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朝南（外一篇）

·莫景春 曾在《民族文学》《四川文学》《青春》等刊物发表散文数十万字，有多篇被《散文选刊》等刊物转载，作品入选《中国年度散文佳作2015》等选本，著有散文集《歌落满坡》《被风吹过的村庄》。现供职于广西河池高级中学。

《周易·说卦》云：“离也者，明也，万物皆相见，南方之卦也。”北为阴，南为阳。《周易·说卦》又云：“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盖取诸此也。”朝南之处是至高无上的方位，最为难懂的《周易》竟然多次提到。很多人建房购屋都喜欢朝南，朝南房子尊贵十足，赢得山水风光灵气。

于是，房屋的朝南朝北牵动着每根敏感的神经。坐北朝南，总能接得一些阳光，房子不至于很昏暗。夏天时候清爽的风拂过，吹凉一夏的心情。很多教室占有这么尊贵的方位，教室里到处流动舒适的气息，还有同学活泼的灵气。一天到晚，静坐其中的同学们被一股股激荡的暖流簇拥着。

长长的走廊朝向南边，有大把大把的阳光泼过来。闪闪的光总是充满着诱惑，黄灿灿地在窗外洒了一地，泛着暖暖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触摸一把。教室的窗也是大大咧咧地伸向南边。冬日的阳光喜欢在南边徘徊，但还是被窗子那张大嘴吸了进来，铺在了窗边的桌子上，照亮了在冬天的阴霾里显得有些阴暗的教室。

教室里回荡着老师那柔柔的暖暖的声音，跟冬日的阳光混在一起，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感动。课本里那些冰冷的文字被老师激活了，在她柔和而清晰的声音里激扬，在每个同学的耳朵里慢慢回旋，触动着每一根神经，引领同学们走进知识的海洋。女老师就像这团团棉花，柔和温暖。如果教室里的声音突然高昂激越，那可能是充满阳刚之气的男老师了。那抑扬顿挫的语调，那珠落玉盘的声音，让同学们在这低沉的冬日多了几分兴奋。

这些充满暖意的讲课声在缓缓地回荡着。教室里一片寂静，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看着黑板，这是讲授课，学生在吸收老师传播的知识;教室里飘荡着欢快的笑语和激烈的讨论声，那是探讨课和自习课。开明灵活的老师不会一成不变地照本宣科，也许他也腻烦了书本里那些冰冷的文字，总是在提纲挈领地引导之后，抛出几个富有思考性的问题，让大家去讨论。同学们那灵动的思想很活跃。这些问题的投入，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扔进一块硕大的石头，掀起阵阵涟漪，圈圈荡漾开去。大家各抒己见，甚至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同学们争先恐后地发言，调动自己平时积累的知识，擦出思想的火花。性格急些的，满嘴机关枪一样“达达”发话，让别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若是太急了，就一时卡住了，结结巴巴，急得满头大汗。同学们便哈哈大笑，老师却微微地笑，眼里带点鼓励的神情。性格缓些的，就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有板有眼地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心态的镇定和思维的缜密令人佩服。此时教室里声音有长有短，有尖有钝，争先恐后尽情地发言。年轻人争强好胜，但不放心上，即使争得面红耳赤，也觉得愉快。

教室里，老师的笑脸像太阳那样永远地挂着，也许教室不是一般的地方吧，是心灵与心灵沟通之处。如果是整天哭丧着脸，一进教室看到学生，就好像是他们欠了自己十八辈子的债，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如果老师的语言总是那样冷冰冰的，还不时冷言冷语地讽刺一下，内心丰富多彩的学生会愉快地接受这一张僵硬的脸吗？于是老师们很在乎这一点，注重自己细微的言行举止，知道那春风般柔和的笑，会柔柔地拂开学生那纠结的内心。看看课堂上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显得其乐融融，还有什么化不开的冰冷？

