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晟 白晨 王延隆
提 要:数字化已然是全球发展的最强驱动力之一。浙江作为数字化治理的先行示范区,经历了从“四张清单一张网”“最多跑一次”“城市大脑”到“精密智控”的数字化治理历程。2021 年,浙江开启了全方位、系统化的数字化改革,数字化改革与数字治理有着紧密的逻辑关联,并在实践中形成了领导体制、管理机制、工作模式、法制保障、考核评价等方面的制度化经验。数字化改革再推进中需要把握好“一个标准”,处理好“三层关系”,守住“一条底线”。
信息技术的发展驱动政府转型驶入快车道,催生政府治理体系发生革命性变革。
从根本上讲,这一变革需要政府管理从过去的科层化体制转变为网络化和以技术为依托的新组织框架。 然而,技术与组织之间并非单向因果性影响,因为任何一个组织的技术系统的选择都受组织政治、交错的利益关系以及制度安排的制约。早期企业管理学者基于对企业技术引进的案例研究发现:对技术的选择涉及三方面的考量,包括技术考量(例如物理上能否实现要做的事)、经济考量(例如能否获得可观的或组织能接受的效益)、政治或利益考量(例如对组织成员在组织中的地位有什么影响)。 美国学者简·芳汀在《构建虚拟政府:信息技术与制度创新》一书中提出了“技术的执行”分析框架。这一框架指出技术不能决定它自己的发展历程,相似的组织可能以相当不同的方式来使用相同的信息系统,一个信息系统的能力和潜力被系统的使用者执行使用,原因在于制度以认知上、文化上、规范上以及社会结构上的内嵌等形式进入技术执行框架,从而影响了被执行的信息技术。数据资源的战略价值日益凸显,各国相继出台国家战略,从政府数据开放、个人信息保护、数据共享等方面落实配套措施,加快探索符合各国国情的数据治理路径。
城市数字治理大多具有公平、包容、透明的特点,强调责任,注重幸福感、兼顾可持续性和弹性。比如,“数字纽约”提出纽约的数字治理以公平公正为前提,要富有弹性,实现长效治理。联合国认为数字治理应是一种可持续发展状态,可通过提高电子弹性来降低风险。在管理制度和法律规范上强调顶层设计、统筹协作、整体性政府和多方协同共治。比如:纽约、迪拜、伦敦、丹麦等确定了数字治理、智慧城市建设的统筹机构、牵头机构和参与机构。在城市数字治理的推进方式上强调开放合作和社会参与。比如:英国通过政府的数据平台搭建,强化公私协作。纽约、伦敦鼓励数据开放共享,打通政社数据壁垒,营造协同共治的数字治理生态环境。注重数据立法和标准规定,不仅强调促进,更强调规范数字技术的应用。世界经济论坛发布《负责任地使用人脸识别技术的政策框架》,亚马逊、IBM 等企业也宣布暂停人脸识别技术的研究和应用。在城市数字治理的应用开发上强调民众的获得感。比如:葡萄牙为了解决数字弱势群体的使用困难,探索数字商店模式,挪威和欧盟对上网的无障碍浏览做了规定。强调对个人信息的保护,在开放、共享的治理理念下,既关注数据利用的便捷性,也关注使用的安全性。纽约建设“数据桥梁”的数据共享平台,出台了专门针对开放数据的法律。伦敦提出数据共享计划,纷纷鼓励数据应用利用。在城市数字治理的支撑保障上不仅重视新型数字基础设施的布局,更重视数字人才的培养和储备。欧洲委员会制定若干倡议,致力于发展更优质的教育,以提高全体公民的数字技能,改善劳动力的数字技能,发展ICT 专业人员数字技能,为未来做好准备。
深圳的“i 深圳”将企业、服务人和政府三者数据融合应用,通过数据模型构建为企业画像。通过政务云、大数据两平台联动,市政府管理服务指挥中心项目、“互联网+监管”项目和协同办公平台项目实现数字化。上海打通政务数据和公共数据屏障,统一采集,集中归口,形成了较大规模的“公共数据资源池”,在大数据支撑的底座上搭平台、建枢纽,形成较为规范、开放的“大数据服务生态体系”。重庆出台《重庆市全面推行“云长制”实施方案》《重庆市新型智慧城市建设方案(2019—2022 年)》,强调数治法治。构建四大基础数据库,涵盖自然人、法人、自然资源和电子证照等信息。根据行业应用需要建设主题数据库,根据部门职能建设数据采集池。
各国各地根据实际情况,因时制宜、因地制宜,通过数字化的有效治理对国家政治、经济和社会公共事务进行管理,取得了局部的阶段性成效。但是,把数字化上升到系统性、全局性的改革还鲜有见之。“改革”一方面及时发现政策中的错误并纠正,另一方面在发展遭遇阻力时能不断突破这些障碍、调整体制机制。因而,数字化改革是治理能力的重要标志,是治理现代化的必经之路,是治理的深层自信。
