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波的雾霾之旅（下）

独秀君

第二十一章 逃走

比尔波醒来时惊讶地发现，站在他面前、正在用热毛巾给他敷脸的女孩竟然是莉莉！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与“醒”之间徘徊——要么就是身在梦中，要么就是在莉莉家午睡方醒，刚才的那些妖魔鬼怪都是甜点吃多了造成的幻想。

莉莉仿佛看出了比尔波的想法，她轻轻将食指压在花瓣般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手巾放回地上的铜盆里，从身上的挎包里掏出个地底人的面具戴上。

“别出声，在这里，我们这些地面上的小孩子好像不太受欢迎！”莉莉扯过把椅子坐下，比尔波这才发现她裸露德手腕上现出两大块红斑。

比尔波心疼地问：“莉莉，你怎么受的伤，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莉莉有点尴尬地将双手背到身后，说：“没有，你别瞎想。我是背着爸爸妈妈偷偷跑出来找你的。你们走了以后，我想该让你多带些馅饼路上吃。你知道，我妈妈烤的南瓜馅馅饼很不错的。到了洞口时我不敢进去，可又不想离开。这时我发现了一具特别可怕的白骨，旁边掉着这块面具。那个时候我心里全是你，想着以后都不可能和你玩了就忍不住想哭。所以我就戴上面具走了进来。我一定是迷路了，转了好久也找不到你们。这时，有个像大蝙蝠似的怪物抓住我的手，带着我向前飞。我拼命哭着，正好被一帮地下王国的武士猎人发现了。我后来听说，他们经常狩猎这些凶恶的家伙当作食物，就连外城的城墙也是用蝠族的骨头砌成的。一个非常厉害的武士用飞镖杀死了蝙蝠，我也就跟着他们回到了这里。在路上，我还听到了一个秘密。所以现在我要告诉你的，就是两个秘密了。”

比尔波瞪大眼睛，紧张得鼻尖上热汗直淌：“要是太可怕的话就不要告诉我了，你也不要去想！”

莉莉紧张地望望“休息室”紧闭的大门，凑在他耳边说道：“第一个秘密是我的馅饼在半路上都丢了！第二个秘密是那些人非常讨厌你，他们指着你睡觉的屋子，做了很多可怕的手势。”

“什么手势呢？”比尔波马上联想起那些神秘的、吱哇乱叫的地下矮人。

莉莉语气凝重地对他说：“你可千万不要害怕呀！”随即将手指放在颈下，做了个“杀头”的样子。

比尔波虽然很害怕，但也不是完全在意料之外。从一开始，他就对这些做事鬼鬼祟祟的家伙没有丝毫好感。

“那我该怎么办？”他这句话完全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对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他实在没什么信心。

“我有办法！”莉莉说着从挎包里掏出了另一个形容古怪的面具。

——

与此同时，工厂里变成了修罗场。

“海格力斯”将自己的死光枪调到了最大限度。它先通过电子眼精密定位到楼房结构的“脆弱点”，然后一击致命，轰然倒塌的墙体瞬间完成“多杀”。反应过来的居民纷纷从家中鼠窜而出，拼命抢夺随处可见的机器人的武器自保。但毫无战术素养的乌合之众怎会是副队长的对手，短暂交火后便被迅速压制。海格用激光切蛋糕般将人们分割成几块“孤岛”，然后像碾死跳蚤般把他们消灭。

眼看不敌，人们马上显露出欺软怕硬的本色，扔下武器企图逃走。更有甚者一边从掩体后匍匐撤退，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坚持到底”、“绝不退缩”的口号，企图让别的傻瓜给自己打打掩护。海格通过声呐定位敌人所有的撤退路线，然后打开背上的导弹盒，一串连炸后战场缩成了个彻头彻尾的“鼠笼”，绝望的气息在每张变形的脸上显露无余。

这时，突然一发电流炮洞穿了海格胸口。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高举着因高温几乎被融化的铁臂缓缓走来。

弗兰很享受这段漫步，就像狮王缓步走向自不量力的野狗群，虽然看似轻描淡写，但仅那种“气场”便可以压制一切、控制一切。几个刚才逃得最起劲的人开始欢呼“万岁”，他们刚想跳出掩体，忽然看见海格的机甲瑟瑟抖动，又吓得钻了回去。弗兰从海格身边走过，看也不看地随手捅进它的胸口，将一块红色的能量卡扯了出来。海格冒了一阵青烟，彻底不动了。

“正如你们所见，工厂的主电脑出了问题，机器人已经不能被信任了。眼下，大家只能依靠自己。我要求你们三人一组，朝不同方向搜寻机器人剩余的武器，而且切记，一定要拔出它们的能量卡。三天后这个时候，我们在这里集合，到时会分配给你们新的任务和食物！”弗兰慷慨激昂地喊着，人们想到刚才的激战还在心有余悸，所以谁也不主动应和队长大人。

“快去啊，要惹恼了我，可比这个铁皮盒子要恐怖得多！”弗兰不想再和他们废话，一脚将海格魁梧的身子踢飞出老远。人们颤抖着寻找伙伴，颤抖着从犬牙交错的水泥钢筋中爬过，渐渐消失在弗兰的视线中。弗兰环顾着越滚越小，黄豆般的背影，然后满意地朝冒着青烟的海格敬了个“军礼”。

可他没有发现，在距离不远的一小撮儿碎石下，正有双狡猾的绿眼睛在暗中窥伺。那家伙稍微判断了下周遭的情形，便把重点锁定在弗兰指尖夹的那块能量卡上。等看到过于自信的队长竟将这重要宝贝的随手丢掉时，他兴奋得胡子尖儿都翘了起来。

眼看弗兰走远，麦克斯轻轻挪开背上的伪装，弯腰快跑，像橄榄球手救球般把“宝贝”塞入怀中。随后，他望了望渐渐变浓的夜色，自言自语道：“好久没来了，不美美吃一顿岂不可惜？！”

第二十二章 蝠族

莉莉和比尔波也准备吃饭。这是他们凭借那两只面具从地下城逃出来后的第一顿。莉莉从她那小小的挎包里取出了最后一个“宝贝”，一只巴掌大的饭盒。她有些犯难地掀开盖子，里边是块暗红的炖肉。

“你想吃点吗？”她还在犹豫不决，比尔波可饿坏了，不由分说接过来啃了几口。“这是什么肉？味道怪怪的。”其实自打出生以来，他也没吃过多少回炖肉。边区人对“肉食”的认识大多建立在红得病态的粉肠上。那里边到底有没有肉，又有多少，是个谁也说不清楚的难题。让比尔波觉得不对的，是莉莉脸上那种近乎肚子痛的神色。

“没事儿，你吃吧，看上去还不错，对吧？”莉莉越这样说，比尔波越觉得哪里不对。他迟疑地问：“你不饿吗？为什么不吃一点呢？”莉莉叹了口气，她盯着比尔波的眼睛说：“答应我，不许吐啊！”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继续说：“这些其实是我从他们的厨房里拿的！”

“那又怎么样？我以前也常从妈妈那儿拿东西。”虽然说得理不直气不壮，但比尔波还是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这是那只大蝙蝠身上的肉！”莉莉无可奈何地说，“我找过了，他们那里别的啥也没有，只有这个。”

比尔波几乎马上想起了那块散发着鬼火般荧光的石头，还有它诡异的主人。他喉咙里像有什么要燃烧起来，忙把这份来之不易的伙食丢在地上。

“你怎么不早说啊？你知道那些怪物……”比尔波刚想把关于绿石头的秘密告诉她，但看见莉莉眼角正挂着泪水，就没再说下去。“别伤心了，我们赶紧往前走，一定能早点出去的！丘奇告诉过我，只要一直沿着河道走，就会有出路。”

“那你还饿吗？”莉莉问道。

比尔波学着妈妈哄他时的样子，抱着她的肩膀说：“放心吧，眼下不饿了。不过我告诉你，以后这种肉绝对不能吃，明白吗？！”莉莉扑倒在他怀里，虽然也想听比尔波的劝告，但眼泪还是止不住流出来。她越哭越伤心，但到底为何而哭，却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正在此时，一股强烈的怪风从天而至，两人的脚不由自主地离开了地面。

“非常不好啊，非常不好，你俩身上有我同伴的味道！”一只巨大的蝙蝠人边抓着他俩飞向空中，边“滋、滋、滋”地说。孩子们拼命抱紧对方，生怕掉下深渊。蝙蝠人胸口浓密的胸毛擦着他们的脸，难闻的气味几乎令人窒息。还好这段要命的旅程并不遥远，在飞了10分钟后便已告终。

