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山西面塑的传承与发展——以闻喜花馍为例

车菲蓉（景德镇陶瓷大学）

一、山西面塑艺术简概

山西的地理形态是一个较为规整的平行四边形，从北到南划分为“三晋”，即晋北、晋中、晋南。面塑是山西面食的重要组成部分，贯穿着整个省份，全省城乡百姓均擅长制作。面塑作为民俗节日中馈赠亲友、表达祝福、具有装饰意味的食物，是一种极具地方特色的民俗文化代表。这种经过色彩丰富且具有寓意的面点，可为供品、礼品，也可家常食用。面塑一般外形整洁、概括，内涵丰富，既有几何造型，又有如意、万字等传统纹样，还有具象的人物、动物、植物形象。山西各地面塑艺术争奇斗艳，种类丰富，风格特色、制作工艺也有所不同，但其在历史上既少记载，也无作品传世。直至2008 年，阳城焙面面塑、闻喜花馍、定襄面塑、新绛面塑，入选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为面塑文化的传承增添了重要一笔。

闻喜面塑在当地被叫作“花馍”。闻喜县位于晋南地区，其物产丰富，土地平阔，诞生了众多制作花馍的能手。在闻喜，有一句俗语是“有馍就有事，有事就有馍”。闻喜县制作的花馍因为其细致的做法和丰富的种类而得名，闻喜县又被称为“花馍之乡”。

二、闻喜花馍的大致种类

闻喜花馍，一般可分为四大类别：花糕类、花馍类、吉祥物类、盘顶类四类。

花糕类是闻喜面塑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一类，其特点是花样众多，有的体积较大，使用场合相对广泛。花糕类一些经典的款式有：九凤朝阳、五谷丰登节节高、龙凤糕、五福捧寿等。花糕大多呈圆形，形状和蛋糕相似，功能也大致相同，常见于生日和婚礼。花糕会根据不同场合和所表达的祝福来命名，如春节时制作的花糕会取名“节节糕”、村民房屋建成，需要制作“上梁糕”、婚礼时常制作“龙凤糕”、过寿叫“寿糕”。花糕的题材多种多样，灵感多来自于历史故事和神话传说等，其中也包括一些中国传统纹样，如麒麟送子、九凤朝阳、鲤鱼跃龙门、五女拜寿等等。这些题材大都以历史文化和文学为内容，大多为百姓耳熟能详且通俗易懂的故事，传递着民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花馍类面塑则有不一样的艺术魅力，花馍类的代表有大烧馍、龙凤配、石榴馍、馄饨馍、枣花馍、对对馍等。大烧馍一般是将装饰用的造型用牙签固定在基底上，这种大烧馍运用题材最多的是龙、凤、狮子等神兽。对对馍，从名字就可判断，一般是成双成对地出现，常见的造型有凤戏牡丹等。石榴馍是为新婚妻子准备，吃下寓意多子多福。在供奉土地爷时，神龛前除了会准备麦谷、猪羊头、蔬菜水果之外，少不了的还有枣山馍等花馍，目的是为了向土地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庄稼丰收。在供奉财神爷时，制作馄饨馍，祈盼丰衣足食、财源广进。

吉祥物顾名思义，寓意吉祥，十分讨喜，大多出现喜庆的场合，民间巧手们将他们心目中的吉祥的事物塑造出来，表达了吉祥如意的寄托和祈盼，代表造型有龙凤、老虎、鱼、羊、书包和一些生活用品等。

