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换下的鞋递给王东,一路小跑向家去。天已黑,路灯还没有亮,两边的树木影影绰绰的。昏暗的道路上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他有些害怕,但他不敢停留,再晚了就瞒不住父亲了。突然,一个黑衣人冲过来,举着一把匕首,朝他狠狠地刺下去。正中心脏,鲜血喷薄而出。
他“啊”地大叫一声,坐起,人醒了。心还怦怦地跳着。
父亲推门进来,打开灯,急切地问,怎么了?
他看见父亲裸着上身,光着脚,平时一刻也离不开的深度眼镜也没有戴。他突然感动起来,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他说。
父亲转身出去,很快又进来,给他端来一杯水。别怕,父亲说,喝口水压压惊。
他顺从地喝了两口水。父亲又说,你最近老是做噩梦,不好,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我打听过了,二院有个冯医生,是心理疏导专家。
他故作轻松地说,一个噩梦而已。然后重又睡下。
电视还在响着,舒缓的音乐中,一男一女正优雅地在冰上舞蹈。父亲说,我把电视给你关了吧?
不,我听着电视睡觉。他说。他有一个习惯,睡前定时半个小时,听着电视声音睡觉。关了电视他睡不着。如果半小时到了,他还没有睡着,只好把电视再打开,重新定时。
父亲给他换了一个音乐台,出去了。
他抚摸着自己的胸膛,努力平复着心情。真是怪了,这个梦做过好几次了。做噩梦不奇怪,但反复做同一个噩梦,他不能不奇怪。他不知道这个梦预示着什么,或者是向他示警有人要害他?应该是的。一定是的。可惜每次他都看不到黑衣人的脸。
他要看清黑衣人的脸,这样见到他时才能做好防范。再次做那个梦时,他努力去看那个黑衣人的脸,可总是看不清。这怎么行呢,明明知道有人要害自己,可偏偏不知道对方是谁,什么时候来。他很害怕。
他要找出那个黑衣人。可怎么才能找出一个梦中的人,他不知道,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有个熟人还调侃说,你挨了那么多刀,心脏上有伤疤吗?如果没有,你怕什么呢?他心里忽然一动,于是想起,有一次,他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他的心脏上有一道凸起,好像是一个陈旧的伤疤。当时他没在意,现在一想,他更害怕了,也更坚定了要找出黑衣人的决心。
他查了很多资料,终于找到了沈教授,他有一个很高端的可以展示人梦境的机器。沈教授在他的身上、脑袋上安了很多电极片,电极片另一端连在电脑上,这样,他梦中的情景就可以呈现在电脑上。然后,沈教授对他进行了催眠。他很快进入了梦乡。可惜,他居然没有做梦,偶尔做一个,也和黑衣人无关。
一连几次都是如此。
回到家,他又做了那个噩梦。
沈教授苦苦思索后,决定把机器搬到他家里去。沈教授说,或许你卧室的环境会诱发你做那个噩梦。
这一次,沈教授没有对他进行催眠,而是让他按照平时的习惯睡眠。
他打开电视,找到体育频道,开始睡觉。他又做了那个噩梦。
醒来,他看到了沈教授录制的他的梦境影像。影像中,他从滑冰场离开,把滑冰鞋交给王东藏好,小跑着回家。黑衣人出现,举刀。他把画面定格,放大,终于看清了,黑衣人是他的父亲。
他呆坐电脑前,脑中一片空白。
这时,电视上又响起熟悉的音乐,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冰场上自由地舞蹈。是王东,他曾经的跟屁虫。
他感觉心口在痛,他伸手一摸,竟然摸了一手血。
【作者簡介】徐全庆,笔名双旗、席双旗等,全国小小说学会联盟副主席,作品入选中考语文试卷和百余种选本,数十次在全国各级文学大赛中获奖。著有小小说集多部,其中《独手之爱》荣获冰心儿童图书奖并再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