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邻
1
司机来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歪戴着运动帽,红色的衬衣领子从脏了的夹克衫里面露出来。我们要去桑科草原,找一户人家,晚上住一夜,看看夜里的草原。刚说半截,他说,好办!他懂我们的意思。我一个亲戚就在那边,我带你们去。他说“我”的时候,声音拖长了,有点自豪,好像那就是他的家。
一路上,司机几乎不说话。他开车技术很好,尤其是对这一片的大路小路熟稔,很少减速。小面包车破旧了,每颠簸一下,要散架一样,“咣咣”乱响。车门也不严实,路上荡起来的尘土就钻进了车里。说,慢点,慢点。他嘴里应答着,依旧是那样开。
路上,遇见七八个骑着马闲逛着的藏族青年。见我们的车过来,他们打着马过来,凑近车窗,见车里面有年轻女人,就“哟、哟”地叫着,是叫着,不是喊,是悠长地叫,带着一点调笑。我知道他们习惯了,跟拘束的汉人不同,并不觉得没有礼貌。年轻的肉体里,荷尔蒙正鼓得胀胀的,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这样健康的,有着几乎无尽的蛮力,可以跟自然界任何野物抗衡的年轻身体,可以独斗孤狼的年轻身体,不仅是城市里已经没有了,甚至在农耕的乡下,也见不到了。
我知道这些年轻人,学校生活短暂,家里也没有太多要他们做的事,于是就结伴,三五成群骑着马四处游荡,喝酒,学着汉人打牌,唱歌,有空地的地方竖起一个简陋的篮球架打篮球,偶尔不守规矩,也不懂规矩地踢一会足球。说到底,还是太过年轻。年轻的没办法,打架也就成为多余力量的发泄方式。他们可以为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甚至是什么事也没有,一个眼神,就可以厮打起来,打个不亦乐乎。一时急了眼,出手重了,伤了人。伤的轻的,没事,比如鼻子破了,手脚磕破了,流血了,一会不流血了,就好了。伤的稍重的,去医院看看。伤好了,路上遇到,瞪瞪眼睛,忽的笑了,还是朋友,相互捣一拳,脖子一搂,走,喝酒去。打架的事情,早忘了。
司机减速,跟他们说几句什么。一个骑马的青年,忽的追上去,靠近车窗,朝着里面的司机,忽的一拳。司机加速,车子开了过去。开远了,司机笑着,这帮家伙,等我回去收拾他们!
一会,看到前面有骑摩托车的藏族小伙子,听见我们的车过来,他转头看看,待车开到跟他并排的时候,他忽然从怀里拿出一瓶啤酒,用牙齿“啪”地磕开,就着瓶嘴喝起來。一边喝着,一边做出跟我们碰杯的样子。正是夏天,阳光明媚,小伙子无拘无束,一脸的灿烂。车上有人笑着说,去他妈的交通规则!