一个麋集着大量蝠人的大涵洞出现在河道的拐弯处。在纷繁杂乱的人群中，一块超大的绿石正散发着恐怖的光华。

——

蝙蝠人的首领已经非常老迈，差不多丧失了飞行的能力。浑身上下的蔫皮像大树上垂下的地衣，层层叠叠地堆积着。随着他的行动散发着腐朽的气味。他的种族经过漫长的进化已经能经受住高能的辐射，甚至从中获得类似太阳能的裨益。虽然住在地下，但却拥有着连通两界的“秘洞”。每到夜深人静便会集体出动，搜寻地上居民丢弃的垃圾。由于他们数量庞大，引起了工厂监理们的格外关注。护卫队不止一次擒获蝠人以供解剖，得到的答案是该生物的能量利用率非常高。食物滞留体内的时间几乎是人类的三倍，而且都被吸收殆尽。他们每次只进食极少的有机物，甚至几只飞蛾、一只夜鼠，便可以维持长达一周的生存必需。所以这些热爱“精致生活”的家伙，并不会和人类发生竞争关系。

他们的放任不管对地底人来说成了福音。当地下河还恣肆奔涌时，工厂为维护水源安全，和地下王国达成过交易——你让我喝水，我让你吃饭。地底人为河流清理有毒物质，保证河道畅通。于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机器人运输队，打开紧闭的大门，将大袋大袋的变质食品放在指定的地方。再加上地底人自己开挖沟渠，饲养盲鳗、盲鱼，他们的生活还算过的去。

可自从河水干涸后，工厂监理们便决定封死这些兼做监狱的远古仓库，任囚犯及其后裔在里边自生自灭。地底人本就窘迫的生活几乎濒于绝境。幸亏蝙蝠人因受不了外界阳光，对这里不离不弃，他们才能通过捕猎蝙蝠人得到糊口的资源。

反复的屠杀让两个本应同命相怜的种族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由于地底人已经熟练掌握了铁矿的冷锻技术，所以在对攻中占得上风。但蝙蝠人也有自己的致命武器，只不过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他们选择了隐忍不用。但现在，情况已经紧急到了不得不铤而走险的地步。

这种武器，叫做“语言”。

一只小鸟轻松飞过了工厂高墙上的隔离带！紧跟着是一块飞起的石头，石头后边还挂着一声欢呼。

至此，蝙蝠人的侦察兵发现——工厂的防御设备已经瘫痪！他们把这个惊天消息告诉了首领。同时带来的还有地下人正在有计划地捕杀年轻蝠人的噩耗，仅仅最近三天就有50多人死于非命。如果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蝠族就会丧失新鲜血液的注入。首领皱着浓浓的眉峰，思考了半天后一咬牙，叫来了最得力的年轻将领。

当天晚上，蝠族的代表便出现在了弗兰将军卧室的阳台上。弗兰本来正在辗转反侧，听到异动，马上跳起身顺墙壁潜行。还没等蝠人收敛翅膀，站稳脚跟，他便一把扭住他的胳膊，将电光抢顶在对方的太阳穴上。

“你真倒霉，我今天心情糟透了！”弗兰咬牙切齿，电光枪里发出“卡巴卡巴”的声音。

“我们是来要武器的！”这个蝠人也曾身经百战，所以丝毫也不怯场。

“欧，要武器？你们这帮软弱的寄生虫怎么会需要武器？”弗兰一时来了兴趣，问了句让自己都觉得多余的话。

“因为我们看出，你们遇到了麻烦，咱们可以一起解决！！”

蝠人说完，弗兰愕然半晌，放下了死光枪。

第二十三章 被抓

麦克斯回来时已近午夜，那扇看似庞大且坚不可摧的洞门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只需要用缩骨神功从方才挖出来的洞里钻回去即可。但这回他想错了，刚爬到1/3处，一个响亮的酒嗝翻上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被卡住了。他急忙缩回手臂，想把挂在臀部的激光钻摘下来。可惜拜那最后几块维罗纳火腿所赐，目前根本办不到。更倒霉的是，连左手也卡住了。

“那个该死的混蛋，为什么扔下一屋子的好东西去当什么大头兵？！这下好了，我会被卡在这儿，就像黏鼠板上的老鼠。现在该唱哪首歌消遣、消遣呢？”他是个天生的乐天派，而且从来没得过“幽闭恐惧症”。

就在麦克斯为以“噫噫噫”，还是“啊啊啊”开头而纠结时，突然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小块碎石顺着隧道光滑的石壁来回跳跃，下雨般打在他脸上。接着一朵诡异的“万寿菊”出现在拐角处，它不断地绽开又不断闭合，粉红的皱褶上露出许多细小却锋利地针刺。接着，一张寸毛不生、糯米团般的圆脸露了出来。它用唇吻嗅嗅前方的空气，很满意地“吱吱”叫了几声。然后迅速地向一动不能动的麦克斯爬了过来。

这是只成年的吸血鼹鼠，属于地下世界的“特产”。虽然它肉肥味美，可以极大程度上妆点地底族群单调的餐桌。但它善于蒙住熟睡者的口鼻，将其吸食一空的猎食方法仍让人不寒而栗。大门附近警卫森严，土质又硬如钢铁，鼹鼠们本来不愿靠近。可自从机器卫兵撤了岗，它们也动了到外边游荡的心思。兵分几路，寻找出口，却意外地遇到了完全动弹不得的麦克斯。

现在的情况是，麦克斯用一只手对抗饥火上升的鼹鼠。他拼命用石子投向对方，可对它来说只不过是洗了场“石浴”罢了。麦克斯又一把抓去，已是揪住了它的头皮。谁知这家伙浑身滑过油脂，竟轻轻一扭躲过了攻击，顺势用身体压住敌人的手臂，以惊人的速度扑了过来。

麦克斯眼前一黑，他大半张脸都被鼹鼠的口器罩住，尖牙戳破面颊，粘粘的舌头洞蛇般钻出，迫不及待地开始吸食血液。

麦克斯慌乱中想张嘴去咬对方，却发现下颚已经被紧紧箍住。鼹鼠仿佛明白他的想法，索性松开一些。麦克斯大喜，毫不客气地全力咬去——他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那个狡猾的家伙只不过想从柔软的地方更方便地啜饮饮料罢了。抓住他张嘴的瞬间，早将麦克斯的舌头揪了出来。

一阵晕眩袭来，他放弃了抵抗。

就在鼹鼠准备大快朵颐之际，一个长得酷似侏儒的机器人从山洞里钻进隧道。它匍匐着用双肘爬行，双手合成把快刀，将鼹鼠从臀部切到脑袋。鼹鼠虽然已死，但它吸力强大的口器仍紧紧箍在麦克斯脸上。机器人试着用手刀刮了几下，见除非将麦克斯脑袋割掉，否则别无它法。再加上从鼹鼠钻出的孔洞里，有更多的吸血怪正在蜂拥而出。它只能抓着麦克斯，飞快地向出口退去。他俩刚一出来，无数只鼹鼠便堵住了隧道。它们似乎不甘心到手的猎物跑掉，张牙舞爪地想涌到地面上。

“要让这些小东西上来可不太妙！”机器人面无表情地说着，那语气更像是在重复别人的话。它毫不犹豫地重新钻回隧道，用飞速旋转的手刀在“鼹鼠墙”上打出血洞。当挺进到中部时，它两眼突然闪着流苏般的光华，启动了自爆系统。

“轰”得一声，隧道塌方了。麦克斯在强烈的震动下被掀飞出去，他骂了声娘，醒了过来。

——

蝠人大军取得了武器。当然，弗兰并不是傻瓜，像微型核能炮之类的大家伙，是不会拱手相让的，可手动的自动武器还是发了不少。蝠人们并不嫌弃，他们相信制空权在手，就是烧火棍也会威力倍增。饶是如此，弗兰还是耍了个花招，枪里根本没配几颗子弹。这样一来，蝠人和地底族之间的均势仍不能从根本打破。两败俱伤后，最后的赢家必定会是工厂。

蝠人长老的战意很浓，虽然双臂早已无力，但他仍命令身边的侍从为他多背了把火枪。在向着永远闪着绿光的核能石顶礼膜拜后，整只蝠人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他们和古代的军队一样，也派出了自己的斥候。先确认附近有没有地底人的陷阱，然后步步为营，慢慢推进。眼看就要接近目标，长老反倒命令先找地方隐蔽起来。他不确定狡猾的对手是不是在故意诱敌，那看似静如死水的城门后是不是隐藏着摩拳擦掌的地底人大军。