也许家里刚刚发生了不幸的事情：父母去世，朋友不幸，夫妻吵架。老师是普普通通的人，也会遇到很多这样无可奈何的事情。他们是有七情六欲之人，可以在自己的房间嚎啕大哭，或者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怒目咒骂，出一口恶气，但一踏入教室的门，就只剩下喜乐，哀怒被压抑下去。即使有些情绪流露，但也极力控制，不让学生觉察出来;有时候一看到学生那一张张纯美的笑脸，那期盼的目光，自己心中的负面情绪不自觉地消融了 。

有时候笑脸会短暂消失，也只是在有声有色地讲课之时，突然发现有个学生的头无精打采地垂到了桌面，并伴有“呼呼”的鼾声;或者看到两张小脸紧贴在一起讲小话，根本不听课。眼尖的老师发现这些微小动作，边讲课边慢慢走到他们旁边，轻轻碰了一下，待他们回过神来，便严肃地盯上几眼。老师的脸是有些阴阴的，但一看到他们充满歉意的目光，就马上恢复了软软的笑脸，继续朗朗地讲课。

台下的脸也总是笑盈盈的，都是充满好奇心，怀有新鲜感。大家学习兴趣浓厚，每节课都在期盼老师讲述些生动有趣的人事。倘若课间休息，上课铃响了，刚才还闹哄哄的教室，会马上安静下来。每个人急急忙忙回到自己的座位，睁大眼睛，急切地等待老师，内心是那样的兴奋激動。每个人都仰着一张纯真的脸，盯着教室门口，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教室墙上的字充满着温暖。教室的墙从来就没有荒芜过，总是满满当当地贴着些东西，特别是一些字，总是让人心潮澎湃。有龙飞凤舞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紧紧攫住你的目光，那是伟人毛主席的字呀！这些激动人心的话语在各个学校各个教室都挂了大半个世纪，鼓舞了多少热血青少年学子。那字里蕴藏着伟人昂扬的斗志和磅礴的气势，怎能不令人激动？别的标语各有风格，绝不单调：高尔基的“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是印刷体的;邓小平的“教育要面向世界，面向现代化，面向未来”笔画顺畅而灵巧。这些充满温情的谆谆教语不断出现在墙上，同时还配有伟人们充满睿智的头像，好像这些伟人时时刻刻在陪伴着、关注着。伟人的激励就像是冬天里的一把火，燃起这些年轻人无限遥远的理想。

这些字的位置很灵活：横着贴的，竖着贴的。只要觉得顺眼顺意，怎么贴都可以，使那白刷刷的墙有了些生气，不至于那么呆板单调。学生看到这些充满激励的话语，得到鼓舞，赶紧拿出课本，放开声音朗读起来;或者握起笔铺开作业本，刷刷地写起来。贴在教室墙上的的字体也形态各异：宋体、楷体、草书、行书，刚劲有力的，绵绵婉长的，都给你无限的艺术遐想。有的同学情不自禁地握起笔描摹两下过过瘾。

教室的前门后门表情也各自不一。前门总是敞敞地开着，似乎来者不拒，很热情的样子。但迟到的人看成是一只虎视眈眈的眼睛，让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因为这里挨着讲台，迟到的人必须站在门口向老师报告，心怦怦直跳，于是心里盘算着如何躲过这一劫。但老师的身影一直在讲台上前后走动，清亮的声音在飞扬，能躲得过吗？

心一直忐忑着，站在那里犹豫不决，盘算着如何踏进这个门，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老师那满是笑意的脸也可能紧绷一下，很严肃点个头，上上下下把你打量了一下，仿佛要看出点什么来。同学们也趁着停课的瞬间“欣赏”一下迟到者的光辉形象。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凝成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光，烧得你浑身难受。迟到的人越想心里越害怕，发誓下次再不能发生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了，于是咬紧牙关，低着头，红着脸走到前门，轻声说道“迟到”，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如一只胆小的老鼠，缩头缩尾地溜回自己的座位，心一直怦怦直跳，半天静不下来，脑袋也吊了大半天。