三、闻喜花馍中的礼仪风俗

生存与繁衍，是人类最基本的愿望。花馍文化围绕着生命繁衍的主题，每逢人生起始转折的重要阶段，包括出生、婚礼、寿礼，面塑都是不可或缺的点睛之笔。在新生儿满月以及周岁之际，手巧的长辈会制作例如老虎火喜等花馍，它们的造型以虎为基础，寓意孩子健康成长、走路平稳；在孩子一周岁时，孩子身体会逐渐硬朗，外婆会送一对老虎腿花馍，当地人称“安腿”，寓意步伐平稳顺利；在即将上学之际，书包造型则代表着长辈对孩子学业的祝福和期盼。在新人定亲时，男方需要准备龙凤花馍，寓意新人是龙凤佳配、天作之合。当两家的姻缘就此结下，女方通常要送一个直径半米的大烧馍及一些小型花馍作为回礼。迎亲队伍出发前，要准备好上头糕等，用于祭拜天地，表达对这段良缘的感谢，也向天神祷告婚礼的圆满完成。迎亲的路上，如果遇到特殊路况，如桥、河、井和十字路口等，便会撒些贴有红布里的小馍，望婚礼当天一切顺利，同时，也代表分享喜悦。新娘梳妆打扮时，男方会带来祭拜时所用的花馍“上头糕”，放在女方祖宗神龛前。

面塑作为一种生命力极强的民间造型艺术，起源并发展于民众生活，成为展现山西地区民俗风情的一种独特方式。面塑被赋予文化等方面的意味，使其具有实用与信仰的复合价值。

四、闻喜花馍的造型观和色彩观

图1 老虎火喜书包定亲馍

闻喜花馍本质是一种食品雕塑艺术，民间巧手艺人通过擀面杖、剪子、刀等一系列的工具塑造面点造型，高度概括了各种事物，通过抽象的手法，对点、线、面进行不同的而富有变化的组合，构成对了独特的理解和呈现。点作为图形的基础，在花馍中处处可见，比如用绿豆、红豆、芝麻等作为动物的花蕊、眼睛等部位。花馍中各种线条通过扭曲、变形、缠绕、排列以及各种轨迹的变化进行了重构，使之更有具美感和趣味性。“面”在花馍中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通常花馍的基座或擀出的面片构成了“面”，可作为支撑的部分。不同“面”的存在使表现物错落开来，形成了高低远近的变化。针对不同的节日和礼仪活动，花馍会有其独特的形态特征。如结婚庆典时所用的“上头糕”，造型结实华美。吉祥物花馍则塑造得活泼灵动，展现出动物的生命力。对对馍相比之下简洁大气，造型更朴实。闻喜花馍色彩纯度比较高。用色大胆，偏好搭配对比色，热烈的内在情感借着丰富的色彩得以表达，同时，这些色彩的象征意义也十分突出，比如，红色常用于喜事，代表热烈、幸福等。当地的地理环境和人文影响了闻喜花馍色彩的运用，黄土高原地区植被缺乏，使得环境色彩单一，也造就了当地人对明亮、活泼的色彩的喜爱。

五、闻喜花馍当前的传承和发展

花馍文化作为一种独具特色的人文产物，融入了当地百姓的智慧和热情，具有独特的研究和发展价值。花馍文化的内涵非常丰富，栩栩如生的造型中，包含着自然和生命的尊重和欣赏，造型和寓意传递着真、善、美。随着当地经济的发展和生产工具和生产力的提高，一些向自然过度索取的情况时有发生，这源自于人类急功近利的心态。美好和谐的动物花鸟逐渐不被重视，部分人甚至无视生态的平衡和规律，怀着猎奇和无知的心态，将珍稀动物落入盘中。花馍文化作为一种传递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艺术、其蕴含的对生命的尊重、对美德的歌颂，以及宣扬真、善、美的理念，都是当今社会所或缺的，也是值得发扬和继承的。