不过，很快就有喜讯传来，一名侦察兵抓住了两个从城里跑出来的小孩儿。只要连吓带哄，不怕他们不招！长老兴奋的鼻涕三尺，绿豆般的小眼睛冲破褶子的包围，在比尔波和莉莉脸上看来看去。

“小家伙，你们告诉我，城里现在热闹不热闹啊？”他尽量用小孩容易理解的词汇问。

“不知道，这鬼地方怎么会‘热闹？”比尔波想起了家里忙碌的日常，几个家庭妇女带来的骚动就远远抵得上好几座“死城”了。

见他没有“咿咿呀呀”地打手势，长老委实吓了一跳。他缓缓抬起手臂，揭掉孩子们的面具，鸡屁股般的瘪嘴里发出无比震惊的叫声。

“这些孩子，是‘地面人！”

长老话音未落，身后的将军便闪电般用刀尖对准莉莉的眼睛，恶狠狠地问：“说，是不是弗兰让你们来当间谍的？！”

第二十四章 变数

弗兰的计划是这样的——如果一天揪不出那个电脑疯子，一天就不收兵。其实他还有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那就是，如果这种“紧急状态”持续下来，工厂的大佬们便会逐渐失去对工厂的掌控权。那些他们赖以称王称霸的武装机器人，现在正和生活垃圾一起生锈长毛。也许，再也等不到重新启动的那天。而大佬本人也被弗兰派去的卫兵死死“保护”起来，就是一天中小便了几次都被记录在案。

江山在手，他心情不错。所以训练时即使面对一帮毫无战斗素养的老百姓，也能控制住脾气，尽量不去骂娘。他派出精壮组成的小分队，到处搜寻可疑的机器人。这里所说的“可疑”，就是还能动胳膊动腿儿的意思。但大家被海格力斯吓坏了，很有点“草木皆兵”。很多时候，只是望见了废墟后边露出的金属探针，便尖叫着清空弹匣里的子弹。起先听到枪声弗兰还有点小激动，连忙派后续部队前去增援。搞了几次之后，他信心大减，干脆召回了所有讨伐队。收缩战线，只守住几个关键部门，等着对方自投罗网。

正如首席科学家分析的，对方搞出那么大动静绝不只是为了威吓工厂管理层，他一定有更大的阴谋。目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把水搅浑，好让我们自乱阵脚。

同时，弗兰也催促莫森尽快解开那个遥控机器人身上的秘密。莫森鼓捣了一阵子，回复道：“这种机器人构造并非很精密，所以其遥控半径不可能很大，应该就在附近。”

弗兰摇着头否定，说：“那绝不可能，因为抓到它时武装机器人已经清查了附近所有的可疑地点，它一定是从远端遥控的。”

莫森狡猾的老眼闪闪发光，他意味深长地说：“如果那些信号不是从‘周围发来的，比方说是从另一个方向……”他指指地面。

“你是说，他在‘鼠穴里？”弗兰惊问。

“对，用那些地底人的话来说，是什么‘地下王国！”莫森说道。

“那我们可要等等，最近蝙蝠们要和老鼠打架，我们应该尊重人家的内政，等他们分出胜负再去收拾烂摊子。”弗兰马上叫来个小队长，让他带上人去搜寻工厂里所有的夜视装备。由于长时间的“宵禁”，厂里这方面的储备并不丰厚。

他忽然想起了件大事，拉着莫森枯枝般的胳膊，来到他别墅的地下室。这里不设警卫，因为其隐蔽性足以蒙混任何敌人——一只矗立在花坪上的金属孔雀，趾高气扬地扬着尾巴。弗兰轻轻拽了下其中一根突出的尾羽，绿意盎然的地面马上拉开个长方形的地洞。里边的陈设全是按照弗兰最喜欢的时代，“古罗马”的风格布置的。地板正中甚至还有个用来洗桑拿浴的铺满彩色石子的小浴池。

弗兰请莫森坐在水池旁的吊椅上，倒了杯红酒，问道：“那些东西收好没有？”

莫森问：“什么？你是指……”

弗兰顿了顿，说：“我是说那些搜集来的机器人的能量卡，它们对我来说很重要！”

莫森微笑着点了点头，弗兰高兴地递过了酒杯。

——

蝠人长老虽然不相信弗兰会派两个毛孩子来当间谍，但他觉得吓吓他们也未尝不可。很多小孩傻得什么也问不出来，但也有只要一吓唬就会竹筒倒豆子的小可人。果然，莉莉哭了起来，比尔波马上挺着胸脯挡在女孩前边，他非常镇定地说：“我们不认识什么弗兰，也不知道‘间谍是干什么的。我只是想回家，而她呢，”他指指莉莉，想了片刻说：“她想去我家玩，我们是伙伴！”

这下该将军不知所措了，他扭过头向长老祈求支援，却发现老头子只是示意他继续表演下去。于是，他装出咬牙切齿的样子，将乌黑的枪口贴在比尔波的脸蛋上。

“快说实话，不然就把这女孩杀了祭旗！”将军这话倒是不假，蝠人每次会战前都有用敌人血祭的习惯。在他们眼里，无论是地上人还是地下人都是一丘之貉，只要有机会无不欲除之而后快。

比尔波感到胸中有种从未有过的冲动，他不知道那就是大人们所谓的“男子汉气概”。他抡起小拳头，不顾一切地捶向将军长满疥癣的鼻子。周围的蝠人爆火山喷发般爆出笑声，将军索性闭上眼等着“享受”。结果“嗙”得一声，蝠人翻着跟头飞了起来。凭空折了两个跟斗后栽倒在地上。鉴于蝠人拥有超人的飞行能力，他在空中如此失态，只能是一个原因，被揍飞时他就已经昏过去了。

蝠人们骚动着退去，比尔波和莉莉周围形成了好大一个圆圈。长老惊讶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将军，发现他已经七窍流血，看来凶多吉少。长老毕竟见多识广，马上想到问题可能不在孩子身上。他极尽目力向四周的黑暗张望，然后抖着嗓子恐吓道：“到底是谁在暗箭伤人？如果不现身，我们就要向四周扫射了！”

“咻，咻”一个好像舔嘴唇的声音从洞顶一根钟乳石柱后传出。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后边爬出。长老趁他后背露出，对身后担任护卫的狙击手疯狂努嘴。那蝠人心领神会，抬手就是一枪。蝠族天生的回声定位能力被展现得淋漓尽致，虽然隔着很远，又是在高高的穹顶，可依然命中目标。那人马上分崩离析，七零八碎地纷纷落地。就在蝠人们长出口气之际，石柱后边又急如风火地窜出个人。只见他用长得惊人的双臂抓住或长或短的石柱，像运动员荡吊环般飞速前进。狙击手们开始胡乱开枪，可惜对方实在太快，子弹尖叫着划破夜空，竟无一命中。

长老心中大叫不好，这里离地下城很近，如此密集的枪声必定会引起对方的警觉。现在问题变得复杂了，只能使出全力，以求尽快解决。

第二十五章 突破

蝠人大军纷纷起飞，想利用自己的优势，把对方撞下来摔死。还没等他们接近，“蜘蛛人”忽然松手，整个人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飞去。长老正眯着眼睛乐观其成，谁知它竟从背后拽出把手枪，在电光火石间迅速瞄准那块绿石射击。

这种核能石在数百年前就经过了改造，不仅能量辐射对人体几近无害，而且其内部结构也超级稳定，和它们一言不合就毁天灭地的前辈不可同日而语。但眼下冷不丁挨上一枪，它仍然发生了规模不小的爆炸。

近处的蝠人们被炸成齑粉，长老和他的指挥部连一声哀嚎都没有便消失无踪。比尔波紧抓莉莉的小手，紧紧地闭着眼睛，以为这样就能死得“舒服些”。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发现四周覆盖着个金属大碗，光滑的内壁像夕阳下的湖面，光滑闪烁。看来是它抵住了刚才的爆炸，救了他俩儿的命。比尔波轻轻伸手想去触碰它，莉莉死命地拽着他的胳膊，生怕这奇怪的东西一口把小男孩吞了。

比尔波安慰她说：“放心吧，这肯定是别人给咱们撑的一把伞。”他伸出手，就在指尖刚要接触到时，金属壁上突然浮现出张眉眼乱动的人脸。孩子们吓得抱坐在地上，人脸仿佛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安慰道：“别怕，我不是神话里跑出来的妖精，我只是……”

