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畈子上的循环经济

贾鸿彬

陀螺畈子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小山，相对高度不足100米。山的南北两面，都是长长的缓坡，赵新记开垦的葛根垄子就在缓坡上。葛根垄子都是东西向的，与山的走势平行。2022年3月2日，我和同事丁传松、赵家龙一起去采访时，两台挖掘机正在翻地，打垄子。那时候，新一茬的葛根苗还没有下地。赵新记不在山上，赵家龙电话联系后，他才匆匆赶来。

葛根又叫野葛，能开出蓝紫色的花朵，初夏时节闪烁在绿叶间，煞是别致。它的学名叫葛麻姆，是豆科葛属的多年生植物，它的叶子呈菱形，非常的肥大，最长可以达到20cm，宽也有18cm。并且藤蔓非常发达，常常攀援在树枝、石头峭壁上，在我国南方各省都有分布。因为是豆科植物，它不光是叶子很像豆角的叶子，而且就连花和果实也很像。它的果实长得非常像豆角，扁平状的，种子也很像豆子，所以这种植物的辨识度很高，很容易认出它。

赵新记是土生土长的凤阳县武店镇赵拐村人，今年50多岁。12岁时，他父亲去世。第二年，他13岁，就辍学和母亲一起挑起抚养弟妹的重担。为了有一门吃饭的手艺，少年赵新记曾经在外地学习制作烟花爆竹，其后又专门经销烟花爆竹，凤阳西面武店、刘府、殷涧、官塘这四个乡镇，都是他的经销范围，批发独此一家。这个生意，挣钱稳妥，他的第一桶金，就是从烟花爆竹中来的。所以，烟花爆竹这个批发生意，他至今还拿在手里。不过具体的经营者，已经是女婿王显峰了。说到种葛根，红黑脸膛、目光炯炯的赵新记显得很悠然：“我种它，有多重考虑。因为葛根是个特色产品，说它是药，它是药；说它是粮，也是粮。”随即，他如数家珍。

葛根是野生植物，其生命力极其顽强，无论是在田间地头，还是悬崖峭壁，都能旺盛生长，藤蔓四处爬，见到阳光就灿烂。《本草纲目》载：葛根，性凉、气平、味甘，具有清热、降火、排毒、生津、升阳、止泻的功效。现代医学研究表明：葛根中的异黄酮类化合物葛根素对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和心脑血管疾病有一定疗效；葛根粉能改善心肌的有氧代谢，对心肌代谢产生有益作用，同时能扩张血管，改善微循环，降低血管阻力，可防治心肌缺血，心肌梗死，心律失常，高血压等病症。葛根还能有效提高肝细胞的再生能力，可以帮助受损的肝细胞逐渐恢复正常，还能促进胆汁分泌，防止脂肪在肝脏中堆积，从而能有效预防脂肪肝发生。

“北有人参，南有葛根”，在民间，千百年来，葛根一直是可以和人参媲美的。

听他说到这里，赵家龙插话了：“不光是药用价值，在古代的时候，葛根常常是被挖来当粮食吃的，穷苦人遇到饥荒了就是用葛根来充饥保命的。在南方一些山区，到了冬季，有些人就会去山上采挖葛根，既能用来做火锅、炖汤吃，而且还能加工成葛根凉粉、粉丝等多种食品。葛根中含有大量的氨基酸、维生素和钙、铁、锌、硒等多种营养物质。不光是能充饥，而且还能美容养颜。”

陀螺畈子南北两边缓坡地有1100多亩，都是群众开荒的砂石地，很贫瘠，人工灌溉艰难，农民种点小麦、花生、油菜啥的，一向都是靠天收。最近这些年，因为种粮食效益太低，干旱年成还会亏本，所以大多数人就抛荒了。赵新记决定流转经营后，很多人不看好。