数字浙江是全面推进浙江省国民经济和社会信息化、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的基础性工程。2003 年1 月,在浙江省十届人大一次会议上,时任省委书记习近平同志提出“数字浙江”建设。纵向梳理浙江数字治理的发展历程,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的电子政府,关注如何方便使用者和节约成本,提供政府的网上服务,实践动力来源于政府效率的提升,实践渠道以政府网络为主。第二阶段的服务政府,关注公民的需求,与第一阶段相比,政府的被动模式转变为了主动服务,实践的动力是政府的公开透明,实践渠道也逐渐从电脑客户端拓展到了各种移动终端。第三阶段的城市治理,通过实时采集车流变化数据优化交通信号灯控制,首创交通延误指数,以数字治堵。在数字治堵的基础上,坚持问题导向,全面拓展数字化应用场景,迈向了“用一部手机治理一座城市”。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首创上线“杭州健康码”“企业复工数字平台”,解决了复工复产带来的人员流动需要和疫情防控下人员管控的“两难”问题,有效应对城市的公共卫生突发事件,数字化治理又从日常模式延伸到了应急事件处置。
一是四张清单一张网。2014 年,浙江推出“四张清单一张网”,率先建成省、市、县、乡、村五级全覆盖的一体化政务服务网,在全国范围内率先上线浙江政务服务网,有力推动了浙江服务型政府、透明政府、法治政府建设。通过浙江政务服务网这“一张网”把政府权力清单、政府责任清单、企业投资项目负面清单、政府部门专项资金管理清单“晒”出来,接受社会监督,倒逼政府加快自身改革,力求“审批事项最少、办事效率最高、投资环境最优”。
二是“最多跑一次”改革。2016 年12 月27 日,浙江省委经济工作会议首次公开提出“最多跑一次”改革。在深化“放管服”改革的过程中,浙江率先全面推进“最多跑一次”改革,以处置压力构建最强倒逼机制,确立最直观的改革评判标准,将政府效能改革推向极限值。第一,人民为中心的价值导向。传统政府部门以行政职能划分为基础,政务办理在几个部门之间分解,信息不互通,环节不连贯,政务事项办理复杂分散。以群众眼中的“一件事”为标准,突破部门界限,“一窗办理”“一站受理”的模式以结果为导向,超越了以政府中心的简政放权,把市民、企业的办事体验作为评判标准,通过赋权市民和企业,为整体性政府改革创造了条件。借助大数据技术分析过往事项中办理频率高、办件量大、群众需求大的几大类,确定政府改革中具体事项的优先级。建立办理事项监测机制,及时调整窗口设置。基于云数据的计算和分析,精简政务服务事项办事流程。第二,全科受理的流程再造。传统政务事项办理中,由于“条块分割”、办事顺序等问题,导致政务业务办理时间长、流程繁。在“互联网+政务”的推动下,网上“并联审批”成为可能,“一窗式”的服务流程实质是政府内部流程再造和部门之间关系的重构。通过综合考虑各个事项实际办理情况、事项间关联度、办理数量等多方面因素,在现有的政府业务流程基础上,重塑部门关系、重塑业务环节,实现党政群联动。以“关键少数”为突破口,重新设计形成新的综合业务流程,从而减少“审批接触”。第三,数据共享的开发应用。以浙江政务服务网为主平台,基本实现了政务信息集中公开办理,“一网通办”。省级统一规划,结合本行政地区自身特色编制公共数据发展规划,形成上下联动、协同有效的公共数据运行和管理机制,将数据资源分类归集到各大类综合信息数据资源库中,形成公共数据资源目录,为跨部门、跨地区数据协同和综合管理提供了技术支撑。