后门就温和多了，常常是半遮半掩的，给人很随意的感觉。下了课，同学们都“嘻嘻哈哈”地往后门挤，可以在那里大喊一声，或者推推搡搡，十分热闹。上课铃声一响，同学们也纷纷由后门涌入。谁前谁后，没有谁去注意。你尽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可以了。就算同学们都已经安安静静地坐好，老师还没有来，稍微迟到的你还可以悄悄地溜入后门，钻到自己的座位上，安然无事，不必接受那数十双眼睛的“审视”。就算上课了，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课，转身写黑板字。只要后门是开的，你可瞄准时机溜进后门，钻到自己的座位，然后挺直身子，若无其事地摊开课本，装作十分认真地看书听课，尽管心里在担心自己的无礼。

冬日的教室有些暖和。照进来的日光和老师那关心的话语都是温暖的。室外狂风呼啸，寒气刺骨，室内却暖融融的。北方的教室里，暖气“丝丝”吐热，温暖着每个角落。听课的同学可以大大方方地脱下那厚重的外套，拍拍肩膀上厚厚的雪花，便一身轻松，然后拿出课本笔记本和笔，聚精会神地听老师那娓娓动听的声音。笔在沙沙地走动，人丝毫没有感受到冬天的冷酷。

南方的教室可能比北方的要冷得多，但也比室外暖和。只要轻轻关上窗户，便能躲开那逼人的寒气。教室里人多了，一个人呵出一口热气，人气足了，暖气就自然有了。看到同学们张张笑脸，还有那朝气蓬勃的热情，说不上像北方那样一个大暖炉，起码也称得上一个暖和的温室。寒气钻不进，冷风吹不进，外面是寒冷的冬天，教室可能只是临近冬天的深秋。若是再有几缕金色的冬阳，慷慨地洒在窗台上，更添几分融融的暖意。喜欢在室外“叽叽喳喳”跳着的同学，也受不了寒气，竖起高高的衣领，躲进这间充满欢声笑语的温室，让北风在外面四下乱舞。

教室里的书声是温暖的。早读时候，“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描写夏天的诗句，让你感到浑身发热，诗中那老农，满头大汗，还辛辛苦苦地挥舞着锄头。烈日当空，火一样的阳光炽烤着大地，老农滴下的每一滴汗水，都“咝”的一声被干裂的呢土吸了去。如此滚烫的诗句，让你感觉到了烈日的灼热，晒在老农的身上，却仿佛烤在你身上。读到 “大江东去浪淘尽”的亢奋诗文，不仅是诗的激情，更有声音的高亢。诗里那抑扬顿挫的节奏，一紧一慢，收缩有力;响亮清脆的字音，掷地有声。每吐一个字，都要凝神静气，做一个深深的呼吸，把气压到腔内，继而喷薄而出。一吸，整个胸腔都在使劲地收缩着;一呼，整个身体的肌肉彻底放松。这一吸一呼，整个身体都在运动着。琅琅的书声回荡在教室里，充满着激情。

教室朝南，拥来那么多的人气和温暖。教室是培育人才的地方，自然想接纳更多的灵气，使孩子们聪慧灵秀。良好的校风就是灵性十足的风水。学生勤学苦练，教室里总是坐得满满当当的，都在写作文背诗文，高高的书堆是一座座险峻的知识高峰。顽强的同学们正在努力地攀登：作业本，书本翻得沙沙响，手中的笔也在马不停蹄地抄着。静静的夜晚，教室里通灯火通明。那些灯光像是茫茫黑夜中一双双清醒的眼睛。在充满拼搏意味的空气里，没有谁愿意垂下眼皮。累了，就擦擦眼睛，又埋下头继续写呀写呀！这种刻苦之风，每天都会吹拂在学子们的脸上。一张张有些稚嫩的脸被吹得充满了灵气。

教师是“风水”建造师。他们从知识的大熔炉里炼出来，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知识的芬芳。他们站在理想的底座，伸出有力的双手努力地托举每一个孩子。也许有些孩子很懦弱，在追寻理想的路上一次次地滑倒，老师们总不厌其烦地扶起、鼓励，直至他们登上理想的彼岸。那一张张画满勾勾圈圈的试卷，是老师们流出的汗水的结晶，也是孩子们攀登理想的一个个坚实的台阶。