他话音未落，外边突然传来石头碎裂的声音，人脸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说：“我要带你们开‘滚了，不想受伤的话就抱紧点吧！”随即他由“半圆”变成了个“大球”，裹着被保护人，向前疯狂驱动。几块巨石从天而坠，把他们刚呆的地方砸成了大坑。

狂滚了半个钟头后，大球拐进了一个岔道儿，猛颠了几下停了下来。人脸重新浮现，长吁口气，道：“差不多可以了，你们出来透透气吧。”随即大球开始以人脸为中心收缩，最后变成一块厚厚的金属面具落在地上。

比尔波向四周看看，还以为救命恩人已经离去。他想把地上遗落的面具捡起来，将来有机会好去还给人家。谁知那块薄薄的铁板竟像嵌在了地上，丝毫也不能移动。他累得鼻尖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儿，就在莉莉准备上前帮忙时，面具竟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别费劲了，我还要再稍微休息一会，你们坐在那儿玩会儿过家家吧！”面具挤眉努眼地说。莉莉连忙拉着比尔波躲到块岩石后边，男孩见她吓得瑟瑟发抖，忙从兜里掏出两块薄荷糖递过来。

莉莉本来吓得连味觉都快消失了，但出于礼貌还是用指尖拈起一块，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我反倒要谢谢你，因为这是你妈妈塞给我的。别害怕，他要是想害咱们，咱们早就和那些丑八怪一块被炸死了。吃吧！”

——

丘奇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他不停地踢踏着地面，敲鼓般的足音在空旷的地洞里无限回荡，让人听上去更加躁动不安。

牛顿已经喝完了两缸葡萄酒，他醉眼惺忪地躺在巨猫毛茸茸的大肚子上，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拍着巴掌。过了一会儿，丘奇才听出牛顿的掌声竟是在应和自己的脚步，他大声对自己说：“够了！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也许刚才我派他出去就是一个错误！”

牛顿歪着眼睛问：“怎么？你不相信那小子的能力？”

丘奇摇摇头道：“我相信，而且他也是我们之中唯一合适去作这工作的一个。我不相信的是他的责任心，你还记得那个故事吗？派出去的乌鸦一去不返，只有鸽子才记得回家的路！”

牛顿揉了揉波翻浪涌的肚子，说道：“都什么年代了？只有你爱听哪些神婆子的唠叨。对我来说，活着最重要，其次才是更好地活着。”

丘奇背上的人脸发出一阵苦笑，说道：“麦克斯如果不回来，咱们就会变成瞎子。就算找到出去的路，也是完全被动挨打！”

此时，远处传来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放心吧，现在外边的人才是瞎子，从大佬们到老百姓，他们比咱们更慌！”接着麦克斯一瘸一拐地朝这里走来。等他走近，牛顿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因为麦克斯脸上竟印了个茶碗大的血印儿。

“我说麦克斯，你刚才一定是偷偷去和鲨鱼亲嘴了，我说的对吧？”牛顿情不自禁地开着玩笑。

“对，对，我爱上了鲨鱼公主，她还邀请你这个文雅书生当我们的主婚人呢！”麦克斯习惯性地反唇相讥。

“我说，”丘奇赶忙止住这无谓的争论，问道：“快说说，外边的情况咋样？中央区还是那么警备森严吗？”

“你让我喘口气呀，大人，你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麦克斯说完躺在地上，甜甜地伸了个懒腰。丘奇走过来用蹄子轻压着他的肩膀。

“怎么样，舒服一些了吗？我们真的很需要你的情报！”丘奇甚至有些讨好这位老部下。

“很奇怪，但也很幸运，”麦克斯不再卖关子，一下坐起来说道：“所有的机器人都瘫痪了，工人们正在自己组织护厂队。弗兰那个混蛋肯定是发动了政变，控制了大佬们。厂里到处都是他训话的宣传画，样子丑的让人反胃。不过看得出，他心里非常虚！”

“是什么东西让他这么害怕？能撬动这块巨石的，一定是根很了不得的撬棒！”丘奇喷着响鼻儿，绕着麦克斯踱着步。

“喂，老大，你快别晃了，我现在浑身缺血，晕得厉害！”麦克斯接着说：“还有个很不好的消息，我本来想入侵大门的电脑系统，让它给咱们来个‘开门迎宾，可是你猜怎么，中央电脑瘫痪了，现在无论谁念咒都不起作用啦！”

牛顿“呼”地跳起来，说：“那不正好，这下咱们不用去冒险拼命了！”

丘奇摇摇头：“不，‘暂时停摆不是我需要的，这种自私的、毫无人性的生活方式必须予以彻底的毁灭！现在咱们的问题就是如何出去。”

——

“你们想出去不成问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人身的机器人出现在孩子们身后。

“你怎么知道我们想回家的？”比尔波问道。其实他们俩脸上就差写着“找妈妈”三个字了。

“哈哈哈，小朋友，咱们可不是第一次见面。上回我套着披风，再加上有雾，你可能没看清楚。再仔细瞅瞅？”那个机器人兴奋地说着，边说边左右摇晃，好像喝醉了似的。

比尔波这才发现他新长出的胳膊出奇的长，为了保持平衡，他用指节的外侧支撑着身体，就像在压跷跷板儿。

“在哪见过呢？”比尔波百思不得其解，对方尖嘴猴腮的样子显得那样陌生。别说见过，连听也没听说过。

“对了，我的好朋友丘奇怎么样了？我不是让他送你回家吗，怎么，他一时兴起，把你领来这鬼地方游览了？”机器人原地转了一圈儿，盘坐在块磐石上问道。

“你就是那个两眼放红光的怪人吗？”比尔波终于有了印象。

“怪人？”机器人哈哈大笑，说道：“你千万别那样说，我会骄傲的。实际上我只是一只被坏人玩弄过头的猴子。对了，我叫约翰，是个说话算数的家伙。放心吧，我一定会送你回去的！”

“可是我们现在都困在这里啊！”莉莉觉得这家伙长得这么奇怪，一定不是好人，她可不会眼睁睁看比尔波上当。

“被困？不，不，我是自愿躲在这里的。”机器猿约翰回忆道：“自从我和我那老朋友走散，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找那帮坏蛋算账。所以抢先一步，想给他准备个盛大的‘欢迎仪式。谁知这里戒备森严，我根本进不来。后来我弄了些材料，做了不少‘分身，想遥控它们进城搞搞事情。可惜我连工厂外的隔离带都过不去，距离太远，遥控的效果太差。怎么才能接近那里又不被发现呢？我苦思冥想，终于发现了这帮蝠人的小秘密——他们拥有若干个连同地面的秘洞，平时被伪装得很好，只在夜深人静时需要觅食时才会打开。我跟踪他们的哨兵，顺利潜入这个地下世界。据说，这里还有条直通工厂的捷径，但我人单势孤，不敢轻易冒险。不过能保证我身处它的正下方就足矣。我的‘小玩意已经弄得那里天翻地覆，连中央电脑都被它们入侵了。可惜，我留在身边的最后一个跟班刚刚才报销，不然一定让你们认识认识。”

比尔波听他叽叽喳喳说得飞快，突然想到丘奇告诉过他的话。于是问道：“眼下我们迷路回不去了，就算能出去，我也到不了家。你能不能把我送到工厂里，再用那个传送装置送我回去呢？”

约翰傻眼了，他嚅嗫着说：“这，眼下可有点困难。本来以为丘奇会就近送你回去，谁知道他脑回路惊人，竟然会舍近求远！现在我把电脑弄瘫痪了，上边就像个停工的游乐场。不过，等我和他们算完账，倒是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第二十六章 计划

“现在我要求你俩帮一个忙，”机器猿严肃起来，语气和刚才判若两人。“听着，眼下我遇到点麻烦。上面的人都组织起来了，他们到处搜捕机器人，我的分身不能随便行动。可我的计划还差关键一步才能成功，这就需要你们鼎力相助了！”

两个孩子不明白什么是“鼎力相助”，但出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

约翰接着说道：“我会送你们进入工厂，到了之后去替我找样东西。”说着他从眼里放出全息光簇，一个金色的小梳子形状的东西浮现在半空。“这叫‘能量卡，是机器卫兵的动力来源。有多少弄多少，然后再插进它们胸口的卡槽儿。当然，还要把这个小东西加上。”从他的手心里“抖出”一颗颗胡椒大、半透明的小豆子。“这种纳米金属会渗进机器人的外骨骼，控制它们的思维系统。数量有限，所以非常宝贵，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说着他扯开莉莉挂在腰上的口袋，把金属球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我们不知道你要的东西在哪儿啊，该去哪找呢？”莉莉现在已经不那么怕约翰了，相反，觉得他的心思非常细密，是个很了不起的保护人。