根据调查和分析，闻喜面塑目前的主要传承方式分为以下几种：（1）家庭传承是闻喜花馍曾经最广泛的一种传播方式。母女、姐妹、妯娌之间互相学习沟通。这种传承方式一直持续到了现在，比如，现在嫦娥花馍合作社的负责人在小姨身边耳濡目染，之后一直从事花馍制作和发扬的工作。（2）集体传承，妇女们专职制作花馍。闻喜县相关部门积极鼓励当地农村妇女就业，积极举办闻喜花馍相关技艺培训课程，请到技术高超的花馍艺人传授制作方法，农村妇女们通过学习，成功地再就业，增加了家庭收入。政府大力扶持和培养大有成效，男人也开始加入传承的队伍，闻喜花膜的制作群体逐步壮大，形成了新的传承模式。（3）学校教育传承。面塑这一民间艺术曾长时间不被重视，被认为难登大雅之堂，但在国际化进程中，传统文化、民间艺术其独特的魅力和意义被发掘，民族意识开始觉醒，部分学校开始将面塑等传统文化和民间美术加入到课程中，这对闻喜面塑的传承起着重大的作用。现代的闻喜花馍的发展喜人，政府的扶持和宣传为闻喜花馍带来了新的生命力，其中包括媒体宣传、优秀作品展演、举办花馍文化节、成立卫嫂花馍品牌、扩张连锁店、标准化生产等等，除此之外，能工巧匠们也进行了创新和探索，以下详举两点作为例子：

（一）题材创新多样化

我国深厚的历史文化曾很大程度上给予了闻喜面塑创作灵感。闻喜花馍发展至今，除传统题材外，还出现了各种多样的面塑题材。比如，歌颂祖国繁荣富强作品、展示人们美好生活的作品、写实风格的蔬果造型作品、以插画为灵感的花艺作品等，这些作品既能体现面塑艺人扎实的工艺水平，又能够满足新时代的审美风向，获得了市场的认可。一些面塑作品还借鉴了西方的风格和特色，增强了国际文化认同感。

图2 卫嫂品牌产品闻喜花馍文化节

图3 花馍存在的发霉、开裂现象

（二）制作工艺现代化

闻喜花馍文化在长久的传承中，形成了独有的制作方法和流程。而随着现代化的加工工艺的加入，花馍的一些发霉、开裂的现象得到解决，同时，科技的发展也给花馍更多的可能性和更佳的效果。如运用一些现代特殊材质，使得花馍更好成型，龙须更加生动；一些现代工具的加入也使得花馍的装饰效果更加立体、灵动，减弱了笨重感。在网购发达的今天，面塑艺人们会从网络渠道购得各种工具和更好的原理，使得花馍可以保持更久。

六、闻喜花馍的发展借鉴

山西面塑艺术是根植于民间，发展于民间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但传统的口传身授、师徒制的教学方式相对低效、单一，文化的宣传和重视程度不够；导致对此了解和感兴趣的年轻人愈来愈少，不少非物质文化遗产因为这些原因面临失传。山西面塑艺术要想让市场接受，要取得好的经济效益，需要在形式上不断进行创新和发展。面塑目前的表现形式已经固定，内容很少发生变化，和现代审美追求有一定距离，面塑艺术的发展一定程度上收到了阻碍。个人认为，作为越来越受到人们重视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闻喜花馍的传承和发展对于山西面塑有着以下的借鉴和启发意义；（1）政府加强对传统文化产品的重视和发掘，对面塑产业进行一定的扶持，如此面塑文化的项目才得以发展。面塑文化并不是落后的夕阳产业，更有可能是等待创新和发掘的新型产业。闻喜县的多个花馍合作社，在国家与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已经成立了多个销售和宣传网点，不断引进外资，取得了可观的效益。（2）运用创新的生产和营销策略，这样才能在市场中崭露头角，得到更多消费者的关注。互联网时代，传统媒体逐渐式微，为了让面塑产品得到更多曝光，可以学习新的营销方式，如传统文化与现代产品的联名、合作等，增加消费者认知，带动更多潜在消费者，取得双赢的效果。（3）注重创新发展，设计新的形象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增加新风貌。花馍等非物质文化遗产与人们现实生活的联系越来越淡薄。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现代年轻人的审美逐渐国际化、多样化，如果不对传统样式进行创新、发展，则很难融入新时代的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