教室朝南，迎来很多温暖，迎来很多灵气。

走 廊

走廊，是离快乐最近的地方。

下课铃声一响，寂静的教学楼立即热闹起来。同学们像一只只快乐的小鸟，纷纷从教室里飞出来。有些疲惫的心一下子释放开来，人就像从水底浮上来。也许是刚才老师讲解的内容有些难度，自己无法静下心来倾听，绞尽脑汁去思考，于是绞呀绞呀，绞到下课，真有点崩溃了。

当然听课听得趣味盎然，那是一种享受，但几十分钟下来，头还是有些晕乎乎的。清脆的铃声一响起，自己可长长舒一口气，好好放松了。出到走廊，深深地呼一口气，似乎要把刚才的疲惫全吐到散漫的空气中去，让自己轻松自在，赶紧寻找片刻的快乐，尽快恢复精力，准备迎接下一节紧张的课！

出了教室门，走廊上一簇簇红红的三角梅笑盈盈地迎接你，擦亮了你的眼睛。它虽然没有吐放出迷人的芳香，引不来漂亮的蝴蝶和辛勤的蜜蜂，但是那红红的表情感染了你。在这满是灰白的冷冰冰的水泥墙面，这种温暖的颜色也是能够让人愉悦的。三角梅是喜欢美的同学从花鸟市场上买来的，摆在走廊上，增添些乐趣。同学们都很高兴，有事没事过来呵护它：浇点水呀，修点枝呀！它不让同学们失望，便努力地长，长得神采奕奕的。它在用自己的美丽回报同学们，让他们在欣赏自己的时候慢慢消除上课带来的疲劳。

看着同学们喜欢三角梅的样子，旁边的散尾葵有些妒忌了。微风吹来，它拼命地摇晃自己那细小的枝叶。这嫩绿的枝叶散发着蓬勃的生机，让每一个垂头丧气的人看了都会感到振奋。还有……走廊虽小，但因为有心的同学们养着的别具特色的花花草草，过往的人们都闻到了大自然的气息，心情就好多了。

当然，还有些同学争分夺秒学习，下了课也不放过，紧紧尾随，缠住老师不放。老师刚一出门，这些同学就紧追不放，在走廊上拦住老师求教。请教问题，走廊没有教室那么严肃了。师生一问一答，声音可高可低，甚至可以拍拍老师的肩膀，像亲兄弟一样，语气也是那么俏皮：“看吧，课上老吹牛，说自己厉害。这回把你难倒了吧？”

这课外题目五花八门，确实有些难度，但为师的也不是吃素的，不慌不忙地放下课本，瞅了题目一眼，瞄准破题关键，立马给一个回击：“小兄弟，上课开小差了吧，刚刚讲的这个原理！”接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同学额头上弹一下，便一五一十地讲解。自知理亏的同学吐出长长的舌头，扮了个鬼脸，连声道谢。两人有说有笑，可赞可骂，没有什么拘束，氛围轻松愉悦。

如果是个年轻的老师，那些高年級的同学还忘不了加上一句：“昨晚我又见你跟某某女老师在一起啦！”那年轻老师脸微微一红，讲完题的自信突然被这么一搅，弄得手足无措，故作生气地瞪了一眼：“保密，到时候请你吃喜糖。”那同学打了个OK的手势，赶紧溜了。

如果你被班主任叫到走廊上，那你就有几分紧张了。师生沿着走廊随意地走，漫聊着出现的问题。没有正襟危坐地在办公室里谈话，也没有摆出很严肃吓人的面孔，班主任只是眯眯地笑。可能只是一点小毛病，不值得大肆宣扬，所以就选了人群喧闹的走廊，可见班主任用心良苦。找来谈话的同学没有了敌意，自然而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诚恳地作检讨。没有任何严厉的言辞，更没有上纲上线，这种走廊式的谈话，亲切温和，消除了师生之间的隔阂和学生的紧张感，及时，深刻。走廊是走向学生心灵深处的通道，也是沟通师生情感的桥梁。

