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明
学书法必须要临帖,历代名碑名帖种类很多,对于初学的人来说,选帖至关重要,如同一个人要去某一目的地,方向、路线一定要选对。古人有言:“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取法乎中,得乎其下。”如果是取法乎下,自然是得乎其下了。初学书法最忌瞎写乱学,不可赶时髦,更不可专师今人,应是古今相学两不厌,以古为主,以今为辅。今之名家,有的有真水平,真学问,字确实写得好。有的是工作环境好,机遇好,靠职务关系成其名;有的是地位高,靠老部下捧场;还有的靠包装宣传,投机钻营成了名,确实是名不符实,由此良莠共存,鱼龙混杂,不加选择的取法,一开始学书就被低俗的碑帖引入歧途,即便是日后醒悟,也是积习难改。确实是后患无穷,追悔莫及。
若在初学的纯粹模仿阶段,选取了最好的法帖,不管是篆隶真草,选择具有代表性的碑帖,一开始就能步入正确的学书轨道。
那么,什么样的碑帖才算好的法帖?一般来说,经过大浪淘沙,历史的考验,被多数专家公认的名碑帖都是好碑帖,习行书类如王羲之的《兰亭序》《怀仁集王羲之书圣教序》、王羲之手札,颜真卿《祭侄文稿》《争座位帖》,杨维桢《真镜庵募缘疏》,苏东坡《黄州寒食帖》,黄庭坚的《松风阁诗》,米芾的《乡石帖》《梅惇帖》《苕溪诗》《值雨帖》《砂步诗》《蜀素帖》,董其昌的《酒德颂》等,都是行书临习不错的范本。楷书如颜真卿《勤礼碑》《多宝塔》《东方朔画像赞》《麻姑仙坛记》《李玄靖碑》《颜家庙碑》,褚遂良《雁塔圣教序》《大字阴符经》,碑系的张猛龙、爨龙颜、爨宝子、张黑女。师隶的师礼器、张迁碑、衡方碑、石门颂、西狭颂等,皆可取法临习。学篆取法甲骨、金文、石鼓、秦篆、汉篆都可取法借鉴,只要用心钻研,细心体会,就会心有所得。
古碑散落各地,商家为赚钱赢利,翻刻伪造以蒙世人,刻得好的,尚不粗见形貌,刻得差的则面目全非。选购碑帖,以文物出版社的为首选,其祖本出自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辽宁省博物馆等国家博物馆收藏之旧拓本或原迹。
读帖是临帖前十分重要的训练环节,往往容易被忽视,好多人学习书法,对法帖没有细致入微地精读,随手拿上就临写,这种学书方式是不可取的。读帖就是分析、研究古代碑帖字的用笔、结体、节奏、呼应、大小、势态、收放、墨色结体的搭配特征等,以及笔、纸、墨等材料研究。读帖既不是认字,又不需对碑帖内容详解、释读,而是领会点画的起承转合,呼应连带,墨色层次,聚散开合,快慢节奏,欹侧相正等,古书论有言:“察之者尚精,拟之者贵似”。读帖必须要细致,要反复地读,读到心里有数,心里有谱,才能准确临摹。研究书法的人都有这样的体会,“临帖十遍,不如精读一遍”。古书论:“古碑贵熟看,不贵生临,心得其妙,笔始入神”。从古到今,书法家们都是很注重读帖,没有精读的临帖如盲人走路,看似用功甚勤,其实进步很慢,并能加重习气,很难纠正。读帖要多积累,善比较,一本法帖中同一个字就有好多种不同的写法,如王羲之《兰亭序》里“之”字写法就有二十多种,都不雷同,这就要求我们读帖时要善于变通,找到共性,每个字的字形由左边字的字形、上下字映带而形成,也就是因势造型形成的,就是同一个人在同一时间书写同一个字,写出的字形都不一样。读帖便于学书者从理性、规律上认识某一碑帖的特点,对临帖实践起着直接指导作用,这样可以避免机械式的“抄帖”。经常读帖可以体悟书法中的精髓,提高眼界,提高审美,眼界高了才能手高。手高则要在理论的指导下反复不断地实践。理念领先,技法跟上。所以说,读帖要找到共性,找到书理,把古法帖的字分析、理解、掌握、总结才能在临写创作中得心应手。
临帖是学习书法的必经之路、必要手段。历史上的很多大书法家,如米芾、何绍基、王铎等,一生都在临习碑帖。没经过临习的自由书写,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历代书法大师的成功经验告诉我们,学习书法必须要临古,一定要对古帖深入细致临习研究,方可登入书法的艺术殿堂。
临帖可分为对临、背临、意临、创临。对临也叫作实临,是一般人所采取的临习方法,即照着碑帖,一丝不苟地模仿临写,对碑帖上范字的一笔一画,原汁原味地忠实临写,强调的是结体、点画到位,它是临帖的初级阶段,也是临帖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需要反复实践。
实临贵在形似,临出来的作品要能乱真,先掌握所临帖本的“共性”。这个阶段的临作尽量和范本上的字一样大小,这样有利于对比,找到差距。具体在临帖的过程中要特别注意几个方面,一是点画的形态一定要准确,点画的位置一定要准确,点线的粗细长短一定要准确,点线分割的黑白空间一定要准确,字距行距的大小一定要准确,要将所临的字原汁原味地表现出来,“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临上一遍,把自己所临的字和范帖上的字进行对比找差距,还可用解剖麻雀的办法一样分解点画,研究规律,把有代表性的点画详细解析,研究它的起笔、行笔、收笔、快慢、呼应、起承,只有这样精准细临才能有所得,才能节度其手,才能入帖,也就是说最大限度地打进去,这样临帖看似慢实则快。