朋友是第一次来。我跟她说,草原上的女人很辛苦,天还没大亮就起来。帐篷的边缘还滴着露水,就背着半圆形的木桶去河边背水。平的那一面,刚好贴在背上。木桶很沉,盛满了水就更沉。劳累的缘故,女人老了,大多都是弓着腰。背水回来,头发还没有顾上梳,家里有母牛的,就赶紧挤了奶煮茶。青稞粉是早就炒好了的,装在皮袋子里。男人起来,懒得洗脸,搓搓脸,就算是洗了。盛奶茶和拌糌粑的这种碗很奇怪,几乎一律是清代那种花纹繁复的风格。小碗很厚,大约薄的那种,也禁不住男人结实的手在里面拌来拌去。奶茶熬好了,沏多半碗茶,放一些酥油,也有的放一点盐,也有放糖的,这就是酥油茶。拌糌粑的小碗里,倒不多一些奶茶,或是不加奶的茶。男人搓搓手,从皮袋子里倒出一些青稞炒面,摁在小碗里,用手指慢慢搅拌。拌好了,稠稠的半碗,抓起一小团,在手心里攥成一个长团,放在嘴里。也有的,不急,攥一个,码在桌上,再攥一个,还是码在桌上。有七八个了,够吃了,才一个一个,慢慢享用,一边喝酥油茶。
除了转场——牧人们现在已经不再转场了,草场都分给了各家各户。男人一般很闲。烦闷了,或是跟女人吵了架,女人夜里不理他,男人憋得气闷,一早起来,带着一只羊腿,几瓶酒,或是塑料桶里的散酒,骑着马就出门了。
远远看见一家,不等走近,那家的狗早冲出来了。这边,悠然地从怀里掏出一根皮绳,皮绳头上拴着五六寸长的铁的打狗棒,呼呼地抡起来,那狗就围着这陌生人一边转,不敢靠近。狗知道那物件的厉害,打上就是皮开肉绽。
主人出来了,一边问着,一边喝住狗。
闲话间,男人下马,主人拴了马,俩人进了帐篷。男人接过羊腿,扔给家里的女人,叫煮上。茶碗还没洗,男人抓一把搓碎了的牛粪饼,里面尽是未消化的干草,放在碗里,转着圈用干草搓着,几下就搓得干干净净。
很快,肉煮好了。水一开,肉就算是熟了。开锅肉,一则是嫩,还略微带着血水,可真的是嫩; 二则,草原上燃料匮乏,没有煤炭,也没木柴,只有牛粪饼。牛粪饼也是珍贵的。
这外来的人,在这一家住上一夜或是几夜,跟这家的男人女人住在一个帐篷里,男人女人在那边做什么,呻吟着,主人不回避,客人也觉得无所谓。人吗,生活吗,就是这样。草原上这些事情是自然的。这些事不就是人做的事吗?有什么回避的,夜晚就是遮掩。
想走了。第二天起来,男人已经宰了羊,卸下一条羊腿,塞给来人。他背着又上路了。酒呢,也灌满了。
就这样,这个男人可能会在草原上闲逛十天半月才回家。晚上,两个人又睡在了一起。女人,也需要男人的温存。男人呢,那一夜很是卖力气。女人舒服了,第二天起得很早,在外面唱起来。
当然,他们也去寺庙,很是虔诚地去寺庙。逆时针地围着转经筒,拨动一个个经筒。他们中的某些人,可能还要为着什么祈求,一生去磕一次长头,磕十万个头不止。那个时候,他们是安静的,无欲望的,唯一的欲望,就是匍匐下去,磕头,默默地拨动一颗念珠,再起来。一颗颗默默拨动的念珠,就是祈祷的心意。
2
看到草原了。无边的草原,若是秋风秋色,该可以说是苍苍茫茫的,可现在是夏天,绿茵茵的草,叫人不好形容。太多的绿,腻人的绿,似乎像假的一样。
看到有一种草,草叶细长,近乎二尺长,油亮,有弹性。起风的时候,远远看去,起伏的草像是某种潜伏着的动物露出的簌簌波动的皮毛。看着草的起伏,甚至会觉得,风更大一些,那些草会忽地躬起身子,走动,甚至于迅疾的动物一样奔跑起来。
偶尔,一块裸露着黑土的地方,忽地立起一只旱獭,前爪举着,合十一样,似乎在祭拜什么。有人说,旱獭的前世,是僧人。不知道这是本地的古老传说,还是人们因为旱獭这样动作的联想。
旱獭对草原的破坏很是厉害,它从草地上打洞下去,再横向挖洞,啮噬下面的草根,尤其是一秋一冬。有黑土的地方,就是旱獭打洞,啃食草根的地方。因前些年的狼灾,羊损失得太多,人们打狼,狼少了,而没了狼,旱獭就迅速繁衍。
我们来的这一家,是独独的一家人。草原上,都是独独的一家。一家和一家隔着很远。这一家人,一个年轻女子,不到三十。还有一个老母亲,说是老,也因紫外线太强,还有风吹日晒,显得老,其实可能还不到五十岁。
还有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年轻女人说是雇来家里帮忙的,就住在家里。没见到孩子,也没见别的男人。这个女子跟这个男人,什么关系呢?