玩心重的同学想离开走廊，跑到操场上尽情地唱呀跳呀，彻底放松，可是一想到这儿离操场太远了，才那么短短的课间十分钟。如果真的要去，还没等走到操场旁边，上课铃声已经“铃铃”响起来了，只能无可奈何地转身跑回来，依依不舍地回望操场上宽阔的球场以及漂亮的运动器材。往回走的脚步还得加快，要不，老师早早站在教室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迟到的同学。迟到是很尴尬的。

于是想尽情玩乐的念头就打消了。那就随意在走廊上找乐吧。三五个女孩“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聊辫子的长短聊裙子的颜色;或者掏出个废纸团揉成的毽子，有滋有味地踢起来。乖巧的嘴里不停地哼着童谣。白色的毽子在几只小巧的腿脚之间飞来飞去，让人眼花缭乱。但是女孩子灵巧的腿脚却运动自如，稳稳地接住，又轻快地踢开。偶尔不小心落地，便引发一阵热闹的哄笑。

楼里的走廊是不能打打闹闹的，这可让男同学憋了气。男同学喜欢蹦蹦跳跳，你追我赶，可又怕震动太大，影响到上下楼，引起骚动。男同学便极力管住那好动的脚，只能聚成一堆，不断地在空中比划着，舞弄拳脚，练着刚从古代侠义影视里学来的武打动作，那么惟妙惟肖，引来旁边很多同学羡慕的眼光。自己也得意洋洋。聚集的人多了，一个挤着一个，脊背顶着脊背，像相扑摔跤运动员似的，推推搡搡，比比谁的力气大！哎呦，大家势均力敌，双方都弄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把刚才上课带来的疲惫顶得无影无踪。

累了，三五成群围在走廊里，听着一个满肚故事的同学唾沫横飞地吹着这两天宿舍内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同学们听得咧开了嘴巴，像是《阿Q正传》里所写的阿Q那样，伸出长长的脖子，侧耳倾听，如痴如醉。在单调的学习中互相调侃，讲讲笑话，能增添许多乐趣。

也有的同学利用这宝贵的时间，穿过走廊，到邻近的班级找找朋友。大家才隔一两节课没见面没说上一两句话，便如隔三秋那般难受。站在别班窗口那里探头探脑，寻找好朋友的影子，轻轻呼唤好朋友的名字。用不了几秒钟，熟悉的脸便急匆匆地出现。两人争分夺秒地聊上几句，多半鸡毛蒜皮的事，比如今天吃早餐的事情，或者中午到哪个饭堂好好吃上一顿。站在走廊，两个人可以尽情地扯开话题，聊得越远越好。

走廊上总是不断地变换着身影。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一道亲切的目光让人倍感温暖，是爸爸（妈妈）。他（她）在窗口望着，深情款款。也许是住校的时间长了，父母想孩子了，顺路或者特地过来看望。来者手里提一大袋鲜亮的水果，乡下来的会有香喷喷的红薯和玉米棒。

被看望者顿时眼睛有些湿润：父母很忙，特别是来自农村的，整日劳碌奔波，为自己找生活费，还惦记着自己的日常生活。来到学校读书，如果整天贪于玩耍，不好好学习，怎么能对得起他们呢？如果成绩差了，父母肯定在怀疑自己上课是不是不认真，内心便增添了一份自责。

穿梭在走廊里的同学，很多都是熟人熟脸，沿着走廊一溜排开。同年级的同学大多是熟人，因为同个年级的，经常在一起：什么开会啦，打球呀。走在廊间，三三两两，或低头或抬头。前面总能晃过一张张笑盈盈的脸，道一声“你好！”，对方也回报一个甜蜜的笑容。

老师走在走廊里，碰到的可能是本班学生或者不是，反正大家都知道这是老师，便不停地喊：“老师好！”有的甚至跑到跟前深深鞠一个躬。这下，老师可忙了，不停地回应：“同学们好！”为人师表嘛，回礼是应该的。如果是两三个同学，可以回几声，如果碰上一串同学，那真有些招架不住，只好不断地应答，不断地点头，算是对学生尊敬的一种回礼。走廊里，人在忙碌地穿梭，传递着愉快的气息。