有了第一阶段的实临,对所临碑帖的字形、特点基本掌握后,就要进行更高层次的背临,背临就是不看碑帖,对碑帖上的范字回忆性地进行临习。背临可将范字放大临习,放大临习的优点在于将范字的起承转合、一招一式表达得更清楚、更到位,将放大临写和原帖临写交替进行。在不看范本能临像时,就要进行意临,临帖达到形似是远远不够的,形似只是学书过程中的手段,目的是要遗貌取神,形成自己的风格。临帖贵从形似中逐步解放,求其书理,得其内涵,再结合自己对书法的认识,创作出既有古意又有新意的书法作品。对于行草书的临习更要注重意临,尤其是草书,它是随机生发、灵机一动的书法,随意性很大,就是同一作者,写同一篇中的同一个字,一次和一次都写得不一样,这就要求我们在理解书理,深通其意的基础上临习,所临作品达到神似即可。
接下来再谈谈创临,创临比意临层次更高、要求更高。创临也就是出帖,基本上不受法帖的束缚,自由度更大,夸张性更强,它是融合、生发、贯通的过程。这方面王铎给我们有很好的启发,他把古代王羲之,王献之、欧阳询的手札、阁帖临写成大条幅,从字法、结体、章法上大胆改造,尤其是墨色上更加夸张,完全属于自己的创造性临习。
学习书法只有临习还是不够的,还要研究历代书法大家对人生、对艺术的感受,还要研究他的历史背景,所处的生活环境及思想。如果不关注这些人文的东西,即使临摹能力很强,到后来只能是一个写字匠而已,后劲不足,比如一个演技高的演员大大方方,自然得体,这是综合素养的体现。演技差的,小动作特多,只能演到皮毛而已。书法何曾不是如此,高手临古,到位自然,神形兼备。
临帖临到七八分像时,就要尝试创作。集字创作是创作的初级阶段,选择好创作内容后,从字帖或书法字典上查找到相应的字后,机械地照搬,是对范本上的字不做过多的变形处理,直接搬过来用于创作,这是学习书法的初级阶段。集字创作其实还是在“创临”的层面,但是与原来的临摹还是有一定的区别,因为字的位置变了,集过来的字也要做相应的处理,在笔势的呼应、轻重大小、相同部首的梳理上,都要有所变化。集字创作的优点是作品有脉络、有根基、有取法。可以基本保证初次创作的书法作品的质量。同时也能检验临摹的实际水平。《怀仁集王羲之书圣教序》就是一部非常精彩的集字作品,虽然是集字作品,但字的大小错落、轻重缓急、开合收放都做得非常好,这是给我们一个很好的启示。历代书法家赵孟頫、米芾、白蕉等都经历了这个阶段,这个阶段要求对古碑帖烂熟于胸,深入骨髓。
书法创作进入了高级阶段,不是比功力深厚,也不是比临帖的精准,结体、章法的完善,而是书法家用自己的审美观、书法观去改造书法的原有固定模式,使点画、结体、面貌焕然一新,创造出既有古碑帖的脉络,又有属于自己风格特点的书法面貌,打动欣赏者。这个阶段应该对书法史有全面的了解,并且能对书法资料广泛应用,历代很多大家如颜真卿、王铎等都具备了这种能力,能左右逢源,自创风格。书法家其实就是一个汉字造型设计师,能改造出无数种汉字造型。
谈到书法创作,离不开取法,而取法又绕不过临帖,没有古法的创作,是瞎写乱画,如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即便写了一辈子,也不能登堂入室,只能称其是“江湖书法”或“自由体”,将抄帖等同于临帖,或将写字等同于书法创作,也是十分荒唐的。“食古而化”,“提取性”临摹才是高级的学习,怎样的创作才算好作品呢?好的作品,既需有古法、又要有新意,“在似与不似之间”。字里行间无不是思想感情的自然流露,无不流淌着书写者的内心精神。没有想法,没有新意的创作毫无生机,充其量只能算一个写字匠而已 。
王铎就是一位临创结合很好的书法家。 相传王铎是一日临帖,一日创作。有人比喻:“临帖是挣钱,创作是用钱”,我觉得此话很有道理,只顾挣钱不会花钱这种习惯和思维只能使自己变得窄化而不自知,只顾花钱而不会挣钱,也只能是“坐吃山空”,这两种行事的方式都是片面的,不可取的,在学习书法上,既要学会取法,又要会创造,这才是高级的学习方法。我的经验是“收”与“放”要交替进行,就是说临帖与创作要交替进行。选择好临习范本后,要把心态归零,认真地临习一段时间,有了临习的感觉时,要放手创作,尽量把临习的体会融入创作中,创作一段时间。又要回过头来,根据创作的需要进行提取性临习,久而久之,转移多师,自然会进入创作状态,也就形成了自家面貌。
总之说来,学习书法方法很重要,方法对事半功倍,方法错,事倍功半,甚至误入歧途,很难纠正。
颂雅风·艺术月刊2022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