女人烧水,准备熬酥油茶。
还早,不饿。我们先出去走走看看。刚走过一个草坡,忽地看见一具几乎完整的羊的骸骨。头,完整的脊骨,腿骨则是散乱的,丢在一边。整具骨头,是在惊慌中使劲往一个方向拧着,试图逃离那样。残余的一些肉,已经变得干硬,发黑。
这里有狼!同行的女子惊叹。
我说,人可以吃羊肉,青稞。近些年,藏人也學着汉人吃青菜。人为了草场,打净了旱獭,狼吃不到旱獭,狼怎么办呢?它们毕竟是要吃肉的,只能吃羊。冬天的时候,狼没有吃的,甚至会冒险偷袭孩子。最无奈的时候,会跟着独行的大人,伺机下手。狼很聪明,自然明白,轻易是不敢动吃人的念头的。它知道,人厉害,手里的枪狠,饶不了它们。还有旱獭,不吃草根,怎么办?来到世上的每一种生命,看似为了生存的残忍,可细究起来,谁不是无辜的。
转回去,也渴了。酥油茶熬好了。女子拿来一些从县城买的,类似面包那样的烤饼。你们先吃一点,下午再做别的。
我们说话,喝酥油茶的时候,女子给那个男人也倒了一碗。他一直没有坐,顺势蹲在地上,慢慢喝那碗酥油茶。
女子说,她没家,就在草原上到处打工,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吃住都在那里。
去草原,喝酥油茶是自然的。南方的朋友多喝不惯,不奇怪,水乡来的人,口味淡,这膻气——可他们也奇怪地习惯齁咸的咸菜、咸鱼,习惯鱼的腥气。鱼,不腥吗?甚至是臭,臭豆腐、臭苋菜,还有据说是奇臭无比令人无法容忍的臭冬瓜,都是一些南方人的美味。鱼腥,到现在西北还有人,多是女人,闻不得。家里的案板,菜刀,甚至是锅,都是分开的。自然,这样的女人也不喝酥油茶,不吃羊肉。“偷腥”一词,也许是女人生理性的嫌弃厌恶,才发明了这个痛斥男人的专属词。
一会要烤肉。羊,男人在我们出去转的时候,已经宰好了。这边宰羊,我知道跟汉族那边一样,是要放血的。在空地上,挖一尺多深,比碗口大一些的土坑。男人将羊腿怎么一别,摁倒在地上,羊脖子对着小坑,刀子从脖子插进去,血就汩汩地流了进去。随着血的涌出,羊挣扎着,很快就没了力气。这儿是不做血肠的。那些血很快渗进泥土里,来年,新的草长出来,覆盖了,人们早就忘了那个小坑。再一次宰羊时候,再挖一个。草原上,有的是地方。
想着在铁架子上挂起来,正剥着皮的羊,我忽然想,女人是从不宰羊的。为什么,仅仅是因为力气小吗?不。也许,这就是规矩,古老的规矩。男人宰羊,女人熬奶茶。这里面有禁忌。
用刀子宰羊,是仁慈的。据说新疆某些地方,是人用两条腿夹着羊,用强悍的手捂住羊嘴,直接憋死。不知道为何要那样宰羊。
架了火堆,羊肉已经切成小块,用马鞭草的秆子穿了,在火上烤着。肉块很大,半肥半瘦,烤得油滋滋的,撒了椒盐、辣椒和孜然粉,十分诱人。看着这几个人兴高采烈地吃着,男人女人都吃着,我忘了,人先前也是食肉动物,不过是后来兼而吃菜吃米面罢了。
这边的青稞酒,略略显得浑浊,有七八度,接近十度的样子。喝着不觉得,慢慢就醉了。
摇晃着,躺在草原上,半睡半醒。大地真好。只有大地才能承受一切,承受所有的生生死死。
3
晚上,女人做了一锅羊肉汤的面片,这也应该是跟夏河街上开饭馆的汉人学的。在别处,我还吃过藏族人做的牛肉包子。他们不大会发面,都是死面,蒸出来皮发硬。牛肉馅也不会打水,筋之类也不知道去除,总有一些咬不动的,只好吐掉。