赵新记流转这座山场，另一重考虑是消纳他家两个规模养猪场的养殖粪便，同时利用这些有机粪便，能生产出“AA级绿色”有机农产品。

早在2013年，赵新记就和天邦集团合作，注册成立了绿源生态养猪场，饲养育肥猪，每年出栏2000头。对于赵新记来说，养猪是一种全新的事业，他在天邦技术人员的帮助下，半年下来，掌握了生猪育肥的技术要领，第一批1000头出栏猪就挣钱了。后面的两年，生猪市场好，赵新记每年都赚一些钱。2016年，赵新记决定扩大养殖规模。恰好，正大公司也在通过凤阳县畜牧局寻找合作伙伴。经时任局长赵家龙牵线，双方很快达成合作意向，注册成立了凤阳县盛发生态养殖有限公司。在县畜牧局技术人员的指导下，赵新记选择陀螺畈子东北一个面向西南的小山坳，这里远离村庄，又交通便利，土地性质是一般农用地，可以申办设施农业用地。到了2017年3月，他完善了用地手续，流转土地120亩。在正大公司的帮助下，设计开建了近7000平方米的猪舍和生产用房。这个区域共投资1000万，除掉猪舍外，还建有粪污处理设施等。第二年，盛发就出栏母猪10000頭，获得了可观的利润。

生猪养殖企业最难处理的就是粪污问题。盛发在建设猪舍的同时，也同步建设了粪污处理设施。生产区的所有粪污都是集中处理的，首先是进行等离子除臭，然后进行干湿分离。分离出的干粪进粪厂，加工成有机粪，外销。最难处理的是稀粪，先要进沼气池，进行发酵，40天后，产生沼气——沼气供养殖厂作为清洁能源使用——其后沼液还要进入沉淀池，进行净化，40天后出池，供农作物使用。养殖厂开始时租了800亩林地，在林地中种牧草、种果树，林下养殖土鸡，发展循环经济，既产生效益，又解决粪便污染问题，一石数鸟。

盛发生态养殖有限公司每年出栏母猪两批，每一批猪出栏后，厂里的粪污也随之要清理干净。随着养殖的满负荷运行，厂里的粪污量大增，先前租下的800亩林地消化不了所有的粪便，而这些沼渣沼液无偿送给周边散居的农户，因为没有运输工具、成本、路径等方面的原因，农户也没有兴趣。在这种情况下，赵新记必须寻找新的途径。流转陀螺畈子荒坡地，种植葛根，就是新的途径。

在镇村两级领导的协调下，赵新记以每亩365元的价格，流转了1100亩山地，全部用于种植葛根。之所以选择种植葛根，除掉葛根本身具有的经济价值，还有就是它嗜肥。赵新记种植它，便于循环发展。陀螺畈子南北两面山坡相连，易于整片耕作。这里全是砂石土，十分贫瘠，用猪场处理过后的沼渣沼液浇灌，能够中和土壤酸碱度，使山场变得肥沃。通过安徽科技学院农学教授对土壤的测试，这里的土质非常适合葛根生长。经人工选育的葛根是两年生长期，种下去后，除掉锄草和治虫，其他的管理就是浇水和施肥了，相对比较容易。

赵新记为彻底解决陀螺畈子的灌溉问题，在1100亩山地里，修建了滴灌管道，架起了提水泵站，将水提到山顶上，通过滴灌管道，随时对葛根进行灌溉。而发酵完毕的稀粪，也可以通过管道输送到山顶，通过滴灌设施，进行喷肥。至于喷药，就更不用说了，也是一石数鸟。

凤阳当地是有野葛根的，但出粉率很低。赵新记种植的葛根，是从广西引进的。这些苗子是用3年生以上的葛根藤扦插而成，一棵0.5元，因为运输距离远，还有相当的损耗。所以，成本不低。但是，广西苗子结出的葛根个头粗壮、肥大，亩产葛根可达7000多斤，出粉率高达13%，不能不用。今年，安徽科技学院的农学专家正在和赵新记合作，进行育苗试验，争取培养出凤阳本土的高产葛根苗。