三是城市大脑。2016 年,杭州在全国率先启动建设城市大脑治堵。2019 年,杭州城市大脑“数字驾驶舱”上线,这一中枢算力打造的在线化、智能化平台,既可以实时监测和智能预警,也可以发布指令和调配资源。“城市大脑”是信息技术与治理形态互构的产物,整合了全市各级各部门的海量基础数据,构建起“一整两通三同直达”的中枢系统(见图1),推动系统互通、数据互通,促进数据协同、业务协同、政企协同,打造直达民生、惠企、社会治理的丰富应用场景和数字驾驶舱。同时,“城市大脑”推动城市治理者的“驾驶端”和广大人民群众的“乘客端”同向发力、交互赋能,达到“一脑治全城、两端同赋能”的治理成效。城市大脑全流程质量管控,建立了三项机制:一是上线机制。聚焦城市治理的突出问题、人民群众的急难愁盼,全面梳理汇总,对城市大脑所有应用场景的开发与推出进行上线管理,充分论证项目的必要性、可行性。二是评价机制。突出注册人数及日活率、使用率、满意率等核心指标,通过实时监测、比对分析,全方位准确评价项目质量。推行“红黄黑”榜制度,对建设进度快、使用人数多、综合评价高的项目登红榜表扬,对综合评价后三名的项目登黄榜警告,一年内两次登黄榜的列黑榜限期整改。三是退出机制。对列入黑榜的项目,向项目责任单位和工作专班发出整改督办通知书,告知整改要求、整改期限。一些长期无人问津、综合评价极低的项目,经过督办整改仍没有改观的,启动下线退出机制,并与年度绩效考核挂钩。
图1 杭州城市大脑运行机制③本清松、彭小兵:《人工智能应用嵌入政府治理:实践、机制与风险架构——以杭州城市大脑为例》,《甘肃行政学院学报》,2020年第3 期。
四是精密智控。面对新冠肺炎疫情,浙江的“一库一图一码一指数”(见图2),打响了疫情防控和复工复产“两战”全胜。“一库一图一码一指数”以“五色图”科学统筹疫情防控和复工复产,以“健康码”精准保障人流物流商流畅通,以“精密智控指数”推动疫情防控在法治轨道运行。坚持防疫优先、守牢底线,实行分区分级精准防控,根据疫情形势变化,调整防控的策略、方向和节奏,抓好了“严管+畅通”的关键点,实施精准、严密、智慧的点穴式管控,最大限度方便群众生活、最大限度推动企业复工、最大限度提升管控效能。“一库一图一码一指数”充分体现了浙江政府数字化转型的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为科学精准打赢“两战”提供了准确识变、科学应变、主动求变的决策依据。
图2 “一库一图一码一指数”的精密智控机制①洪恒飞:《浙江:“一图一码一指数”精密智控助复工》,《科技日报》2020 年2 月20 日。
2021 年2 月,浙江省委召开全省数字化改革大会,数字化改革是围绕建设数字浙江目标,统筹运用数字化技术、数字化思维、数字化认知,把数字化、一体化、现代化贯穿到党的领导和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建设全过程各方面,对省域治理的体制机制、组织架构、方式流程、手段工具进行全方位、系统性重塑的过程。
浙江的数字化改革以“四横四纵两门户”为总体架构,加快构建“1+5+2”工作体系,按照系统分析V字模型持续迭代,将“业务协同模型和数据共享模型”的方法贯穿到数字化改革的各领域、各方面、全过程,搭建好数字化改革“四梁八柱”。V字下行阶段,全面梳理党政机关核心业务,从治理与服务两个维度赋予定义,从宏观到微观,实现核心业务数字化。V字上行阶段,再造业务流程,将核心业务组装集成为“一件事”,推进原有业务协同叠加新的重大任务,从微观到宏观,设计标志性应用场景,找到“破点—线—成面—立体”的最优方案,推动整体智治体系的整体性优化和系统性重塑。截至2021 年底,初步构建一体化智能化公共数据平台,5 个综合应用实现功能全上线、省市县全贯通。
浙江的数字化改革是数字浙江建设的新阶段,是政府数字化转型的一次拓展和升级。“1+5+2”是一个逻辑严密的有机整体,既要从整体上把握其共同属性,又要精准把握各自属性和要求,善于把复杂的职能体系分为若干简单可执行的实施系统,再通过综合集成,最终形成一体化的综合应用。数字化改革是一场重塑性的制度革命,是从技术理性走向制度理性的跨越,本质是改革,根本要求是制度重塑,现代化先行是关键路径,要遵循顶层设计和基层探索双向发力的改革规律,以数字化引领、撬动、赋能现代化。坚持需求导向、问题导向、效果导向,打破条块分割、条线孤立的碎片化模式,掌握和运用系统工程的方法,做好核心业务梳理和应用场景谋划。
数字治理和数字化改革都是数字时代的治理新范式,其核心特征是全社会的数据互通、数字化的全面协同与跨部门的流程再造。从数字治理到数字改革,是应用价值的升级、改革领域的拓展和思维理念的升华。
