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明洁
(湖北工业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8)
当前,我国经济发展方式日益向利用技术进步提高生产率的“创新驱动”转变,而创新驱动的实质则是人力资本驱动。人力资本是体现在劳动者身上的资本,人力资本的地域分布及其流动对我国区域经济的可持续性增长及区域协调发展有着深远影响。就我国情况而言,受地理环境、历史和政策等因素的影响,我国东部沿海地区经济较为发达,吸引了大量人口的迁入,中西部欠发达地区却在不断流失人口,人力资本跨域流动也使得区域间发展差距不断拉大,这与我国“十四五”时期统筹区域协调发展、缩小区域发展差距的理念相悖。以往学者对人口流动进行了大量研究,但针对我国人力资本的流动以及欠发达地区人力资本流失情况的并不多。
唐德祥等认为20世纪90年代初的东南沿海地区改革开放大潮,在促进我国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将大量内陆人才吸引到东南沿海一带。余世仁、简玉兰在研究西部人才流失时发现,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后大量自东南沿海地区引进至西部的人才也回流至原地,形成新一轮“孔雀东南飞”现象。李军、王心蕊通过研究发现随着我国高等教育的快速发展,全国尤其是中西部地区人口素质有了极大提升。众多高校培养了大量高素质人才,是有利于我国中西部地区科技创新与经济发展并缩小与沿海发达地区之间差距的,但西部地区生源毕业返乡比例偏低且西部高校毕业生持续外流的状况,将拉大东部地区与中西部地区之间的发展差距。
孔祥荣则认为中央制定的向西部引资、引智的政策措施,为西部吸引了东部地区的人力资本,东部沿海地区竞争压力日益增大,不少人才另辟蹊径希望到中西部去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由此能够形成人力资本从东部地区向中西部地区流动的反梯度流。加之当前东部沿海地区产业转型,中西部地区经济崛起,一些传统劳动力输出地正迎来返乡创业热潮,不少企业管理者、大学生抓住家乡发展机遇,带着资金、技术和先进的管理理念回乡打拼,也是中西部地区人力资本流入的又一例证。
人力资本是物质资本在人身上投资的结果,既然是投资就必然要考虑投资回报问题。对人力资本投资回报的考虑往往涉及丰厚的薪酬、良好的工作环境、舒适的生活环境、更通畅的晋升或实现自我价值的通道等方面的内容。
薪酬方面,2019年我国东、中、西部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别为39438.9元、26025.3元、23986.1元,东部地区人均可支配收入约是中、西部地区的1.5倍和1.7倍。中西部地区的工资待遇相较于东部沿海地区低,且城市效应有待进一步开发,工作之外轻易找到获取“外快”途径的概率低,追求高薪酬回报的人力资本会选择从中西部地区流动至收入更高的东部地区。
工作生活环境方面,2019年全国GDP总量约99万亿元。东部地区GDP贡献率达51.9%,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的GDP总量均超过20万亿元,中部地区GDP总量比西部地区多约13552.6亿元,但两个地区GDP总量均不及东部地区的50%。这说明中西部地区生产力水平和地区基础设施建设相较东部地区存在巨大差距,这也使得追求更好工作生活环境的人力资本选择流动至东部沿海地区以得到符合预期或高于预期的回报。
职业晋升和创新创业方面,李文武认为中西部地区国有企业缺乏民主管理,民营企业存在严重的家族式管理模式。西部地区高校论资排辈的现象较为常见,尊重人才的氛围有待提升。西南交通大学创新创业研究中心主任陈光通过调研发现越是经济发达的地区,创业政策扶持力度越大,金融资本的获得可能性也更高。上述因素使得许多中西部地区企业和高校的青年人才在晋升渠道受阻时选择离开当地到更加看重实力与能力、环境较为开放的东部沿海地区谋求自我发展,众多创新创业人才也因为政策扶持与融资概率等因素选择流动到东部地区。
