞蹈创作思维并经过艺术实践开辟新的创作思路。本文试图从动作结构、身体结构以及形式与内容中挖掘内在潜质,并随创作视野的拓宽不断在创造性的艺术生产中开辟新路径。也通过分析舞蹈创作过程中的构成要素,进一步为实践提供创作动力。
【关键词】 舞蹈创作;解构;空间;动作;视角
【中图分类号】J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19-0079-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19.026
“结构”作为连接事物之间的纽带,组织着事物的各个要素,有着整体性和系统性的特点。“解构”体现着事物的分解、消解与拆解。随着时代浪潮的变迁,后期也逐渐出现“结构主义”与“解构主义”作为一种方法论运用在艺术创作之中。而“结构”与“解构”在舞蹈创作中为动作的产生、空间的运用、视角的把握更是提供了独特的思路与方法,不断拓宽着舞蹈创作的可能性。
一、舞蹈本體:解构与变形
舞蹈创作中最重要的则是舞蹈本体的创造,而舞蹈动作作为舞蹈本体在结构中不断进化,并逐渐渗透出解构意识,在组织变形中增强动态表达方式,也依据舞蹈本体的无序性和不确定性为创作提供原动力。
(一)舞蹈本体结构中渗透解构意识
舞蹈的本体动作基于生活动作艺术化的组织、凝练而产生,经过一定程度的变化和发展构成具有一定美感的舞蹈动作语汇。在创作过程中,人们通常采用单一的运动规律、动态、节奏等方式来匹配和安排动作各部分有序或无序的排列,并根据形态结构准确把握作品的创作风格与形象符号。但在逐渐完善的过程中,舞蹈语汇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其中就伴随着解构意识的出现,丰富创作手法为创作者提供想象空间。对于结构而言,舞蹈编创本身也是一种挖掘新路径、新思路的艺术创作方式。
现代舞创作的落脚点多在对“人”的关注上,是一场与生命个体本真的“对话”。正如华宵一舞蹈剧《一刻》中的《滑》,在动作的倾倒、匍匐、踉跄中,寻找着身体的平衡与力的爆发,而当舞者走完这一条“路”时,她的抽泣与呜咽有了更多的意味旨趣,给予观者更多审美想象去思考人性、人生、人心。所以不论是在肢体本体的解构探索,还是对作品文本或故事的分析阐释中,现代舞都发挥着自身优势,创作者也在其中寻找着更多可能性,实则它的出现不仅是对经历过的人、事、物的反思,也试图透过重重障碍解构人性的深广维度。
(二)舞蹈本体变形中增强动态表达方式
在形成了一定的动作结构后,编导通过解构的方式对肢体进行发展,利用动作变形、动态捕捉等手段加强视觉张力和趣味性,以单一运动构成的动作经过一定程度的变形赋予其内涵,使动作更具可舞性及表现性。在动作形成的过程中将“即时”状态进行捕捉,将生活真实巧化为艺术的真实。创作者在编创过程中,要善于将生活动作进行美化、加工、变形,依据力效的变化,创造出丰富多样的质感层次,也通过方位、频率、时间、空间等因素进行变化,在这种动态中呈现出创作者的真实情感诉求。借生活常态下的动作来举例,掸灰的腕部发力动作若将其置于头顶上方,并用轻柔缓慢的质感发力,改变身体的姿态和情绪状态的同时,也好似构成一幅挥手告别的画面。
聚焦当下的中国民族民间舞创作,其不再拘泥于刻板印象中的传统外在形式,而是在保留一定民族风格的基础上进行新的突破,保有民族精神内核的同时在时代的道路上持续思考。以田露老师的作品为例,她的作品不单是情感上的表达,也蕴含着民族文化的厚重,以经典作品《翠狐》为例,将海阳秧歌中的传统元素加以变形,将海阳秧歌“一惊一乍”的风格特点与狐狸的灵敏机巧构建强烈的对应关系。将其中的“缠头扇”“单一波浪”等传统动作进行空间和质感上的变化。由此看出,经过一定程度的变形,强化了舞蹈语汇的同时再深化动作质感、时空等要素,呈现出符合语境内容的丰富画面。
(三)舞蹈本体的无序性和不确定性为创作提供原动力
编导在结合身体运动方式和运行轨迹进行编创时,直觉意识会首先反馈给身体最本能的行动反应。将行动反应加以解构和变形,打破身体原有的运动惯性,在不确定性中提升创作机遇出现的频率。由此在后现代舞发展阶段多以即兴等方式进行编舞创作,从不确定性中激发创作活力,进行瞬间的动态化捕捉,不断地打破、重组建立新的组合。一个作品的形成需要编导缜密的逻辑构建,舞者作为连接和沟通观众的金钥匙,传递编导内心诉求和情感表达是创作中最为关键的一环。编导则根据舞者自身的特性或优势,通过即兴等手段捕捉创作灵感,并在非限定性环境场域下引导舞者产生表达诉求,直观作用于肢体中,再经过舞蹈演员的二度创作丰满作品的内容表达,也为作品本身提升创作价值。