傍晚了,在院子门口往外看看,跟平原上的傍晚不大一样,也许是空气的透明度不一样,可以看到很远。这样的透明度,若是目力好的人,也许可以看到很远,极远,一直到天边。
雪山,阿尼玛卿山,还远,我们看不到。目力好的人,也看不到。可是,往那边看着,尽力往远处,好像能感到那边阿尼玛卿山的冷意,从很远的地方显现的冷慢慢过来,心理性的冷。
女人家的这一块草场,不知道有多大。分割成若干大块的草地,一望无边,看不到划界隔开的铁丝网。
老妈妈呢,权且就叫她老妈妈吧,这半天没有看见了。问女子,说是身体不舒服,屋里歇着呢。
同行的一个女子,跟女子聊着。这边毕竟不太偏僻,女子会说汉语。女人跟女人很容易聊得来,很快就亲热起来。也许是这个女子的身世触动了她,她的眼眶湿了,忽然将手上的一只玉镯摘了下来。女子推辞几下,还是接受了。
女人将手镯给她戴在粗糙的手腕上,说真好。你戴着合适。说完,她看看我。
屋里的炉子很暖和。铁皮的水壶在炉子上“呼噜噜”地开了。水开了,就那么开着,冒着蒸汽。屋里,很快蒸汽蒙蒙的,人也有点昏昏欲睡了。
她们说话,我插不上嘴,就在院子里转转,看看上午见到的那几匹马。现在的草原上,马已经几乎没有用处了。男人出门,多喜欢骑摩托车。富裕一些,要跑得更远的,买了汽车。我喜欢马,不喜欢草原上的牦牛。牦牛带着野性,而马总是可以跟人很亲。即便是陌生人,喂它一把草,就可以轻轻去触摸它。这些马是做什么用的呢?也有人家备着这些马,是用来给游客骑的,可这家的女子,并没有说起过。
天很快黑了。
从窗子往外看看,漫天的星星。很久没看到那么清晰那么大的星星了。
有人浪漫,孩子一样,说,出去数星星啦!
外面黑了,透明晶莹的黑。漫天星星,大滴大滴的清晨露水一样,似乎谁大喊一声,会震落了它们。也似乎,它们缀着,晃晃悠悠,天幕有点挂不住了,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悄然滴落下来。
女子说,拿个手电去吧。
不用。一会就回来了。
出门向外面走,忽然看见院子一边站着一匹马,是上午见到的那匹白马。还有几匹不知去了哪儿。夜晚的白马,站着,安静地站着,没一点声息——
白马,
白天看起来有点灰白的那匹马,此刻
在星光里。
夜晚,
马的白,缓慢,奇怪,孤单,
尤其,整个夜轻轻软软地含着它。
整个夜晚,那么珍重,一动不动。
我记下了这样的几个句子。
夜晚,草原上格外安静,似乎是另一个世界。不光是白马,甚至人会觉得整个夜晚都是静静不动的。甚至是每一根青草,都静静歇着。风,也歇着。这静静的不动,是为了珍重,珍重那匹静静的白马吗?
星光明媚,可地面还是有些模糊的黑。要认真看着,才能迈步。草原上我们来时的那条小路,也只是大约的一线痕迹。
看看夜空,看看身后一灯如豆的屋子,虽然那一豆灯光显得孤独,可它可以跟天上的星星相连接,跟天上的神相连接。认准了,这里生活的人就不孤独。城市里呢?是人跟人,人愈多,却是反过来愈孤独。换一种活法,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生一世,就在这样的草原上生活,好不好呢?
