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脚迹，顶着新雪（组诗）

邹平

关于爱

我用十万亩平原

养一场大雪纷飞

用半江寒风

赌一位渔夫的酒量

和一个词语的温暖

雪不谙水性

止于江北

你注定不能成为我的灯火里

广袤而闪亮的皱褶

鸟已飞绝

你的美和凛冽

都不是针对人类的

两亩五分地的麦子

几个日照，麦子就黄了，麦芒像父亲的白发

一年活一回的麦子，寿命半年

比一个季节长，比一页状纸薄

比我活得悲壮，比野草隐忍

剩下的半年，让一把镰刀生锈

让铁，硬碰硬的生活

父亲种这两亩五分地的麦子，喂鱼、喂鸡

磨成面粉，为几张嘴做稀薄的水上漂

我种这两亩五分地的麦子，喂鱼、喂鸡

长成一片富足的模样，让九泉之下的他闭眼

只是，我会把镰刀磨得更狠

像是去幫他了结一段恩怨情仇

相遇

夜如一盘石磨

惯行夜路的人

摸到出口

背财宝的盗墓贼

和我擦肩而过的瞬间

眼底闪过一道重见天日的白光

我无意中踩到他的影子

他低低地叫了声兄弟

将受惊的我请进土里

果壳 

我想拥有一间果壳状的屋子

像一弯下弦月那样躺在里面

书、梦、零食和紊乱的思绪伸手可及

有时，我会动情地抱抱自己

嗅到身体上的坚果气味，这很意外

我对自己真的知之甚少

更多的时候，我会去写留言

给仓鼠、鹦鹉、乌鸦和一只土獾

我称他们为可爱的女士或者尊敬的先生

所有的脚迹，顶着新雪

冬天一如既往送来雪

最轻的，落在穷人的柴房

想到上苍

我用征集的雨水、河流和

人间的祈愿、证词

堆积一个雪人

想到命运和结局

烟火、誓言、真相、死亡

此刻都很圣洁

想到赞美，雪原广阔

草木委身于土地

所有的脚迹，顶着新雪

此刻，我们称大地为母亲

星空怀抱草垛

长河安宁

此刻，我们称大地为母亲

并坦然接受稻田的

慷慨赠予

此刻，如果你睡在水波上

就漂走，就远走高飞

不用挂记牲畜、草场

此刻，如果你刚好想到一个人

那肯定是你久违的爱人

此刻，我要祝福一条山路、一盏灯

一堆积雪、一位朝圣者

此刻，如果有人

无意中偷窥到我的幸福

我并不会有丝毫的

不安和羞愧

种地的人

种地的人

一天说不上两句话

他的心思在地里

被土掩着

想说什么了

抬头望一眼天

种地的人

没有什么好说的

麦子返青就是话

谷种出芽就是话

秋收是一年交代

说了老一岁

种地的人

除了两季庄稼

和一条来去地里的小径

没几个亲朋好友

偶有路人喊他名字

满地庄稼都答应

责任编辑 侯 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