葛根收获后，要进行清洗，除杂，研磨，震荡，过滤等一系列加工环节，才能得到葛根粉。为此，赵新记又投资200多万，建起了一个葛根粉加工厂。这个厂建在陀螺畈子旁边的一座山崖下，崖下有一股泉水汩汩涌出，为企业用水提供了保障。赵新记把新鲜的葛根加工成葛根粉，一部分直接出售，还有一部分加工成粉丝、药膳等。至于下脚料葛根糟，则拉到养殖场用于喂猪。对于猪来说，这些葛根糟，是纯天然的绿色环保食品。猪产生的粪回过头来再种葛根，真正做到了循环利用。

赵新记的葛根加工厂，加工能力远远超过他自身的1100亩葛根的加工量。多余的产能，他一部分是收购其他农户的葛根，进行加工；同时，也为农户进行代加工，生产出葛根粉，让农户拿回去，再进行深加工。

陀螺畈子这片贫瘠的山场，经过赵新记的精心经营，如今已经绿意盎然。日常管理工作，是村里的王龙海负责的，高峰时节，每天要用工50人左右，平常管理七八个人也行。这些家门口的农民，每天工作八九个小时，工资女劳力120元，男劳力150元。

赵新记成立的是一个合作社性质的组织。赵拐村集体入股了50万元，赵新记不论赔赚，每年都会给村集体分红3.5万元。加入赵新记合作社的，还有同村的赵德林，他在别处种了10多亩地的葛根。后郢村的王世魁，利用开山开出的石头塘口，造了30多亩的土地，也加入赵新记合作社。赵新记为他们统一提供种苗，教他们如何管理，还为他们代加工。至于王龙海，他本人还有10亩地的葛根，就在陀螺畈子上，他平时和赵新记的地一样浇水、施肥、喷药，收获葛根后，自行处理。由于效益可观，其他的一些农户也都跃跃欲试，要加入种葛根的队伍。

种葛根开始的投资比较大，类似于陀螺畈子这样的贫瘠山场，每亩地要投资7000元左右，且到第三年才能够见效益。这期间，还要有经济投入和技术管理。所以，赵新记对于咨询者，总是详细说清每一个环节，让大家知道其中的艰难，若是抱着随随便便种下去，然后一锹就挖出一个金娃娃的想法，趁早收收叠叠。临近的金淮村洼金家有一片山场荒地，类似于陀螺畈子，镇领导和金淮村的领导都希望赵新记能够前去流转。赵新记却婉言谢绝了。说到这一点，赵新记对我们说：“那片山场我知道，开出来容易，但离我的猪场太远，没有猪粪改良土壤，种不出来‘AA级绿色有机农产品啊。这个有机农产品的种植，农业部门要全程跟踪的。另外，我现在收获的葛根，虽然能够循环利用，毕竟还是初加工，附加值不高，能和我的养殖业配套就行了。至于扩大洼金家的葛根种植，要是能够进行葛根深加工，提取出葛根酮、葛根素，扩大利润空间了，当然也是可以通过加大投入来解决有机肥问题的。”

赵家龙说：“这应该很快就会实现的。我们现在招商引资，引进小岗工业园的汉方生物，就是搞中药材提炼加工的。”

安徽省小岗村世纪汉方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老总是陈利伟。2021年，他的亳州汉方生物销售总额达到10.7亿元，急需扩大再生产。但亳州那边，土地受限，陈利伟到小岗考察后，立刻被工业园蒸蒸日上的干事创业环境所吸引，当即选定小岗。

小岗工业园为陈利伟一次性提供了180亩工业用地，陈利伟投资3.5亿元，工厂完成土建。他听说了赵新记种植绿色生态葛根的事情，希望能够建立合作，并且通过赵新记，种植适合凤阳自然条件和生态环境的道地药材。汉方生物则通过自己的技术，进行高纯提炼，精深加工，让赵新记在陀螺畈子上的循环经济基础上，走进大循环，一直循环向前。

责任编辑 黄月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