“我会给你们画出地图，但只能看看记在脑子里，如果被人搜去，那可要前功尽弃了。小姑娘，我能相信你吗？”约翰明显觉得莉莉的心智高于比尔波，如果交给那个傻小子，说不定下一秒钟就给忘个精光。

“我可以试试，不过你要画得清楚点啊！”莉莉很有信心。

“那是自然！”约翰话音一落，两眼中全息图像全开，一栋东倒西歪的大楼里麋集着一堆萤火虫般的小红点儿。

“就在这里，如你们所见，它们的能量反应非常惊人。就算不是‘永恒能量炉那样的神器，但让一个卫兵在几百年内正常运转还是绰绰有余！你们也不必过于紧张。”约翰安慰他们道。

“为什么呢？我手心里都出汗了！”比尔波倒是有一说一。

“这是因为你们都是孩子。工厂里那帮墨守成规的老古董，至今还遵守着不难为儿童的契约，这也是他们唯一有人味儿的地方。”约翰的身体又开始液化溶解，在地上变成块丝滑的“魔毯”。他的脸从“魔毯”正中露出，说道：“路不近啊，想搭便车吗？”

比尔波坐上毯子，眼见它光滑的四边睡莲花瓣儿般闭合，忽然问道：“对了，你知道丘奇他们去哪了吗？”

“这你不用担心，”人脸现在转移到了球体内壁正中的位置，“我的一个小伙伴爆炸前发来信号，他们现在应该正在酒窖里醒酒呢。你们一旦成功，就可以把他们从那憋气的老鼠笼里放出来。所以记住，千万不能失败啊！”

——

事实证明，约翰还是小瞧了他的老战友们。丘奇在一番权衡之后，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用蹄子在地上给大家演示着，第一.酒窖的大门被封死了，且如麦克斯所言，异常坚固，不易破坏。地下又有吸血鼹鼠群，实在不能招惹;第二.我们必须出去，眼下是抢夺控制权的最佳时机;第三.这里有无数桶酒，也就是有取之不尽的酒精;第四.如果空气中高纯酒精的含量超过3%，就极易形成爆炸;第五.这里还藏着作为展品的各种古代蒸馏工具。

丘奇还想说下去，麦克斯突然尖叫起来。牛顿对这种目无长官的行为非常反感，吼道：“混蛋麦克斯，你能不能让领导说完？！”

麦克斯立马反唇相讥：“你这个大傻瓜，没听出来吗，这个四蹄疯子想把这儿炸了。那样肯定会引起塌方，说不定门没炸开，咱们倒给活埋了！”

“你先不要激动，”丘奇波澜不惊地继续说：“引爆前咱们会撤离到安全的地方，万一真如你所说，那就改变路线，原路返回。从外围隔离带寻找进入工厂的通道。虽然麻烦一点，但也不是不可能。”

“我有个疑问，”常龙说道：“如果咱们撤回去，在此期间，弗兰他们解决了麻烦，工厂的安保系统重新启动，那岂不是去送死？”

丘奇点点头，肯定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所以要加快行动。牛顿，你不要再喝了，不然就炸不起来了！”

丘奇的玩笑起了相反的作用，牛顿听说要毁掉全部的美酒，果断地抢过个坛子畅饮起来。

尽管不愿意，可麦克斯也确实想不出别的办法。他只能指导笨手笨脚的牛顿去安置机器，寻找燃料。不出几个小时，山洞里便麋集了大量醉人的酒精蒸汽。一行人退回地道，枪法最准的常龙让大家退到结构更稳定的地方藏好，将头伸出洞口两寸，用枪瞄准大门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一声巨响，常龙被爆炸的气浪吹了起来。紧接着酒窖里发出了塌方前特有的声音，既像老鼠啃木头，又像有人在给蛀牙打洞。终于，前戏结束，山洞里回荡着空气被挤压时的声音，就像巨人临死时的叹息。伴着数以万吨计的碎石从天而落，大家心中的希望也消失殆尽。

第二十七章 芝麻开门

约翰领着孩子们来到那个“秘洞中的秘洞”。其实只要找到了方位，这里并不难发现——一道明月的清辉像悬瀑般洒下，在黑暗的咽喉处撕出致命的伤口。无论是什么人看到这么个喷涌着诱人花香的地方，大概心中都会想着出去看看。哪怕露出头的瞬间被死光枪打死，他的灵魂也一定会喜极而泣，翩翩起舞的。

洞口并不大，而且距离地面大约有100米的高度。就算是身手最矫健的蝠人，也要凭借巧劲在冲刺时收敛翅膀，否则也会一头撞死在岩石上。

约翰告诉比尔波和莉莉，让他们不必担心。自己已在这里试验过多次，不要说带他们两个，就是再多几人也能保证安全。说着他用长臂抱住孩子们的腰，嘱咐他们如果害怕可以闭眼。说完便凭空一跳，冲向穹顶。眼看后力不济，就要陨落，他的双腿突然缩短几近于无，同时手臂暴长，堪堪抓住最长的乳石。几个优美的“大回环”后，三人便来到了工厂里一片草木葱茏的荒地。这里本来是片绿化带，最近有人提议要扩建成职工宿舍。可计划没有实行就遇到了弗兰所说的“机器人暴动”，只能被暂时搁置起来。

约翰指着一条长长的黑影说：“夜晚活动太过危险，你们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天明再去找！”

莉莉还以为那是条巨大的“蟒蛇”，吓得钻到了比尔波身后。其实小男孩心里也怕的厉害，他多么希望妈妈也在身边，也让自己撒一撒娇。可眼下他只能挺起小胸脯，任女孩尖尖的指甲戳在肋骨上。

“你看仔细了，那可是个躲风避雨的好地方啊！”约翰开着玩笑，领着他俩近前一看，原来是根被抛荒的建筑管道。

“需要武器吗？”约翰临走前又问了一句。

“不用，你不是说过他们不打小孩吗？”比尔波反问道，“可是，能不能给我们弄点吃的呀？最好别要肉！”

“好吧，小朋友们，我就再兼管一顿夜宵吧！”约翰用红外线眼扫视四周，兴奋地“嗯”了一声，连窜带蹦地消失在夜色中。不一会儿，他拿回一根挂满果子的树枝，甩了甩上边的露水，交给比尔波。

男孩惊叫了一声，像见了毒蛇般后退。在他的印象里，吃这种没有经过工厂加工的食物，不仅是危险的，而且根本就是大逆不道。

“你呀，被那帮坏蛋变得不会思考了！”约翰笑道，“没有毒的，要不是我不需要这样的维生素球，就亲口吃给你看。”

莉莉实在是饿坏了，抢过来就吃。甜蜜的果汁从她的唇角喷出，变成看不见的蜜雾，引逗着比尔波的味蕾。他犹豫着接过一个，浅浅地啃了一口。不像他想象得苦涩难吃！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他俩顺理成章地啃完了所有的果子。

“再见了，我的小朋友们。记住，你们此行的意义就是告诉全世界，已经到了随便吃喝，自己掌控命运的时候。如果我没猜错，一切结束时你们就会是‘英雄！”

爆炸的震荡波经久不息，灰尘抖落，变成张大网，每个人都是蜷身其中的鱼虾，毫不敢动。

等最后一块石头安静下来，丘奇轻轻扑闪着翅膀，问了声：“你们还好吗？”

“还行吧，不过咱们的卫队可都昏过去了。”麦克斯艰难地爬起来，望着身边横七竖八的地底人说。这些人常年生活在静谧无比的山洞，对这种惊天巨响自然适应不来。

“常龙，你他妈怎么开枪不打招呼？想害死我呀？”牛顿揪住常龙的尾巴把他提了起来。原来刚才常龙飞得最远，一下砸到了他的头上。

“嘶嘶，把你的爪子拿开。不然，我就要用‘烙铁治治它了！”常龙说着露出了长长的毒牙。

“你们不要吵了！常龙，你爬上去，看看有没有出去的可能！”丘奇说道。

牛顿一松手，常龙摔在地上，他气得用尾巴来回抽了几下地面，小心翼翼地朝几乎已经封死的洞口爬去。他找到空隙，左右腾挪着爬了出去。这才发现酒窖里已一派狼藉，地上至少铺了半米厚的坠石。原来遮蔽视线的“桶墙”不见了，远处的金属大门已经明显有些变形。几道橘红色的晨曦从它的伤口射入，好像是晨光女神随手给大家发放的福利。