人力资本的流动也会受到国家号召、思乡情结、个人发展规划的影响,如毕业生响应国家“大学生支援西部”“到西部去”的号召,通过建设西部实现自我价值。在东部发达地区学习就业的人力资本考虑消费购房水平、生存成本以及竞争压力后“逃离北上广”,选择回到自己位于中西部地区的家乡生活等。
总之,人力资本所有者在对所承载的人力资本流动或迁移的成本与收益的计算、衡量与分析后,综合各方面考虑,会形成一定方向上的地区间流动。
目前,关于人力资本的核算研究主要有收入法、成本法以及教育指标法三种方法。收入法是从收入方面估计中国人力资本存量状况,成本法是基于人力资本的总投资金额(成本方面)测算,而教育指标法是使用某一地区人力资本的平均受教育年限或总体教育水平来衡量当地的人力资本水平。本文研究的人力资本流动涉及人力资本在省级层面的流入和流出,收入法和成本法两种人力资本核算方法形成的假设值与现实差距较大且较为精确的数据在各项调查中难以获取,若使用收入法或成本法进行核算,还存在着不同地区的统计口径可能不一致的问题。鉴于数据的可获得性、可比性以及准确性,本文采用教育指标法对中西部地区省域人力资本流动进行核算,使用教育年限核算人力资本,将受过大专及以上教育的流动人口纳入本次研究范围。
本文使用2010~2017年中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China Migrants Dynamic Survey,简称CMDS)数据中的中西部地区省际流动人口资料对人力资本流动方向进行考察分析。用“+”表示当年该地区人力资本流动为净流入,用“-”表示当年该地区人力资本流动为净流出(表1)。
从表1中可以发现,我国中西部地区人力资本流动具有很强的地域特色。首先,位于中部地区的山西、安徽、江西、河南、湖北以及湖南的人力资本流动方向在2010~2017年呈高度一致性,均为净流出,可归为人力资本流出区。内蒙古自治区只在2017年出现了人力资本流动流入的情形,也可视作人力资本流出区。其次,位于西部地区的广西壮族自治区、西藏自治区、青海省、宁夏回族自治区,2010~2017年人力资本流动的方向始终为净流入,少数民族聚集的地区多为人力资本流入区或与我国西部大开发过程中当地人才引进政策有关。
表1 2010~2017年中西部地区人力资本流动方向
作为中西部唯一直辖市的重庆与云南省以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分别在2010年、2011年和2012年出现了人力资本净流出的情形,其他年份人力资本均为净流入,从整体上来讲也可视作人力资本流入区。贵州省在人力资本流动方向上呈交替变动的情况,甘肃省有从人力资本流入区变为人力资本流出区的趋势。陕西省与西部地区人口最多的省份四川省,人力资本流动方向呈现稳定的净流出趋势。
省域间的人口流动通常为双向流动,既有流出,也有流入,净流出人数是流出人数与流入人数之差。对人力资本流动强度的研究,本文借鉴于潇、陈世坤的做法,以流出流入比率这一指标衡量中西部地区人力资本流失强度。人力资本流出强度为人力资本流出与人力资本流入的比值,比值大于1表明该地区人力资本流出的数量大于人力资本流入数量,比值越大说明流失强度越大。比值大于0小于1说明该地区人力资本流出的数量小于人力资本流入的数量,为人力资本流入地区(表2)。
从表2数据可知,整体上中部省区人力资本流出强度由高至低的省份(自治区)依次为河南、湖南、安徽、湖北、江西、山西、内蒙古自治区。其中河南省每年人力资本流出强度均在9.50以上,2012年和2015年超过了16.00,分别达到16.92和18.00。湖南省在2012年贡献了所有地区历来人力资本流出强度的峰值,人力资本流出湖南省的数量与人力资本流入数量的比值达到19.52。中部省区的人力资本流失较为严重的问题应引起各省的重视。
表2 2010~2017年中西部地区人力资本流动强度