随着创作思维和艺术视野的拓展,编导不仅从专业舞者身上获取能量,也在素人舞者中获取生活化的经验。著名的法国编舞家杰罗姆·贝尔与素人舞者合作时曾说道:“当我们看到素人舞者跳舞时,观众可以产生更多的共鸣并理解他们的感受。在戏剧艺术中很大程度上一直依赖演员整合角色的能力,但在我的舞蹈里,我们看不到这一点,因为素人舞者是在表演自己,他不需要表演其他人。”素人舞者打开了编导创新的新方向和新视野,通过肢体在空间中无序的跃动呈现出别样风味,不同背景、不同身份的素人舞者所展现的美感不是均匀的身材或优美的线条,而是肢体背后流露的真实。
二、舞蹈空间:限制与切割
(一)有限空间中塑造无限可能性
编导创作的目的是为了集中表达编导自身的意图和精神,而创作过程则受一定程度的地域、向量以及时空的限制,编导在限制下对有限空间产生无限的精神诉求和探索欲望,其所培养的空间艺术感知能更好地对创作视角进行延伸和联想,所以说舞蹈被称作“空间的艺术”。肢体流动的内空间以及行动于舞台的外空间都是编导行动欲求的推动力,在编创过程中,从点、线、面中规划肢体在空间中的运动轨迹,寻找符合情境的动态画面。在“虚幻”的空间中诉说真实,能将编导的真情实感具体生动地传达给观众,观众通过舞台中“正在发生的事情”产生对过去或未来的意识化联动,而种种意识的产生则是在有限的空间中领略无限的自由。
以荷兰现代舞团的作品《Left Right Left Right》为例,作为一部极具趣味和创新的作品,其主题围绕着专注力、时间、节奏进行展开,以非传统的方式融入,完成了一场对人类运动的研究。作品中舞者们身着灰色西装,脚穿运动鞋,“愤青”形象跃然纸上,而最为亮点的莫过于那十六台跑步机,在跑步机上整齐地行走、奔跑、滑行。“小小的跑步机”“一左一右地迈步”这些碎片化的记忆点,却留有极为深刻的印象,而编导所营造的空间效果充分表达作品的立意和思想,并在有限的空间分布中给予观众无限的思考,实现观众审美情感与编导创作目的“交感”,这样一场“左与右”的辩证问题就此展开。
(二)增强视觉效果营造空间感
舞蹈与空间之间有着奇妙的化学反应,创作者根据空间的各种功能属性,表现出不同的意识形态,不论是从画面的呈现,还是场景结构分布,编导利用切割的方式对舞台空间进行处理,从而营造空间氛围感,这不仅仅是对画面层次的叠加,更增强了视觉艺术效果。就舞台艺术本身来说,随着观众视觉美感的不断提高和对“美”的观念的不断革新,许多空间造型的呈现方式也各有不同,如运用“同台多景”的切割手段将舞台空间立体化,建立视觉的平衡感。后续也根据作品的特殊性和规定情境演绎,通过舞台空间的分布区域,在不规则构成中寻找平衡,进而作用于人物的情感表达之中。
在舞蹈动作编排和画面设计的过程中,用何种画面调度、位置、构成方式、幅度、画面的整体性流动,并在有限的空间中如何表达就显得尤为重要。例如《国家的孩子》,通过画面的流动,将心理空间和现实空间进行切换,推动情节发展为内容铺衬,强化了人物性格,加强空间的叙事性。
不仅如此,为了更好地呈现视觉效果,延展空间,舞台的光影艺术也为空间呈现提供丰富的视觉效果。光点的位置、色彩的交汇、明暗对比都对视觉产生指向作用,营造作品的审美意境。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中的《渔光曲》片段表现上海女子清晨生火起炉的生活化场景,色调的冷暖对比,更增添了真实的生活气息。其中,多种多样空间切割的方式,将形式的“意味性”与作品传达出的内容和情感相契合,为创作提供新的路径。
(三)推展空间意境生成
意境是艺术中情与景交融的高度境界,中国古典美学中意境作为一种艺术范畴在书法、建筑、诗、画等艺术门类中都极为重要。宗白华在探讨空间的意识性中提到,只有舞蹈才可将空间的流动性意识和境界“具象化”“肉身化”。意境在空间中有若虚若实的“朦胧美”、从有限到无限的“超越美”。在舞蹈创作过程中,创作者将自身的主观意识和审美追求融入舞蹈作品,以人物形象为依据,以独特的造型姿态和形象特征来刻画人物性格,通过组织空间中可发展的点、线、光、色彩、空间形态构造等有机和谐的艺术形式强化视觉画面的同时,也增强了空间的氛围感。