“太好了，现在的问题就是那些石头，麦克斯，有没有把握把我们送出去？”听完常龙的报告，丘奇来了精神。

“你是说让我在刀尖上给你铺个芭蕾舞台吗？”麦克斯抱怨道，“这些石头结构松散，如果二次塌方，谁知道这鬼地方撑不撑得住！”

“这就看你的了，要知道，我们离胜利只有这么一步之遥！”丘奇语气和蔼，态度却异常坚决，没有半点儿商量的余地。

麦克斯战战兢兢地在石块间弄出支撑构架，又像医生钻牙般用激光把坚硬的花岗岩磨去棱角。渐渐地，他瘦小的身影和特有的咒骂声一起消失在石山之中。每个人都提着一口气，他们知道麦克斯虽然嘴上很讨厌，但遇事却是个敢于向前的家伙。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对大家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更别说还要退回原点，去面对种种意想不到的风险了。

就在大家翘首以待之时，秘洞突然“呕吐”起来。起先是一堆堆碎成沫状的石渣，然后竟有条“血瀑”倾泻而出。牛顿大喊一声“麦克斯完了！”常龙却立马反驳道：“你别傻了，就是十个拿麦克斯打浆也没有这么多血，你们闻闻！”

众人提鼻子一闻，果然一股酒味扑鼻而来，原来这是由洒落的葡萄酒汇成的“酒河”。麦克斯在开辟隧道的时候无意中给无路可走的“狄俄尼索斯”引了路。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酒河才由“咆哮”变为“雄辩”，又由“雄辩”变为断断续续的“啜泣呻吟”。等它倾诉够了，一道灿烂的光芒照了进来，洞口伸下一只小手，食指朝上一钩，人们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开战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那扇大门终于被推倒。污浊的空气混着浓烈的酒气倾泻而出。牛顿活动着几乎被记得脱臼的胳膊冲了出来，深吸口新鲜的空气，兴奋地吼道：“妈的，老子终于回来了！”

四周是一片茂密葱茏的树林。因为有了强大的基因技术的加持，所以工厂的策划师能穷尽人类的想象力，把古老世界的已知树种按图鉴搜罗起来，全部安排在这里。远处，欧洲山毛榉和中国水榕缠绵相拥。近处，望天树和椰子树剑指青天。清凉的穿林风摇动无数枝叶，人们耳畔顿时响起海水翻涌般的声音。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蔓延至酒窖口儿，它两边镶嵌着细碎的金沙，像是一条舞女腰间的丝带——这是专门的运酒通道，以往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卫兵押运着大车小车前来取酒。其中，上等品自然进了监理、元老们的私宅，而其余的次货则会出售给工厂的酒馆，一方面赚取底层工人的钱财，一方面用于安慰他们被工作弄得紧绷的神经。眼下，这里空空荡荡，只有几只不知名的花尾雀鸟从人们头顶惊叫掠过。

“好啊，这里是中央区嘛！”浑身划得伤口纵横的丘奇看着眼前的景象大喜过望。由于它体表有很厚的死皮层，所以这些划伤简直就是在给他修指甲。“我们不要分散，先去寻找‘科学城，只要毁掉中央电脑，他们的诡计就玩不下去了！”

“这里的路我认识，”麦克斯自告奋勇地说，“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有个条件，我要干掉生物科学部那群疯子，他们把我害得一身狐臭味！”

牛顿把拳头捏得嘎巴响，吼道：“怎么会轮到你？我敢保证，等你找到他们时，见到的已经是一堆尸体了！”

常龙游动5米长的身体，钢片般的密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滋滋。而那些家伙一定是被毒死的，是，被，我，毒死的！”

“你们干劲很足嘛，不过我要告诫大家，在毁掉一切的根源——中央电脑之前，除非遇到抵抗，你们不能乱杀一人！”

“那之后呢？”麦克斯咬着牙根，一幅有仇不报非君子的样子。

丘奇听了，意味深长地说：“‘之后？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

弗兰只分出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去清缴“地下世界”。因为一来他认定了即便地底人和蝠人联合起来（那是不可能的事）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二来他有个不足为外人道的想法儿，那就是一定要集中人力，把大佬们控制好。在没有找到除掉他们的借口之前，可以美其名曰“严密保护”。但好在这种状态不会维持很久，只要等到讨伐队胜利归来，那个珍贵的“借口”就会自动生成，那就是“勾结地底人杀害监理大人”。想到此处，他“啪”得一声合住了颇有寓意的《罗马兴亡史》，来到落地窗前，踌躇满志地眺望着工厂的全貌。这里是他的指挥所——位于被称为“科学城”的科学中心的最高处。那个令人不省心的超级电脑，此刻就在他脚下的房间里陷入休眠。他不知道，一小股愤怒的力量正在向这里进发。

留守的大概有三千多人。这些被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并没有被分散，而是集中守在有限的几个点。“科学城”更是防御的“重中之重”，虽然因时间仓促，没有搭建坚固的要塞和掩体，但鳞次栉比的迷彩帐篷还是多得让人震惊。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去和他们硬拼，更别说丘奇这样老谋深算的战略家。

他听麦克斯谈过关于“海格力斯”的事，稍作分析后马上制定出一个十分大胆的计划。

他们改变了路线，没有直接往敌人的枪口上撞。而是改变路线，来到了海格长眠的废墟前。

“麦克斯，你能想办法让这个‘冰箱活动活动吗？”丘奇绕着海格的躯体打着响鼻儿，白色的蒸汽在它的钢甲上凝成泪水般的颗粒。

“让它活过来？”麦克斯一声惊叫，“那我们岂不要被光刀绞成肉馅？！”

“没关系，一切有我！”丘奇胸有成竹地说。

尽管不愿意，麦克思还是实现了长官的愿望——接好几根导线、插上能量卡后，海格黝黑的电子眼里泛起了一道红光。

可怜的机器人“死”得太突然，混沌的意识还停留在激烈的战斗中。它扬起手臂甩飞了麦克斯，又将一头撞来的牛顿轻松夹在腋下。

“等一等，我说等一等！”丘奇踱着正步，广场阅兵般走来。“海格力斯是吧？我不知道你的主体意识现在何处，但从你曾经的行为来看，接受的命令应是‘屠杀敢于反抗的人类吧？”

海格力斯马上凝然不动，它好像在回忆着某些模糊不清却又非常重要的事情。趁它愣神之际，丘奇又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道：“你可看好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我们都不是人类！”

自从和“中央电脑”失联，海格力斯的一举一动全靠简单的逻辑线维持。丘奇的一番话竟然让如梦方醒，开始慢慢转动着大脑袋，向四周寻找合格的猎物。

“别费劲了，我们带你去！”常龙终于明白了老大的心意，主动担任起“导游”的角色，引着这无坚不摧的人形坦克朝士兵聚集的地方走去。

第二十九章 没问题

弗兰不知道，在得到报告时，他辛苦构筑的防线已经被发疯的“海格力斯”扯得七零八落。尽管武器精良，无奈这帮产业工人转行过于仓促，眼下只会盲目地开枪给自己壮胆儿。很快，海格高大的身体上布满了无关紧要的擦伤，烧黑的弹片像死龙身上的鳞片，无比哀怨地铺出一条死亡之路。海格大开杀戒，并不用枪炮，而是简单地揪住他们的衣领，将士兵的脑袋撞在一起，可怜人们马上秋蝇般哼哼着不动了。

弗兰命令全线压上，连留在楼里的警卫部队也派了出去。他刚想去找不知躲到哪里的莫森，让他想办法结束这可怕的闹剧。忽然，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他回头一看，只见麦克斯拽着常龙的尾巴，荡秋千般从楼顶闯了进来。他刚一落地，便灵巧地把身子缩成一团，滚到指挥台后边，躲过了愤怒的电子炮。弗兰想要再次射击，谁知此时办公室虚掩的大门又被大力踢开，丘奇和牛顿一左一右冲了进来。

眼见得腹背受敌，弗兰像受惊的灵猫般飞速退到墙角儿。工厂高层对丘奇等人的改造属于机密范畴，所以他只是在一些零星的报表上见过些蛛丝马迹。但此人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和分析能力，还是在一瞬间弄懂了这些“复仇者”的身份。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所遭受的一切，是监理决定、莫森主持的，我只是个士兵，一切和我无关！”弗兰本以为自己抓住了对方的要害，虽说不能立马化敌为友，也可以让敌对的气氛缓和下来。