慢慢走着,觉得走得很远了,于是停下。回头看看,已经看不见那边屋子的灯光了。停下不走,也许是想起来,这里有狼。一会觉得不远处有一个黑影,仔细看,不是狼,狼没有那么大。再看,听,隐约有马的牙齿咬住草,连根拔起,青草的根“咯吧、咯吧”断了的声音。走近了,果然是一匹马。
回去,在笔记本上记下——
不远处,一匹夜色里的马,
奇怪的沉,也奇怪的轻柔。
我看见它,
只是凭借着马的大致轮廓。
马并没有因为
我的到来,
而停下来。
它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马垂下它柔韧修长的颈项,
咬住一撮草,用力,
那一撮饱含汁液的青草断裂的声音
是水的,也含着泥土。
我注视那匹马很久,
直到夜的露水下来,“呀”的一声凉了。
我奇怪的是
听见了青草断裂的声音,
却一直没有听到马的有力呼吸。
一片静谧中,远处有手电筒的光照射过来,连同那个女子的喊声。
于是,回去。
万一。万一呢。
很快听清女子的声音,回来啊!
待我们回来,她说,远处有狼,危险,不敢走远。我们偶尔出去,是拿着手电的。
想想,女子家里雇佣这个男人,也是因为有狼吧。
她的男人呢,死了?还是……我又想起来。
我想起那个男人,偶尔看那女子的一个眼神。也许,在這里干活只是一个幌子。四野无人,只有这独独的一家,老妈妈,两个年轻男女,男欢女爱,这有什么说的呢。
4
只有两间房子,女人和老妈妈住一间。我们一行几个男女只能和衣而卧。躺下,忽然想,那个男人呢?
木头的床板铺得薄,有些硬,硌人。也是有点莫名的兴奋,久久没有入睡。
草原上,万籁无声。隐隐有什么声音,低低的,细细的,也不是风。无人的草原上,没有人,窗帘是不用拉上的吧。先前还有人,一个女子说,把窗帘拉上吧。有人反对,说,躺着看看星星吧,明天就看不到了。
是呀!明天回去,回到城市,高楼,汽车尾气,人声扰攘,哪里会有这样静谧的夜晚呢!忽然想到几个句子——
夜,又美又宁静。
身边那个女人,又美又宁静。
星斗满天,我舍不得睡去,
甚至舍不得遮上薄薄的窗帘。
我甚至舍不得叫醒那个
静静地睡在身边的女人。
夜,又美又宁静。
似乎谁醒着,草原就是谁的。
他们都睡了,累了,驱车那么远,又兴奋了一天,怎么能不累呢?看看身边睡着的女子,有心触碰她一下,喊她再看看。真的,明天就看不到了。可还是算了,还是我一个人安安静静感受、享受一会吧。谁醒着,草原就是谁的。真的是这样。
天亮了。草原上的天,似乎是忽地就亮了,大亮了。
早饭,还是酥油茶,面包一样松软的饼。
该走了,那个女子出来送我们,一边特意跟送了她玉镯的女子话别。她们留了电话,约好了,以后再来。
车行半路,有野花,有一堆石头。一行人要下去看看。昨天过来没看到这些。
那不是石头堆,是玛尼堆。不过,都是没有刻上写上祈福文字的石头。四处看看,找不到一块石头。不知道这些石头,途经的人是从哪里找来的。
弯腰拾起一块滑落下来的石头,小心地将它放在石头堆的顶部。我双手合十,想默念一句什么。一时间找不到,也不知该默念什么,只是一句无词的意念。我知道,无词,可能是更大的心意。默念之际,我想了那么多,我的无能、无奈,我对亲人对人世的歉疚。
快上大路了,再次见到旱獭。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我们见到的那一只。我希望是。这会儿,它立着,拱着两只前爪,目送着我们。它似乎知道,再来的我们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们了,我们再见到的它,也不是现在的它了。
责任编辑 夏 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