“古风出圈”的舞蹈诗剧《只此青绿》成为当下热门作品之一,该舞蹈诗剧的灵感和概念来源于北宋青年画家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只此青绿》从今人的视角出发,追溯中华传统文化的同时也展现出当代人对中国传统美学的哲思,极富舞韵和气质,编导也将作品审美指向和画意诗情传达给观众,“一呼一吸,尽是山河”。身着青绿衣裙的宋代女子们,伴随着音乐从历史画卷中款款走来。整部舞蹈诗剧,以古典文学的叙事方式将传统文化的内涵如诗一般倾泻而出,传统与现代美学的内外联动,刹那间人们仿佛看到中华文化厚重的脊梁和大气恢宏的文化底蕴。以“舞”入画不仅演活了千里江山图,也诉尽了大宋风雅情,让美不胜收的古典长卷“流动”起来,从此完成了跨越千年的对话。“心中若能容丘壑,下笔方能汇山河”,舞者的一动一静将古画深远恢宏的气势和幽静典雅的意境呈现出来,不仅是对中国传统艺术形式的再度诠释,也是现代意识下的人们对古代历史文化的追溯与思忱,同样是文化创新的意识,却体现出艺术无限的蓬勃能量。
三、舞蹈视角:转换与生成
(一)视觉与思维转换联想创新
联想是事物创造和发展的起点,通过联想可以对现实存在的物象进行再造与创新。在思维过程中,从某个事件推想到另一种事物,通过视觉传导到大脑中经过思维的转化,对空间中的人、事、物产生一系列的联想。从基础的形到意的转化中,利用“相似性”联想去探索人物事件或空间的某种内在关联,由此可见编导要重视创新意识的养成,建立属于编导自身的语汇独特性的把握,并不断作用到作品中,提升作品的完整性。而联想最为重要的是要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之上,以云门舞集的作品《稻禾》為例,舞台中成千上万的稻谷顺流而下,将自然的美好片刻间呈现在观众眼前,林怀民借土地、风、水、火等自然因素入舞,诉说稻米成长周期的同时,也喻示着人几经淬炼的一生,为生命起舞,向大地颂歌。
(二)以独特视角看世界——不同版本的《春之祭》
一部经典优秀作品之所以能在艺术家和观众记忆中经久不衰,不只限于编导自身对作品语汇独特性的考量和把握。《春之祭》作为世界经典名剧经各路艺术家改编先后产生400多种版本,但它每一次的出现不论是对音乐的解构,还是编舞形式的丰满、内容的表达、动作的编织、空间的应用等,都烙印着各个时代的文化符号以及艺术家对生命的思考和发问。
对于舞剧《春之祭》,历来都有许多著名的舞蹈编导想要一“试”出新,企图利于自身特有的构成方式理解来诠释生命的意义可被何种方式解读。
以皮娜版本的《春之祭》和沈伟版本的《春之祭》相对比,两版对“生命”的解读和诠释彰显了自我意识上的个性追求,编导经历不同生存背景和文化积累的过程中,产生的创作灵感都基于不同的艺术视角进行呈现,并赋予《春之祭》不同的价值意义和深刻内涵。其一,直观从道具服饰中可见,皮娜版本的舞者身着统一的白色舞裙,松弛极简又解放的束缚感,表现出当时社会强烈的解放意识。而在沈伟版本的《春之祭》中每位舞者衣着各不相同,传递出追求个性的时代特征;其二,从创作手法的应用中,皮娜将重复的手法利用到极致,瞬间爆发后形成的动作,强烈地表现出女性内心的苦楚与苦难,利用肢体传递表达情感。沈伟的《春之祭》采用交响的编舞手法,以充满现代感的组合线条利用肢体与音乐构建和谐关系,在空间中释放对“未来”的极限幻想;其三,对人性和生命的思考中,皮娜运用红纱以示对生命的希望,向往自由,渴望人性得以解放。而沈伟版本的《春之祭》中无丝毫多余的道具服饰,也模糊了性别观念在传统意义中的刻板印象,没有强烈爆发的呐喊与挣扎,而是在极简的线条中体现他的审美旨趣与哲学思考。
四、结语
“结构”意识的形成下逐渐渗透着“解构”观念,编导在原有的结构基础上开发更多未知的可能性,并从未知中获得已知,逆光行走,以独特的视角和思维行动为事物的存在提供价值。但不论是以何种方式、何种手段解构,都要确信每次创作会带来新的思维和新的视角,开拓新的创作思路和创新灵感。而此刻,创作成为一种给予精神动力的方式,令人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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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孙颢芳,女,汉族,河北廊坊人,四川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舞蹈编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