一是应用价值的升级。“互联网+政务”的出现,虽然实现了部分智慧功能,但并不能真正实现治理主体间的信息互通、资源共享和协同治理。数字化改革是以技术的应用和融合为基础,在更加智慧的治理架构上实现基础设施的普及和智能技术的应用创新,最大程度地开放数据资产,促进数据关联应用,激发数据生产要素对经济社会的放大、叠加、倍增作用,激发数据能量,重塑价值体系,努力实现治理主体间天然互信。从根本上解决内外信息不对称、政策回应慢、社会交易成本偏高等难题,实现高效协同、创造经济价值、塑造社会关系,构建生态体系。从数字治理到数字化改革,使经济社会的运转以及治理建立在网格化、信息化、智能化的基础之上,是技术理性向制度理性的跨越。
二是改革领域的拓展。数字化改革具有极强的引领性、整体性和撬动性,是引领发展格局、治理模式和生活方式变革的关键变量,是党的领导、政府治理、经济发展、社会建设和法治建设的整体性变革。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在数字化改革中交融聚合、形成裂变效应,推进深层次系统性制度重塑,全面优化营商环境,加快高质量发展,完善高效能治理机制,提高治理科学化、精准化、协同化水平。数字化改革推动生产关系适应数字化时代发展规律和特点,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破解要素流动不畅、资源配置效率不高等制约高质量发展的瓶颈,提高资源要素配置效率,提高数字规则话语权,推动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
三是思维理念的升华。数字改革的意义不仅仅在具体的场景应用上,更在于推动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治理方式发生基础性、全局性、根本性的改变。政府作为推动数字改革的主导者,实现了三种转变:治理理念向“服务型”转变。社会治理核心理念更注重人民的幸福感、获得感和安全感,满足多主体、多元化、多层次的个体社会利益表达诉求,在重构服务型政府的同时更好地实现社会“善治”。治理架构向“整体智能型”转变。由点到线、由线到面,打破线性、链式以及科层化的“垂直独立型”组织架构,政府、社会、公众等多元主体共同参与,双向“赋权”和“赋能”,构建“善智”与“善治”共生演化。治理目标向“精准化决策”转变。数字化改革为智慧治理目标的确定提供了成熟的技术支撑,为智慧治理目标的精准化奠定了坚实基础,进而使趋向场景关注的智慧治理新范式得以落地。
政府改革是一个持续渐进的过程,需要长期坚持并不懈推进,才能保证改革目标最终实现。浙江政府数字化转型不仅仅是技术的更新换代,更是制度推动带来的协同治理和整体智治效应的叠加。
一是领导体制的制度化。2018 年5 月,“打破信息孤岛、实现数据共享,推进‘最多跑一次’改革”专题会议更名为“深化‘最多跑一次’改革,推进政府数字化转型”专题会议,该专题会议由省长主持,每两个月定期召开,研究部署数字政府建设的方法路径、重大项目、保障机制等问题。由常务副省长每个月召开数字政府建设工作例会,听取相关职能部门汇报工作进展情况。市县两级政府也相应配套建立了政府一把手主抓数据共享的工作机制。市县的“跑改办”大部分设立在行政服务中心,而行政服务中心一把手一般由常务副市长或副县长兼任,能以各种有力方式协调解决难题,大大增强工作的推动力度,加速改革进程。在数字化改革中,成立浙江省数字化改革领导小组,省委书记任组长,领导全省数字化改革工作。领导小组每两个月召开一次数字化改革例会,听取改革进度汇报,交流典型做法,分析堵点难点,研究部署下阶段重点工作。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办公室设在省委改革办。各系统各地各部门落实“一把手”责任制,建立数字化改革工作推进机制,实行“一个专项、一个团队、一套方案、一抓到底”。主要领导牵头的工作模式增强了工作的权威性,使数字化工作的权力中心能够保持较高稳定性,破除科层制体制下部门既得利益,实现了各方面资源的统筹。落实数字化工作的主要领导责任制,实现了“制度集权”,有利于打破部门利益。定期召开的专题会议、工作例会,汇总各部门意见建议,使领导小组运行规范化、程序化,及时对数字化工作中的重要问题研判决策和部署落实,领导体制制度化保障了数字政府建设的协同高效。