可丘奇的话却让他立马大失所望，只见这匹彬彬有礼的白马向他微微屈膝，说道：“我们此来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做出一些改变。在事情得到彻底解决之前，希望你能和我们站在一起！”

“‘改变？”弗兰听出有些不妙，“这世界还不完美吗？干嘛还要‘改变？”

“靠扭曲人性来维持繁荣是不对的，工厂的‘食品净化工程会让人体变异，长久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那些‘桑邦就是最好的例子！据我们得到的准确消息，地球的自愈能力正在发生作用，只要永久地关闭工厂的循环系统，就可以逼迫老百姓去自力更生，接受这一事实。你不相信吗？”丘奇看见弗兰的眼中闪起异样的光芒，抬起膝盖指了指外边的天空，几只麻雀正展翅翱翔，“看，它们又回来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弗兰撇撇嘴说：“几只小鸟能证明什么？也许它们变异了也说不定！”其实，弗兰心里觉得地球是好是坏和他根本不相干，但如果按丘奇的话办，他势必需要交出刚刚到手的权力。那种只要动动手指便能颠倒众生，擘转全球的权力绝不容放弃！于是他迅速打量了屋里的形式，觉得从彪悍异常的牛顿身边突围实非易事，便一点点向窗口移动。常龙正缓缓地沿着天花板爬进来，光滑的尾稍常春藤般垂下。弗兰突然冲丘奇身后喊道：“抓住他们！”赚得众人稍一分神，立马飞身跃起，攥着常龙的尾巴荡了出去。半空中，他飞快地伸出机器义肢，利用电磁强大的吸力贴上墙壁。再稍微调低释放的电量，整个人便一溜火花地朝地面驰去。

“这可怎么好，全怪我，最好的人质跑了！”常龙也被电得不轻，说话时嘴里还冒着青烟儿。

丘奇安慰他道：“没关系，本来是想利用他控制军队，也没打算用他当什么‘人质。相信我，最好的人质就在咱们脚底下！”

麦克斯猛然醒悟：“你是说那台‘电脑？！”

丘奇点点头，示意大家到下层集合。

弗兰赶到时海格力斯已经被放倒了。莫森正坐在它方方正正的脑袋上吸烟。一头乱发再加上从容不迫的神色，让他看上去有点爱因斯坦的架势。

莫森知道弗兰的脾气，没等他开口，便解释道：“这事与我无关，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寻找那个神秘的信号源。”

弗兰并没像他想象的发怒，反而说道：“谢谢你替我解决了麻烦，不过眼下有个更大的麻烦，中央电脑被一群改造人占领了，他们想炸掉那里！”

莫森紧张得跳了起来，干巴巴的脸上渗出大把汗水。“绝不可能，决不允许，如果那样，数百年的秩序就要被打乱了！”

弗兰表示赞同，说：“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战士，听说能轻而易举逃脱机器人部队的绞杀阵。眼下缺少强力武器，所以我需要夺回海格的指挥权。”

莫森马上着手修复，连“没问题”三个字都来不及说。

第三十章 苦斗

丘奇往楼外望去，士兵们已经全部调转了枪头。他们脸上分明带着愤怒的神色，咬牙切齿的声音仿佛咫尺可闻。

丘奇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打趣道：“对不起，为了你们好，必须要砸掉你们的饭碗啦！”他回头示意麦克斯加紧行动，将一排排高能雷管插蜡烛般固定在计算机的处理器上。

“老大，弄完了，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痛痛快快地打一仗了？”牛顿将最后一颗螺丝旋紧，立马拔出背后的热线枪，“咔吧”一声拉开了保险。璀璨的朝阳射进屋里，大家奇形怪状的脸上像挂满了金色的露珠，不仅不那么令人生畏，反倒有了几分庄严气息。

常龙吐着信子，说道：“既然我当过‘一日之王，就要有个国王的死法，被枪子穿透胸膛是种不错的选择啊！”

连平时最怯懦的麦克斯，这回的表现也令人刮目相看。只见他解下身上“百宝囊”似的背包，像亲吻爱人般亲了又亲，然后放在根最粗的雷管旁边。然后义无反顾地拔出枪，冲丘奇喊道：“下命令吧，在爆炸前我还想尽情玩玩呢！”

丘奇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默默走上前，张开硕大的翅膀，将兄弟们抱在胸前。浑浊的泪水从他的人脸和马面上涌出，弄湿了长长的鬃毛，像是两条穿过杂草的悲哀小河。

“谢谢了，为了我的理想，让你们付出了如此代价！”他用脸颊挨个轻擦着大家，“不会再让你们牺牲了，从大楼的通风管道逃走吧，我留下来，等待最后的光荣时刻！”

“老大，你没必要那么担心，依我看，外边那些乌合之众不把枪拿倒了就不错了。咱们一起冲出去，他们未必能挡住咱们！”麦克斯话音未落，牛顿和常龙纷纷附和。

“你们的想法很好，但眼下情景似乎有点不妙啊！”丘奇支棱起耳朵，似乎听出外边有些不祥的声音。待众人来到窗前，却不由自主地惊呆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平线上弗兰的身影。本就高大的他此时竟如同巨人，仔细一看，原来他骑在海格力斯宽厚的肩膀上，正在兴高采烈地招呼身后的援军。密如潮水的士兵中还一队队牛羊般被捆在一起的俘虏。他们浑身上下都裹着破烂不堪的斗篷，面对温和的阳光，却鳝鱼般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混蛋，看来弗兰那个家伙抄了咱们的后路！”牛顿愤愤不平地吼道。他分析得没错，工厂的讨伐队在进入地下世界后并没像丘奇他们那样瞎转转。凭借古代遗留下来的电子地图，他们很快找到了地底人建造的城市。作为被遗忘的部落，地底人实在想象不出工厂讨伐他们的理由。慌乱中连有效的抵抗都没有组成，很快便被全部缴械。讨伐队凯旋之际，正好加入了弗兰的后备部队。这给了他更大的信心去掌控局势。所以战斗还没开始，他便制定了“保住电脑，尽擒反叛”的目标。仿佛用不了几分钟，这些不自量力的瓮中捉鳖便会乖乖跪到他的脚前。

丘奇不打算让他得偿所愿，示意常龙给他个下马威。常龙瞄也不瞄，抬手打中了几百米外弗兰的肩膀，这也是他身上所剩无几的血肉之躯。弗兰哀嚎着翻身跳到海格力斯的后边，用它伟岸的身体作掩护，骂骂咧咧地下达了还击的命令。

由于不敢伤到主电脑，敌人的火力大都集中在主控室附近的地方。一阵阵弹雨掀起尘沙烟幕，大楼附近的士兵趁机向楼里移动。弗兰知道，一旦进入面对面的肉搏战，己方凭借压倒式的人数优势，定能轻易取胜。

丘奇也意识到了他的想法，马上命令麦克斯炸毁了电梯、旋梯，切断一切和外界的联系。并命令牛顿守在电脑旁边，一旦敌人杀过来，马上启动不可逆转的自爆系统。

可他忘记了，虽然这些人并不是合格的士兵，但却是非常优秀的产业工人。他们发挥“逢山开道，遇水叠桥”的长处，几下子就搭好了一部临时扶梯。要不是常龙枪法太准，他们早就冲上来抢人头了。

就在万分危急之时，又有一队特种兵，凭借强力吸盘，从正面攀了上来。就在他们扒着窗台，要一跃而入，丘奇奋起蹄子，三下五除二，将入侵者踢飞到半空。弗兰见出现了伤亡，急得怪叫连连。他倒不是可怜这些无能的部下，而是因为在这个人口稀少的时代，每个士兵都代表着一份重要的政治力量。不能再眼睁睁看自己的财产“贬值”了，弗兰犹豫再三，命令海格力斯用重炮朝敌人开火。

海格力斯右臂高举，变成炮台，一簇殷红的“火花”在它臂端越开越大。丘奇明白，最后的时刻到了，为了万无一失，他命令牛顿按动电钮，去引爆那个曾经一度辉煌，并给人类带来过希望的电脑。

“嘭”，一声巨响，大楼安然无恙，海格力斯浑身巨震，然后像解体的冰山般土崩瓦解了。

士兵们表情木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甚至狐疑地瞅着身边的伙伴，看看是不是自己人干的。只有弗兰的战斗经验比较丰富，他看看海格的伤口，心里马上浮现出四个要命的字儿——“腹背受敌”！从火力上来看，后方的敌人手里有“大家伙”，必须要优先解决。所以他当机立断，命令全体调转枪口，并把所有地底人俘虏推到阵地前沿当掩体。