如果走廊里的人实在是没有话可聊了，便看看楼下的风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诗人的心思确实细腻。楼下的人很容易成为别人的风景。走廊里的人高高在上，楼下风景尽收眼底。楼下的人三三两两地走动。有的匆匆忙忙往教室赶，手里拿着书本，那是准备上课：有的走走停停，两手在做扩胸运动，那是在锻炼。楼层低的同学可以自由走到一楼，在天井里尽情地玩一下，虽不敢追逐打闹，但还是可以做轻微运动，放松身心。

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楼上走廊里的人当风景了，一个劲地自我放松：扭扭屁股啦，翻几个筋斗啦，玩得很尽兴，突然听到楼上有人在窃窃私语，才发现楼上有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盯着，赶紧收住。

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聊天或者闲看时，上课铃声很响亮地叫起来了，像一根有力的鞭子，很负责任地把同学们赶进教室。走廊里变得冷冷清清了，刚才的快乐和趣味都被同学们带回了教室。也许聊得太投入了，有人还悠闲地靠在走廊的栏杆，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话，全然听不到上课的铃声，忽而瞥见走廊的那一头，走来了老师那熟悉的背影。两人才恍若从梦中惊醒，赶紧溜进教室。

上课的铃声把走廊里的学生赶得空空荡荡，只有偶尔从厕所里跑回来的零零星星的背影，步履也是急匆匆的，谁都想赶在老师之前进入教室。老师走得从容自在。离上课时间也还有两三分钟呢，这短短的距离已经足够了。老师边走边想着如何传授重要的知识。问题还在脑海里，还需要不停地琢磨反思，脚步自然慢了。

落在老师后面的同学希望老师走得越慢越好，老师一进教室，他们就算迟到了。于是他们犹如竞走运动员，噗噗噗地追赶老师，很快地闪过，然后回过头跟老师打个招呼，露出轻松的微笑。

上课后，走廊就变成了一个文静的小姑娘，温温顺顺地安静下来。地板泛着清冷的光，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冷静，似乎没有受到刚才那番喧闹的影响。安静的走廊，只回荡着教室里老师那洪亮的声音。教室里一种静穆的感觉油然而生，同学们整整齐齐地坐着，进入了学习状态。

走廊上的盆景尽情地展示自己的风姿。常年绿色的植物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个听话的孩子。阳光虽不如原野那样充沛，只是偶尔光顾抚慰它们，但它们没有灰心。它们在花盆里葱绿地生长。那弯弯曲曲的藤蔓，顽强地爬出来，又缠缠绵绵地连在一起。即使在这有些阴凉的地方，这些花草仍然在努力生长，消除单调和黑暗，给那些整日钻在书本里的孩子带来清新的气息。

也许是怕那些长得很精神的植物孤独寂寞吧！上课时候，静悄悄的走廊里会扑楞楞地飞来几只胆大的鸟雀。它们停在那棵长得有些粗壮的盆景树上，把它们当作暂时的乐园。两三只灰色的小麻雀就像鱼儿看到了水，轻轻地落在那细小的枝丫上。于是，那枝丫不情愿地弯下腰来。小鸟又不时落到盆里，不时啄点什么。大概是同学们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吃点零食什么的，遗落了瓜子或者饼的碎片。小鸟上下翻飞，尽情地抒发快乐的心情，有时弹落到光滑的地板上，肆意地追逐，全不顾忌教室里琅琅的书声。

寂静的走廊也常常晃动着人影，那是令人敬畏的班主任。责任心强的班主任经常在上课期间到教室外的走廊上巡堂，记录那些旷课睡觉开小差等影响学习的行为。如果哪位同学被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吸引，开了小差，偷偷把目光移到窗外的走廊，看到的却是望见窗口上那双严厉的眼睛，于是，吓得赶紧缩回，聚精会神地盯着黑板，不敢再有半点胡思乱想。有了这样严厉的班主任，大家都不敢放松，专心致志地上课，成绩自然而然就提高了。

徜徉在宽敞的走廊上，可收獲颇多快乐和幸福。

（编辑 吴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