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路
拍拍门,教堂里的钟声会响起吗?
孩童双手搭在教堂的大门上,门缝
有光透出来
这光,肆意地抚摸着孩童,像翅翼
也像未知大海里的洋流
门额上的石头星,俯视着孩童的脸
不知他看见了什么,唯知他的耳朵动了动
——是在听钟声吗?
暮光狭窄地横放在远处
如一把旧刀子,有锈的红铜色刀子
而在飞行器上的诗人,与刀子平行着
從故乡去异乡看海
寒流中的海将是什么样子呢
他想象不来,他在想——
如果把自己的血喂给了刀子
那暮光切开混沌的天和地会再复混沌吗?
在同一镜像里,请主角别演讲
他入框,如一枚道具,可有可无
虽然精神内科医师指着主角,说:偏执性头疼
从左脑,迁移到右脑,你是快递员
但他木然,仍然像等待场工来搬走的物件
可谁知,医师的若干治疗方案之外
主角握着一把游走地狱之门的锁钥
三五人一桌,吃酒,讨论真诚
有人制造语言撒野,也有人平衡语言或劝
自己醉酒,此刻
秩序其实如洪水过后的狼藉
性恶的执念,干掉酒精的纯净
潜伏至清晨,等待潮汐的气泡,它的脏,
是天成,人呼之静好
扎心的疼,把我从庆典现场请出,接过
穿黑连衣裙女子递过来的一份请柬——
红色的空白请柬
我问,是回到梦里继续参加庆典,还是
你来把请柬填写完整
她说,你看吧
我问,扎心的针去年的明晚被人拿走了,
今夜你看见了吗?
她说,你看吧
我看。今夜乌云密布,我的眼看不见我的睛
最近,我口腔里的水恣意汪洋
堵塞喉头
这面湖泊上
有一根无名指抚过破裂的相框,留下血
我噙着手指和血,等待
一个婚嫁日
丁字路口,黄铜钟
指环,向南或向北,这是他人的选择
清晨,我在他乡的街道上,跳蚤市场上
笑脸迎向众多的陌生人
是在强迫记忆——
把熟悉的人消减掉,把火车轮碾压钢轨
的磨合声消减掉
使脑洞壁面上结绳记的事不再繁衍
而近旁的牛仔音乐入耳,让我顽固地在
头脑里再现电影情景——
某人绅士地在背后无由道出“抱歉”,
是在等待吞剥一颗心脏或头颅
房顶上的旧吸盘灯散发着灰光
平躺在木炕上浮肋疼痛的病友,止疼、
消炎,嗜睡、空幻——
桨叶上粘的水珠,正在穿透海面——毁坏
或新建海的形状?
水珠穿越海面的洞,像一条道路,供病友
把自己卖给无终点的善爱
七夕前夜,孤独如多枚针,扎在宿醉诗人
的浮肋上
此疼,牵扯腰脊,牵挂心脏
此疼,等待着处方药,可是预约的医师
游走在它方
宿醉的诗人偶也睁眼,在某夜,看见
拥挤在为他人庆生欢笑中的女子,以脸面
背后为场搭建祭夫的堂子
诗人按住浮肋,与大夜站在堂子旁,请
女子
靠着依恋大地的石墙
把在她手掌上觅过食的鸽子送回给跃过
河山的飞翔
厦门的夜风有点凉意,我在海边
坐在四年前坐过的椅子上,闭眼睛,一个
巨大的虫洞
在眼窝里出现
洞壁螺旋状快速移动:撕裂的我在前进?
将要坍塌的洞在倒退?
这已经不是要知晓的问题了,唯感知到
洞外的手
象征性地牵住红裙角,拦挡海潮浸湿我
抚摩过的脚踝骨
晨起,在故乡空旷的广场上犯傻
蜘蛛以我脸为支骨织网。此刻,我的眼光
很短
看不见网的那边
我本能地抬起手捉蜘蛛,可是
唯有众多雉鸡嘶鸣着忽远忽近,从暖阳里
唤出血滴
故乡呀,你的艾虎,你的艾草,你的雄黄酒
亦然在我的四神聪穴上。为何,你痫证的
血蜘蛛
也来,蹲在我的鼻梁上
以蛛网的透明焚玻璃的透亮,以及……
海水、云朵、沙床,偶尔之间被些许的
气息暗示:分点什么
如海石的心给青衣
我清楚地知道,坐在柴环上的青衣
来了,是受柴环的塔建者之约,为世界的
缺失补充美质
我也知道,海里的石头依然在玉化
为青衣,也许是单纯为海石本身建设的
一个意象世界
某年初冬,在黄河碛口码头的深夜
我想好了,向旧日的商贾讨要点银钱赎回
典当给水面的亮光,可是
过往的邪风关闭了当铺的门
我的惆怅和关门的咣当声如毒出疹——
下唇生育燎泡。从此
燎泡似赶花期,在十多个初冬盛大绽开。
今年春天
我家孩童误入那当铺之门,我的燎泡返季
绽放溃烂成积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