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给了我一个家

2022-04-29 00:44沧南
老年人 2022年7期
关键词:弟妹们学杂费路费

沧南

她,是我同学李林的妈妈,七个子女的母亲,姓张,名凤仪,四川人,我叫她伯母。伯母善良慈祥,开朗大方,富有同情心,爱帮助人,有一定的文化水平,会写信,能阅读书报。伯母早起晚睡,料理家务。家务是个无底洞,不管怎样努力也做不完。伯母一天忙到晚,但从不言苦,见人总是微笑。那时她50多岁,时光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几道皱纹。

1946年10月底,我为了读书,流浪到北平,就住在李林的家里。当时抗日战争已结束,内战全面爆发。在这人人难以自保的战争年代,多一个人吃喝,对于靠工薪生活的李家来说,负担确实太重了。而我一住就是两年多,直到1948年12月才去冀中解放区——正定。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伯父伯母从未有过埋怨或嫌弃。弟妹们与我相处非常融洽。他们叫我“高哥哥”(我本姓高),我叫他们二弟、三弟、四弟、小妹,小一点的,就叫乳名,五龙、青来,亲如家人。我丝毫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这在当时的战争年代,可谓是一个奇遇。

1947年,我考取了北平朝阳学院经济系,9月1日报到需交50元学杂费。50元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到哪儿去搞这50元呢?我愁眉苦脸,话不想讲,饭不想吃。伯母看在眼里,放在心里。8月下旬一天下午,伯母叫我到她的房间去。我走到她的卧室门口,看见伯母坐在藤椅上,两眼直瞪瞪地望着书桌上一个小包。我站房门口说:“伯母,我来了。”

“进来吧。”伯母说。

我走进伯母的卧室,站在书桌旁边。伯母指着桌上那个小包说:“这是我这些年来省吃省用存下来的50块钱。我一直在想要把它用在该用的地方。现在看来,是该用的时候了。你把它拿去交学杂费吧。”

“伯母,这使不得,弟妹们需要养育费。”我说。

伯母说:“他们还小。你住在我家,是李林的同学,我把你同李林一样看待,应该帮助你解决眼前的困难。去年你考取东北大学中文系,因为晚了两天,不让你报到,学籍被取消了。今年不能再耽误了。”伯母还说:“你现在是大学生了。我给你买了两件最便宜的衬衣,虽说便宜没好货,但总比你现在穿的破烂要好些。9月1日,你就穿新衬衣去学校报到。”

北方凉得早些。开学以后,天气渐渐地凉起来了。伯母每天早起为我们做早餐。她把窝窝头切成片,放在煤炉上烤至焦黄。我吃在嘴里,暖在心里。我上学后,有时回来晚些,弟妹们先吃,伯母就把留给我的饭菜放锅里,我回来吃还滚热滚热的。

1948年12月下旬的一天晚上,我对伯母说:“今年5月间,我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了。昨天团组织负责人告诉我,我的名字已经上了黑名单,要我赶快离开北平。”伯母听了之后,一连问了我几个问题: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到哪里去?什么时候走?路费准备好了没有?

我说:“团组织负责人昨天才通知我,路费团组织已经给我了。决定后天上午乘火车去天津,到天津后,一切由天津联络安排。”走,就意味着我即将离开对我有恩,且与伯母、弟妹朝夕相处两年之久的李家,心里非常难过,同时又害怕过封锁线,因此,思想上有些犹豫。伯母听了我的话后,马上镇静下来,像她过去做事那样果断地说:“你不要再犹豫不决了。李华(伯母的二儿子,1948年上半年去了解放区)带口信说,封锁线很好过。你不要怕。你脸上又没有写共青团三个字,怕什么嘛。明天我去买两斤肉,做四川的回锅肉给你吃。”伯母还叮嘱我:“到一个新地方,不论做什么事,都要认真去做,都要做好。还有,在路上要少说话。”

没想到的是,这一别却成了永别,后来因为一直忙于读书教学,结婚生子,却忽视了与伯母一家人的联系。20世纪70年代末我去找过伯母,可只听说她已经不在了。我后来总是泪流满面,满怀遗憾,一遍又一遍地给女儿讲述这个故事。

虽然留下了终生遗憾,但同时我也拥有了此生最温暖的回忆。我13岁离开母亲,过着孤苦伶仃的生活,很少有家的感觉。可是,每当我想起伯母和弟妹们给予我的恩惠时,我就像沐浴在冬天的阳光里,感到全身暖洋洋的。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编辑/赵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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