这些本来就被阳光折腾得半死不活的可怜虫，现在又被莫名其妙地当成了牺牲品。他们扶老携幼，哭声连连，有的甚至不顾士兵的警告瘫倒在地上。但忽然有人欢呼起来，手舞足蹈之下甚至掀开了遮脸的斗篷。

只见在金黄的、几乎要被融化的地平线上，一群排成一线的机器人正稳步前进。队伍的正中央有台带玻璃罩子的牵引车，正在以奇怪的轨迹运行。原来它本身的动力并没恢复，而是凭了两个机器卫兵的全力推动。车里的驾驶座上放满了鲜花，两个小孩手拉手躺在上边，正是比尔波和莉莉。他俩从来也没经历过战争，眼见得这种剑拔弩张的架势，自然惊恐万状。可是机器卫兵强大的火力几乎立刻就解决了问题。第一次排射后，弗兰的部下们纷纷扔下武器，原地投降，甚至连一个敢于搏命逃跑的也没有。

重获自由的地底人向孩子们跑去。在接近机器人时他们惶恐地放慢步伐，但机器人们显然并不以他们为敌，将火热的枪口高高举起，放他们过去。地底人围着牵引车，欢蹦乱跳，相信如果能说话的话，他们一定会用世上最美的名词把这两个孩子赞颂个遍。还是长老止住兴奋过头的大众，庄严地用食指抹了抹自己的下巴。

莉莉吓得小脸发白，滚进比尔波怀里，小声说道：“看，他们还是想砍掉咱们的脑袋啊！”

比尔波无奈地摊摊手，说：“那也没有办法，你看咱们连这盖子都掀不开，想逃都没办法啊。”

“别担心，”一个机器人凑上来说，比尔波吓了一跳，可是却马上听出那个声音属于机器猿约翰。

“约翰，是你吗，你在哪儿？”比尔波问道。

“我还在地底世界啊，托你俩的福，我可以通过这些机器人的视觉系统感知外面的很多东西！”

“那你为什么不上来，我们现在非常害怕，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们都只是孩子，什么也做不了。”莉莉虽然心慌意乱，但一开口还是抓住了重点。

“这其中自有道理，”约翰解释道，“倒不是我胆小，只是在一切没有搞清楚前，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咱们的计划就要泡汤了。不过从眼下看，事情是在冲着好的方向发展啊！”

“都变好了？那为什么他们还要杀掉我们？”比尔波有点不信。

“你说他们的手势吗？哈哈哈！”约翰等自己笑够了，才接着说：“那是他们手语里‘聪明的意思啊！”

第三十一章 回家

丘奇将两个“小英雄”驮到背上，听他们讲述着这几天他们的历险。从刚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走，到后来半靠莉莉惊人的记忆力，半靠运气，来到了莫森储藏机器人“能源卡”的地方。

弗兰虽然考虑得很细密，但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首席科学家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酸腐劲儿。他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自作聪明，随便找了个废弃的大厦，将这包足以改天换地的“宝贝儿”放在了地下负一层的保险柜里。原本弗兰给他派了不少保镖，但莫森却认为这些人聚在一起只会暴露目标，所以统统给赶了回去。这下可让孩子们钻了空子，他们拿着轻而易举得来的“玩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直到莉莉在一堵断墙后发现了个一动不动的机器卫兵，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它插上了能量卡，并将颗液态金属球放进了它的心口。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声后，机器人坐了起来，并在头一秒钟便接收到了约翰从地下发来的信号。它带着这对儿小兄妹，像是星期日出来野餐的“幸福家庭”一样，在绿意青葱，鸟语花香的工厂里到处漫游。他们的队伍越来越长，后来约翰见孩子们走不动了，还非常贴心地找来辆牵引车，给他俩准备了个移动的“眠床”。

正在丘奇听得津津有味之际，牛顿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监狱里的弗兰准备越狱，结果被常龙一枪打断了臂肘，结果被泄露出的电流电昏了自己。丘奇略想了想，便命让科学家们试着救治弗兰的生命机体，至于那个可怕的机器义肢，还是把它截断算了。从那以后，工厂的疗养中心便少了个颐指气使的指挥官，多了个只能靠拐棍儿支撑，才能去墙边晒太阳的老头儿。

丘奇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被称作“工厂四柱”之一的巨型风扇。它高达数千米，每个都有自己独立的核能发动机和驱动系统，所以不受中央电脑的影响。此刻，里边的工人仍在忙忙碌碌地干着手头的工作，根本不知道外边发生的事情。

丘奇马上命令机器士兵强迫工人们关闭风扇。领头的大胡子跑过来，掀开安全帽，挠着热汗直淌的头发，气哼哼地质问：“谁让你们这么干的，有没有上边的命令？”

机器人还以为他要袭击丘奇，一个下勾拳冲他的下巴抡去。足以让钢板变形的力量，几乎肯定会要了这莽汉的小命。千钧一发之际，丘奇奋起蹄子踹在机器人比较细小的胫部。铁拳打偏，工人们爆发出一片惊呼。

“我们没有命令，但这件事非做不可！”丘奇斩钉截铁地说。

“你知道这样会害死多少人吗？”大难不死的工头依旧怒目而视。

“放心吧，没有谁会死，只要风扇一停，一切都会过去的！”丘奇向他保证，机器人卫兵不由分说地拉动了控制台上的蓝色阀门儿……

对外围人来说，最难熬的时代来了，整整一个月的“多雾期”猝然而至。和上次不同，这回他们没有收到相应的警报，更没有准备充足的储蓄食品好躲进地底。每个人都在苦苦挣扎，病痛、饥饿和没有尽头的绝望，夺走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直到某天上午，浓厚的云幕被风搅出了无数巨大的螺旋纹。它们就像一个个连通天地的巨型喇叭，在风压的迫使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紧接着，弥漫世界数百年的迷雾竟然消失了——地球母亲终于呼出了憋了许久的怨气。

从那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开始，“对流风”又出现了，海上也有了可以让人扬帆奋进的“商务风”。碧蓝的海面下洋流涌动，无限饱含营养的物质又开始滋养鱼类的肚肠。农民们也可以不靠养蜂来授粉，一阵柔和的春风拂过，千万朵娇媚的麦穗便一起当了新娘！

然后，沉寂了许久的传送装置又一次运转了。伴随着隆隆的响动，食品箱飞速而至。人们争先恐后，甚至为了抓住箱子的一角而大打出手。终于有人趁乱一下子按住了盖子上的按钮，箱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吱呀”声，大家屏息凝气地朝里边窥探，却发现空空如也的箱子里只有张两指宽的纸条，上边简单明了地写着行小字——“毒素已经消失，盛宴开始了！”

大家交头接耳地议论这是什么意思，长久以来的禁锢让他们从不敢想象地里的作物竟然还可以直接使用。就在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之际，比尔波的归来却正好解释了一切。他也是坐在食品箱里被传送回来的。在好不容易摆脱了母亲的狂吻后，他踉踉跄跄地挤出人群，来到自己曾专心侍弄的菜地，挑了棵看上去最青嫩欲滴的卷心菜，趴在地上啃了起来。

等人们惊呼着聚拢过来时，男孩抬起满是菜汁的小脸儿，咧嘴一笑道：“味道好极了！”

第三十二章 尾声

文明的重建其实没有那么久，人们很快就习惯了自种自吃的快乐生活，就像他们的祖先接受了工厂的“配给制”一样。

工厂庞大的“传输系统”并没有被废弃，相同地，那台让丘奇恨得牙根痒痒的电脑也没按计划变成废渣。它们全部在发挥着作用，成了人们出门旅游、带货贸易的便捷又高效的手段。不久之后，人们便迎来了可以自由支配的第一个“丰收节”。莉莉也按照和比尔波的约定，带了不少好吃的蜂蜜饼干来比尔波家做客。她带来个好消息，丘奇和他的伙伴们并没有眷恋高位，而是将工厂的指挥权交给了以莫森为首的科学家们。身心都获得自由后，丘奇筹建了新世界第一个“巡回马戏团”，而且在两天后就会来这里表演！他俩喜极而泣，准备了不少新鲜的燕麦要送给那个大饭量的朋友。

至于那些奇形怪状的“桑邦怪物”，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人说他们都服下了氰化物，在自己的基地里长眠了。但我们更愿意相信，他们找到属于怪物的“世外桃源”，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