二是管理机制的制度化。2018 年10 月,浙江省大数据发展管理局正式成立,进一步加强互联网与政务服务的深度融合,统筹管理公共数据资源和电子政务,推进政府信息资源整合利用,大数据局的主要职责为负责推进政府数字化转型和大数据资源管理等工作。在设区市层面,配套成立了专门的数据管理机构,基本都由任市委常委的常务副市长直接分管。2019 年,浙江省、市、县三级均组建了专门的数据管理机构。党的十九大后,顺应机构改革的大趋势,浙江的数据资源管理部门升格单设,将散落在不同部门的电子政务管理、政务信息化建设、公共数据管理等职责进行了整合,为各部门数字化工作夯实了组织基础,从管理体制的制度化上推进了数字化改革的高效协同。数据管理机构的建立以及相关部门的职责厘清为协同推进政府数字化转型奠定了组织基础。研究表明,行政服务中心、数据资源管理局等整合型机构具有较强意愿推动政府改革。
三是工作模式的制度化。一是专班运作。在“最多跑一次”改革中,浙江省、市、县三级政府根据每一阶段数字化进程的工作需要成立工作专班,专班成员通常由职能部门的相关领导和业务技术人员组成,集中时间、地点、人力统一办公。专班聚焦每一阶段数字化工作的重点难点、强化克难攻坚、加快沟通协商、狠抓工作落实,提高工作效率。明确任务书、时间表、路线图,建立动态台账,确保干一件、成一件,形成滚雪球效应。二是牵头抓总。在数字化改革中,杭州数字政府系统数字化改革由市政府办公厅牵头,数字社会系统数字化改革由市发改委牵头,数字经济系统数字化改革由市经信局牵头,一体化智能化公共数据平台由市数据资源局牵头。在数字化改革中,杭州建立了规范日常工作机制,实行周报告、月小结、双月会的动态管理。
四是法制保障的制度化。数字化工作在法律的框架内运行才能更有序规范。2019 年1 月1 日,《浙江省保障“最多跑一次”改革规定》施行,在“数据共享”一章中规定“除法律、行政法规另有规定的外,同级行政机关和上下级行政机关之间应当共享公共数据”“构建跨部门、跨层级、跨领域的标准模型”“省公共数据工作机构负责归集、整合公共数据,组织建设人口、法人单位、自然资源和空间地理、宏观经济、公共信用信息等综合数据信息资源库”,以法的形式对推动公共数据和电子政务统筹建设与资源整合的经验做法予以固化,并从顶层设计上规范了数字政府标准化、规范化建设。2021 年3 月,《杭州城市大脑赋能城市治理促进条例》正式施行,这是我国第一部数智城市的地方立法,条例规定“城市大脑的数据开放工作应当在确保数据安全的前提下,按照有关标准和要求有序推进”“鼓励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依法开放自有数据,推动形成多元化的数据开放格局”,推动全面、全程、全域实现城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数字系统和现代城市基础设施。这种“在法治下推进改革,在改革中完善法治”的良性互动使立法部门与行政部门在推进数字化转型方面形成了一种“伙伴”关系,探索出了一条区别于西方立法主导或行政主导非此即彼的模式,从而使推进改革的各股力量不断汇聚强化。
五是考核评价的制度化。以考评驱动工作是我国政府管理的重要特色。考核是政府工作的“指挥棒”“风向标”“助推器”,从外部倒逼各部门保质保量完成数字化转型考核任务。“最多跑一次”改革启动后,省、市、县三级政府通过修订完善各类督查考核的评价方式。在工作责任考核中将系统对接和数据共享作为一级指标单列,并专门发布“最多跑一次”改革考核内容,从系统对接和数据共享维度细化测评指标体系。数字化改革强化揭榜挂帅,建立改革破题“悬赏制”,设立改革突破奖,完善改革容错纠错机制,鼓励改革基础好、积极性高的市县和部门承担先行先试和攻坚突破任务,发挥特色优势开发创新应用,及时总结提炼经验、全省面上复制推广。建立健全考核评估体系,将数字化改革纳入目标责任制考核,实行赛马机制和定期督查机制,量化目标、明确要求、跑表计时、到点验收。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要坚定不移地建设“数字中国”。《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指出,要“加快数字化发展”,发展数字经济,加强数字化智能化水平。数字化绝不是传统信息化的概念,信息化强调的是效率的提升,而数字化强调的是制度重塑、体制改革、机制优化。数字化改革需要把握好“一个标准”,处理好“三层关系”,守住“一条底线”。
