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毅南
网络上曾有一系列谐音表情包(见右图)风靡一时,图配文字是:我“控几”不住我“记几”啊!我们今天就来说说,这个控制究竟是个啥?
“我要控制我自己”
乐观的人和悲观的人之间有一个重要的区别,那就是对人生和周遭事物的控制感。乐观的人有更强的控制感,而且认为自己的参与会让好的结果发生,而悲观的人则不认为自己会让事情变好。有一种极端的悲观状态被称为“习得性无助1(Learned helplessness)”,它也是抑郁症的一个重要表现,因为当人认为自己丧失了对人生的控制力,也会认为自己的存在没有意义。
实际上,适当的控制感对心理健康是有正面作用的。有一个经典的心理学实验——探究不同噪音水平对阅读能力影响的测试,测试的内容是要求被试通过阅读找出一些文章中的错误,阅读时旁边会播放长短不一的刺耳噪音。研究者给每个参与者都接上了一个测量汗液分泌的仪器用来监测焦虑水平,这是实验的因变量(Y)。而实验的自变量(X)则是控制感,研究者把被试们随机分为两组,A组是“有控制感”组,这组的被试们会得到一个按钮,如果他们觉得噪音很烦,可以按这个按钮来阻止噪音,但非常不建议按;而B组则是“没有控制感”组,他们没有结束噪音的选项,也不知道有按钮存在,只能被迫在噪音下完成阅读测试。
1习得性无助
是美国心理学家马丁·塞里格曼提出的一个著名心理学术语,是指在反复挫败的经历后,一些人倾向于认为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事情变好,于是放弃了努力。
2蝴蝶效应
是混沌系统的一个经典现象,它揭示了一个微小的变动会导致整个系统长期且巨大的链式反应,2021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就颁给了混沌系统的研究者。
研究的结果很有意思,尽管A组有按钮,但因为被强烈建议不要按,于是A组几乎没有人按按钮,所以事实上A、B两组都在相同的噪音环境下完成了测试,但A组的阅读表现更好,焦虑程度更低。在这个实验中,A组与B组的区别仅在于A组有一个可以随时终止噪音的选择权,就算没有真正使用,这种主观控制感也帮助他们缓解了焦虑。
盲盒?只是控制幻觉
其实,在以上实验的设置中,即使他们真的去按这个按钮,噪音也不会停。这里的控制感实际上是一种幻觉,它不是真的,但却能让人心情好起来。这就是“控制幻觉(Illusionofcontrol)”,最早由哈佛大学心理学家艾伦·兰格(AllenLanger)在1981年提出,她发现人们倾向于高估自己对事物的控制力,尤其是
对好结果的影响力。
举个控制幻觉的例子,我们所购买的彩票都是相对完全随机分配的号码,大
家会为自己挑选的彩票号码出更高的价格,或者为了挑选彩票号码而付出更多时间,然而“亲自挑选”这个行为并不会增加彩票中奖概率。这种在完全随机的过程中赋予人们控制幻觉的方式,是商品销售中常见的加价套路,而盲盒的销售正是利用了这个心理:通过把成套的塑料小人拆散并封装在盲盒中,在平平无奇的购买行为上增加了一个“抽取”的过程,虽然这个过程实际上是随机的,但大多数人并不这样认为,反而会认为自己有独特的抽取能力,或者自己就是命中注定的“欧皇”,从而高估抽取行为的价值,于是付了更多钱——直接买一套完整的塑料小人往往比自己去抽要更便宜,在一些二手交易平台上,价格还会更低。
控制感=快乐?
这么一看,“控制幻觉”像是一种智商税?而实际上,它是一种快乐税——心理健康、生活态度乐观的正常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控制幻觉,因为这种控制感和自我价值感是维系人们乐观积极生活的关键,如果丧失了自我存在的价值感就容易变成习得性无助,进而变得抑郁。在一项控制红绿灯的实验中,研究者将一套控制系统和一个红绿灯交给被试,告诉被试可以通过摸索控制系统的规律来掌握绿灯亮的技巧,如果绿灯亮就有奖金。而实际上,所谓的控制系统是假的,红绿灯亮是完全随机的。当参与者是正常人时,因为控制幻觉,他们倾向于认为绿灯亮是有技巧的,而紅灯亮是随机的,即正常人会认为自己通过努力练习和摸索可以达到好的结果,但对坏的结果不用负责;而抑郁者则倾向于认为红灯绿灯都是随机的,自己的干预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虽然实验中的抑郁者更接近真相,但在广袤的现实世界中,在复杂的因果交汇中,真相可能处在“控制幻觉”和“习得性无助”之间,因为我们无法预知未来,也就无法确定当前的所作所为对未来有什么影响。我们都听说过蝴蝶效应2——根据气象超级计算机的计算,一只蝴蝶在巴西挥动翅膀,可能导致了一个月后美国德州的一场飓风。但你告诉蝴蝶它会扇出飓风,蝴蝶恐怕也不信。我们在生活中做的很多事,就像蝴蝶扇动翅膀一样,在做之前并不确知一定会产生好的结果,但正因为我们动手去做了,命运的齿轮才开始转动,才会有结果的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