西部的四川省、陕西省常年人力资本流出强度大于1,其中四川省为西部省区人力资本流出强度第一的省份。广西壮族自治区每年的人力资本流出强度在0.9左右,表明广西壮族自治区在人力资本流失和人力资本吸收上做到了相对均衡。甘肃省2010年和2011年的人力资本流动强度分别为0.80和0.76,随后不断上升,超过水平值1,成为人力资本流失地区,并且人力资本流失强度不断提升,值得引起重视。云南、西藏自治区、青海、宁夏回族自治区的人力资本流失强度值均在水平值1以下,多数为0.4以下,这些地区具有较强的人力资本吸引力。
中部地区七个省份(自治区)2010~2017年人力资本流失强度变化如图1所示,湖南省自2010年开始流失强度迅速攀升,至2012年达到中西部地区历年人力资本流失强度的最高峰19.52,次年极速下降至6.78,后逐年上升至10.00附近。中部人口大省河南省人力资本流失强度整体在10.00以上,上下波动明显,流失强度次峰值为2012年的16.92,峰值为2015年的18.00,自2015年后强度持续下降。安徽省人力资本流失强度在统计的8年里有波动上升的趋势。湖北省则呈现波动下降的势头。江西省和山西省保持着4.00以下的人力资本流失强度,而内蒙古自治区在保持低流失强度的状态下有成为人力资本流入区的势头。
图1 中部七省(自治区)人力资本流失强度变化图
西部地区选取了重庆、贵州、云南、甘肃、新疆五个有代表性的省份(直辖市/自治区)的人力资本流失强度如图2所示。重庆市在2010年流失强度为1.61,之后降至1以下,即成为人力资本净流入地区。贵州省的人力资本流失强度值在水平值1的上下进行浮动,2016年后下降至0.61附近,保持人力资本净流入状态。云南省人力资本流失强度稳定在0.20至0.60,一直是人力资本净流入省份。甘肃省的强度变化趋势在图中十分显眼,2010年和2011年甘肃省的人力资本流失强度还是在0.80附近,可视作人力资本净流入地区,随后强度便突然升至1.83,成了人力资本净流出省份,尤其是2013年到2015年三年间,流失强度值从1.26攀升至3.42,在随后两年保持在了3.00附近,这一现象值得引起甘肃省当地的高度重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除2012年人力资本流失强度达到1.02这一峰值,其他年份强度均在0.40以下,从流出与流入的比值上看是优秀的人力资本净流入地区。
图2 西部五省(自治区、直辖市)人力资本流失强度变化图
人力资本是区域经济社会长远发展的重要保证。高质量的人力资本不仅会通过创新整合其他生产要素推动当地经济的直接增长与转型升级,还会发挥人才聪明才智推动社会治理进步及经济社会发展,进而形成进一步吸引人才的良性循环。本文基于对2010~2017年CMDS数据中我国中西部省份人力资本流动趋势的研究,得出如下结论:
首先,中西部地区人力资本流失具有区域异质性。西部地区除四川省和甘肃省外均为人力资本净流入省份,人力资本流失情况并不严峻。而中部地区七个省(自治区)则均为人力资本净流出省份,人力资本的流失较为严重。西部地区人力资本净流入省份多为少数民族聚集地区,当地人力资本培育较其他地区稍显不足,加上西部大开发的政策影响,比起小规模的人力资本流出,更多的是人力资本流入这些地区来弥补当地人力资本自身积累的不足。中部地区不乏河南、湖南、安徽等人口大省,人口基数较大,省内培养的人力资本数量相对也较多,在预期工作生活环境得不到满足或职位饱和的情况下会出现大量的人力资本向外流失的现象。
其次,从人力资本流出流入比率角度来看,中部地区流失强度也普遍大于西部地区,且各省强度变化均为上下波动或平稳趋势,除甘肃外不存在明显的强度变化趋势。
最后,本文研究了中西部地区省级层面人力资本的流动方向以及流失强度,各省内部城市间的人力资本流动碍于数据可获得性没有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人力资本流动的结果是人力资本集聚,未来可以进一步在考虑人力资本流动的情况下研究中西部地区省级、市级层面的人力资本集聚与创新、经济发展等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