“一个标准”是指是否有利于人。人民群众的满意度和获得感来自于有温度的服务和体验。对于普通公众,特别是弱势群体来说,有温度有情感的服务不应退场,而应通过数字技术的赋能,把政府工作人员从重复和机械工作中解放出来,去做好对人的服务工作。数字治理应从人的实际需求出发,强调“数字包容”,让被服务对象有选择多种服务方式的权利,有不“被数字化”的权利,防止“唯技术论”“数字迷信”“数字霸权”和“被数字化”。要挖掘和运用“善治”的价值张力,统合好数字化改革和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内涵和方向,形成全社会共享“数字红利”的良好氛围,促进人与社会的全面进步。
“三层关系”是指整体与部分的关系、上级下级之间的关系和政企政社之间的关系。一是整体与部分。“最多跑一次”改革中,纵向层级之间和横向层级之间存在矛盾冲突。如企业审批制度改革,国家部委的考核涉及其自建系统,而省里考核涉及省建系统,这两类系统之间,以及与市本级、区县(市)的自建系统之间难以实现互联互通。因此,市—区—街—社自建系统的覆盖和考核都需审慎推进。二是上级与下级。数字化治理和改革自上而下推动,末端在基层。数字系统“铁面无私”,而基层实际情况千变万化。为避免系统到了基层“水土不服”,以及出现形式主义新表现,数字化改革全过程应充分考虑基层需求。三是政企政社。数字化改革实质是政府与社会、企业三者关系的根本性变革。不同的价值取向,在系统设计、政企关系、政社关系处理上有很大不同。应充分考虑数字化治理变革的最终目标、价值基础,从而理顺和强化系统性政策保障。
“一条底线”是把握好数字改革的尺度、边界和法治底线。一是推动相关法律法规立改废释。积极推动在实践中行之有效、具有普遍推广意义的体制机制创新,从立法层面予以固化提升,上升为法规规章。制定实施涉及网络安全、个人信息保护、公共数据共享开放等方面的法规规章。二是加强前瞻性法律秩序研究。聚焦互联网自由与监管、大数据自主与共享、算法的技术秘密与信息公开等关系,积极开展智能社会法律秩序研究,大力探索以科学、人本、包容、普惠、共治为核心要素来构建智能社会法律秩序。
数字化发展将加速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治理方式的变化,为我国2035 年基本实现现代化奠定基础。纵观数字化发展史,展望未来,数字化发展将呈现出六大趋势。一是数据形态从传统数据、大数据到定性信息量化。从本质上看,数字化是汇集、创造、运用数据进行决策优化实现效益提升的过程。在定性信息量化阶段,将定性信息数字化技术与应用转化为数字化的数据资源优势。二是应用技术从人工分析到人工智能。对数据进行系统化分析,需要风险识别与智能化响应,要广泛采取智能逻辑判断、自然语言、机器学习与深度学习等技术来实现。三是应用方式从线上化、人机交互到人机融合。突破传统的视觉、听觉与触觉的人机交互模式,在脑神经、情绪、肢体甚至意念方面达成更快更精准的信息传递与智能运算。四是实现功能从可视化展示、风险分析到决策。可视化加强了数据展现能力。风险识别和预警响应,及时识别与处置风险痛点。随着算力的完善与数据的扩展,数字化系统将逐步具备决策功能。五是决策能力从城市大脑、产业大脑到决策大脑。浙江首先在城市大脑方面取得突破,但是更为关键是如何利用数字化为实体经济赋能。浙江提出的产业大脑的概念正是在城市大脑基础上的领域突破。而决策大脑是更高阶的产物,开展数字化智能化决策分析,将大幅提升政府的精准施政能力与国家治理能力。六是数字格局从传统经济版图到数字时代新中心。在数字经济时代,国内经济面临洗牌,数字化将加速能源结构、交通结构的变化。浙江利用自身在商业数字化与轻工制造业的优势,努力成为数字化制造与贸易中心。
根据数字化发展趋势,着眼于“十四五”期间继续保持数字化先行优势并确立领跑地位,要从数字化推进的全球思维与顶层设计出发,以系统化建设为总体原则,以市场需求为驱动力量,以运行安全为重要前提,以效率变革为衡量标准,以均衡普惠为重要目标,打造数字大厦,推进数字化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