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在出发的地方再出发

穆肃

少年时代，我就离开了故乡河南，截至现在，我在外地的时间已多于故乡。尽管去了很多地方，看了一些风景，但内心始终摆脱不了出门远行前的生活的纠葛，那是一种阴魂不散的情感。

《水手》的写作灵感，源于某一年我心血来潮的旅行，我来到边境城市，夜晚入眠前，一个人在积雪的街道上走了好久，我享受那种空旷与孤独，脑子里却不断地闪现出故乡的人和事，茫茫长夜漫游中，我忍不住想象，想象故乡的朋友如果突然来到这里，会想些什么。

写《烟草》，是我在粤北山区的农村，突然看到好多种烟的烟农，下着雨，我站在田埂上和他们交谈，语言有些不通，但他们的方言和沧桑脸容唤醒了我的记忆，让我想起许多像小说中“父亲”那样的人，他们是我的父輩，如今已经更换了耕作与生活方式，但种植烟草，却是某段岁月里大家习以为常的日常。

遥远的地域与遥远的记忆之间，冥冥中有种草蛇灰线般的牵连，既然不能忘却，我就决定写下来。

早些年，我曾写过一些文学作品，但那时候，由于某种叛逆心态的作怪，我想方设法避免笔下出现自己生活的痕迹，而是去探索虚构的可能性，笔下所写，尽是虚构，现在来看，那是我极力想要逃离故乡的迫切心态的真实写照。

就这样，我如同空中建楼阁般，写了两个长篇，也写了两个中短篇集子，但写着写着，我觉得不太对劲，不能说是厌倦，但至少，自己的写作欲望，已无法得到满足。

于是，我决定先停下来，想去干点别的。

中途倒是写过一个电影剧本，曾经涉及故乡的人和事，因为我始终无法抗拒北方冬季景象的蛊惑，在平原地带的冬季，大地一片苍茫与肃杀，万物萧条，只有一整片一整片的青郁麦田，像是某种关于希望的意象似的，铺满天地间，也铺满我的记忆。所以，我把那个剧本命名为《麦田守望者》，不过，后来它被人拿到山西易景拍摄之后，改名为《黄土地的守望》，成为一个小遗憾。

停笔这几年，我庆幸内心一直没有放弃思考，随着个人境遇与生活状态的变化，写作的冲动没有减淡，反而越发强烈，当我开始写一些掺杂着故乡背景的小说时，我体会到了情感的起伏跌宕，这比以往单纯的讲究修辞与磨炼技巧，更让我感觉到写作的纯粹性，何况，我从那些沉睡太久的记忆宝藏中，找到了和更广阔世界对话的路径。所以，我希望我能够继续这样写下去，写出我那些死气沉沉的记忆，写出破败的情绪，写出曲折的成长过程中所体验到的分裂与疼痛，写出在这一切中孕育出的欢快、希望与甜蜜。

感谢《莽原》，让我在出发的地方再出发。

责任编辑 李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