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您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2022年9月7日上午,湖南省老干部休养所4楼会议室热闹非凡,省委老干部局、省老干部休养所、省人民医院、省老年保健协会、马王堆社区等单位的领导、工作人员及媒体记者欢聚一堂,共同祝贺离休干部杜佩如的百岁寿辰。切蛋糕、送祝福,来宾们争相与这位百岁寿星合影。杜老这位八路军女战士、红军遗孀,有着怎样的人生故事?
抗战期间,
在大西北兵工厂造武器
“抗战期间,我在大西北兵工厂造手榴弹。”说起过去的峥嵘岁月,杜老一脸荣光。
杜老1922年农历八月十二日出生于陕西米脂县一个贫苦家庭,家中五姊妹,她是老大。从小懂事的她除了帮父母干农活,还要照顾弟弟妹妹。当时,陕甘宁边区抗日烽烟正浓,自小有着一股英雄豪气的她,渴望上战场杀敌。1943年3月,她瞒着家人和村里两个女孩走了八十多里山路,到绥德八路军驻地参加了八路军,后转到二旅供给部被服厂。当时加工被服全靠手工作业,从小在家练就了一双巧手的她,缝制被服不但速度快,而且做工十分精细,深得战友和领导的夸赞。
一天,二旅供给部政委寻先仰来被服厂检查工作时,走到正在一丝不苟地缝制被服的杜佩如身边,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了,是哪里人。“我叫杜佩如,今年21岁,陕西米脂的。”杜佩如抬头看了一下跟前这位中等个子、和蔼可亲的汉子,如实回答。
“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寻先仰仔细打量了一番身材修长、端庄秀丽的杜佩如,爽朗地笑道:“陕西自古出英雄美人,三国时期米脂出了貂蝉,羞花闭月,大义除奸。明清之际,闯王李自成的夫人高秀英,南征北战,屡建奇功。希望你杜佩如将来也能成为一位优秀的八路军女战士!”“我虽然不能跟貂蝉、高秀英这样的英雄美人相比,但一定会争当一名优秀的八路军战士!”杜佩如咯咯地笑着说。
杜佩如的心灵手巧与落落大方,给寻先仰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觉得这个北方姑娘不但聪慧美丽,而且志存高远。杜佩如后来才知道,比她大17岁的寻先仰是八路军二旅供给部政委,老家湖南浏阳社港,和红军最年轻军团长寻淮洲是一个村的。他1927年入党后,先后担任中共浏阳县北区游击队政委、湘鄂赣独立一师指导员、红16师团特派员、八路军120师团部民运总支副书记、358旅团政治部主任等职务,经历了二万五千里长征的生死考验。她不禁对英俊睿智的寻先仰有了一种崇拜与敬仰之心。就这样,两颗年轻火热的心慢慢靠近了。不久,他们在同志们的撮合下确立了恋爱关系,并结婚了。
“结婚仪式简单又热闹。”杜老回忆。当天战友们就在被服厂临时腾出的一间放杂物的小房子里帮他们用木板搭了一张简易床铺,厂领导给他们送了一套行军被服,结婚礼服是一套粗棉布军服,部队首长还带来了战友们从前线缴获的敌人的香皂、花露水、人丹、万金油等战利品给他们做贺礼。战友们一齐动手,把当地老百姓送来的莲藕、宰杀的鸡鸭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大家一起祝贺他们。
1945年,杜佩如被安排到晋绥后勤女校学习。之后,她在西北军区后勤部当了一名收发员。寻先仰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西北军政委员会授予他“人民功臣”称号。杜佩如也发奋努力,她1949年11月被批准入党后,主动要求调到机械部手榴弹制造车间工作,发挥先锋模范作用。
“我在手榴弹制造车间的工作是给弹胸内装炸药,操作稍有不慎就可能发生爆炸。”杜老坦言。好在她胆大心细,从来没有出过事故。
转业南下,
“机要战线”的铿锵玫瑰
寻先仰年轻时随部队参加了第四次、第五次反“围剿”作战和二万五千里长征,历经艰辛,九死一生。在大西北兵工厂的那段日子,由于不适应当地的恶劣气候,加上长期吃粗粮,他患上了严重的胃病。部队考虑他的身体状况,批准他和妻子转业南下。
1953年,杜佩如与丈夫带着几个孩子从兰州回到了湖南长沙。寻先仰被组织上安排担任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常务副院长,杜佩如被安排到丈夫的单位当机要员。他们的孩子就在单位驻地附近上学。
作为法院的机要员,除了要负责收发、管理各类法律文书、文件、档案资料,还要管理好单位的印章,责任重大。为了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与文化素养,杜佩如每天下午下班回家吃完晚饭后,便匆忙赶到位于织机街的省文化干校上课,深夜12点才赶回家料理家务。
寻先仰几次因胃病大出血在湘雅二医院做手术,生命垂危。杜佩如要上班、管孩子,还要照料丈夫,忙得疲惫不堪。担心丈夫经受不住病痛的折磨,一次她流着泪对孩子们说:“你们的父亲病情很严重,你们一定要听话,好好读书,将来报效祖国。这样,他万一哪一天真的离开了我们,也会含笑九泉。”几个孩子懂事地点了点头。
20世纪50年代初还是供给制,杜佩如和丈夫上班都没有工资,国家定量供应口粮和生活物资。他们一周只休息一天,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去东郊五里牌修京广铁路复线。当时省高院距五里牌较远,晚上她只能把孩子托付给同事照看几个小时,待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时,被送回家的孩子早已睡着了。
“三年困难时期”,全国的粮食和副食品短缺,孩子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定量的粮食不够吃,杜佩如和丈夫就到别人挖了红薯的地里去挖野薯给孩子吃,他们自己吃糠饼。那时做衣服买布要凭票,他们家的几个孩子个子高,占衣服。杜佩如和丈夫就在房屋周围的空地上种棉花,收了棉花交给国家换回一些布票买布,或是到浏阳老家买回土棉布给孩子们做衣服。3个儿子喜欢乱蹦乱,跳鞋底容易烂,夫妻俩就把家里收音机的牛皮套拆下来,钉在他们的鞋底上,结实耐用。
“住在冬瓜山省高院的筒子楼里时,厨房厕所都是公用的,澡堂也没有。”杜佩如的二儿子寻利民、小女儿寻小燕回忆。那时,冬天要洗澡只能在院子里小山坡上的一个水龙头下的大水缸里舀水提回家烧水。夏天,妈妈就用木盆盛满水给他们洗露天冷水澡。
“那时生活真艰苦,我读高中时看别人穿了一件的确良衣都羡慕得不得了。我们家直到父亲1979年去世前才买了台小黑白电视机。”
尽管生活艰苦,但杜佩如对待工作却一丝不苟。法院的各类电报、文稿、法律文书,她都分门别类存放得整整齐齐。法院的各类密件和印章,她也保管得很严密,没有出现任何泄密事件。直到1983年年底调到省政府财贸办机要室工作以后,她兢兢业业、细致缜密的工作态度始终没有变,赢得同事和领导的一致称赞,年年被评为单位的先进个人,多次受到省里表彰,被称为“机要战线”的铿锵玫瑰。
红色家风,
一代代接力传承下去
“母亲离休后在省老干所得到精心照护。”寻小燕告诉记者。杜老年轻时在一次行军中伤了踝关节,当时医疗条件有限没有治疗,后来逢阴雨天就疼痛。90岁时她在病房摔断了股骨头,做完手术不久就下床扶着助步器在练习行走。如今,年满百岁的她生活基本能够自理,没有“三高”,也没有阿尔茨海默病。她讲话声音洪亮,吐字清楚,记忆力惊人,每天坚持看书报杂志,作息时间十分有规律。她早上6点起床,晚上9点睡觉;饮食上偏清淡,喜欢吃面条、馒头和青菜。
“党领导中国人民历尽千辛万苦打下红色江山,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让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这一切都离不开共产党人对初心的坚守,离不开红色家风的传承与发展。”杜老发自内心地说。
“老伴担任省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时分管人事工作,没对家人搞过特殊照顾。”杜老坦言。她从事机要工作几十年,一直没换过工种,1982年12月才以副处级干部离休。儿孙们找工作也没利用过他们的职权。
“六七十年代父亲当省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时,每次看到干部职工涨工资的名单时,总是把我妈的名字划掉,说不能照顾自家人。国家‘三年困难时期,他还动员我妈退职回家,减轻财政负担。”寻小燕说。他父亲后来担任省监察委员会专职常委,不徇私情,秉公办案,有口皆碑。父亲去世后,母亲也没有为儿女的工作问题找组织要特殊照顾。
“我大哥高中毕业后到印刷厂上班,后来当兵转业到省外贸从事广告摄影。”寻小燕告诉记者。她二哥高中毕业插队下乡当知青,后招工回城当学徒,又参军到北京卫戍区当兵,转业后从事公安和纪检监察工作。姐姐17岁去当兵在部队转干,都是靠自己努力的结果。三哥从部队转业在工厂当工人、司机。她在省外贸工作,因公司改制下岗,母亲也没找组织帮她重新安排工作。母亲常常语重心长地谆谆告诫他们:“父母不求你们大富大贵,你们能够淡泊名利、清正廉洁,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孝敬。”如今,他们五姊妹都退休了,经常教育自己的儿孙要传承爷爷奶奶和太爷爷太奶奶的品德。
寻小燕说,她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穿补丁衣服,有些家境富裕的同学不理解,背后指手画脚议论。有一次班主任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说:“寻小燕的爸爸妈妈都是政法部门的干部,他爸爸还是老红军,可她却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这种艰苦朴素的作风值得大家学习。”其实,对她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们家几姊妹从小就跟着爸爸妈妈过惯了简单朴素的日子,这是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态度。
编辑/徐炯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