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为何说“这是我的罪愆”

“实在是一个幼稚的幻想，决非谋国之道。但我在当时，对外蒙问题，惟有如此决策，或有确保战果，争取建国的机会。这是我的责任，亦是我的罪愆。”1952年10月13日，蒋介石在国民党第七次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上如此检讨。

清朝留下烂摊子

清代将蒙古地区分为内属蒙古和外藩蒙古。清廷对外藩蒙古采取“边疆民族自治”的管理模式，中央政府负责任命各旗札萨克（意为执政官），并授予领地，但保护王公、宗教领袖的利益，允许他们按习惯法管理当地，享有较大的自治权。满清皇室通过和蒙古贵族联姻，形成了“满蒙一家”的共同体。

但外蒙王公与宗教领袖哲布尊丹巴之间长期不和。前者重实务，被称为“黑派”，清廷以乌里雅苏台（今属蒙古国的扎布汗省）为外蒙中心，派驻了地方官员和军队，“黑派”也多聚集于此，此地属三音诺颜部，当时牛羊远多于外蒙的其他地区;后者则重信仰，信徒多，被称为“黄派”，驻地在库伦（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的舊称），原本荒凉，清政府初期未在此设治所。随着“黄派”逐渐压倒“黑派”，外蒙出现了离心势力。

此外，康雍乾三代，中原人口激增，嘉庆皇帝有意加大对边疆，包括外蒙的开发力度，这对当地贵族利益构成了威胁。

而清廷没意识到，沙俄正试图拉拢外蒙贵族。早在1616年，沙皇就向外蒙派出使团，名义上是通商，实际上是想“将其全部领地置于陛下（沙皇）统治之下”。互通使节后，沙俄多次要求外蒙宣誓效忠沙皇，并建了许多城堡，蚕食外蒙土地。1688年，沙俄支持卫拉特蒙古入侵外蒙，外蒙损失惨重，更依附清廷，遂中断了与沙俄的交往。

1689年9月，康熙为应对噶尔丹的挑战，与沙俄匆匆签订《尼布楚条约》，扼制了沙俄侵蚀的势头，但也放弃了许多被沙俄侵占的外蒙土地。此后，通过各种条约，沙俄从外蒙割走了1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1840年后，清朝走向衰落。1911年7月，哲布尊丹巴召集四盟王秘会，准备“独立”。1911年12月28日，哲布尊丹巴举办了登基大典，自称“日光皇帝”，年号“共戴”。这是外蒙第一次宣布“独立”。

幸运的天平终于倒向中方

沙俄担心“独立”后的外蒙可能不再听自己的号令，而“自治”可以让其一直感到受威胁，不得不长期依赖沙俄。

1912年11月，在沙俄逼迫下，外蒙接受了《俄蒙协约》和《商务专条》。

《俄蒙协约》的第一条便是：“俄国政府扶助蒙古保守现已建立之自治秩序，不准中国军队入蒙境及以华人移植蒙地之权利。”它承诺扶持外蒙自治，帮助练兵，让俄国人当陆军最高指挥官，遇到战事可以指挥全外蒙的军队。此外，不经俄国允许，外蒙不得与中国立约。如与第三方签约，必须遵守《俄蒙协约》和《商务专条》。

条件苛刻的《俄蒙协约》《商务专条》引起中方愤慨。袁世凯下令在齐齐哈尔附近集结2万人，并从新疆调2万人向外蒙推进，但在沙俄的军事恐吓下，没敢动武。

得知沙俄向库伦、乌里雅苏台增兵，袁世凯只好派外交总长陆徵祥主动与沙俄谈判，双方勉强达成6点共识。共识中使用了中方坚持的称呼——“外蒙”，代价是承认外蒙自治，接受《俄蒙协约》。草案被中华民国的参议院否决，也被沙皇否决。中方与俄方继续谈，最终形成4条共识。陆徵祥答应的，新约都答应了，陆徵祥争取来的“外蒙”一称，反倒被拒绝。

1915年，中华民国、沙俄和外蒙召开会议。最后，外蒙同意放弃国号、帝号、年号及政府名义，哲布尊丹巴接受中华民国大总统册封，三方签订了《中俄蒙协约》。

表面看，中华民国取得了胜利，沙俄外交人员发现，与清末不同，中方的立场异常坚决，因受舆论监督，不敢退让。可这个胜利只满足了“正名分”的务虚要求，表面上，中华民国拥有主权，但筑路、邮电、法律等权都在别人手中，根本无法行使主权。所以，俄方研究者认为，《中俄蒙协约》是“俄国的胜利”。

然而，幸运的天平终于倒向中方。1917年，沙俄经济形势突然恶化，卢布贬值，俄蒙贸易一落千丈。十月革命爆发后，外蒙不承认新兴的苏维埃政权，而沙俄派来的军事顾问任期已满，也离开了。

1919年，皖派军阀徐树铮率军进入库伦。他威胁哲布尊丹巴：“外蒙为国家领土，我为外蒙长官，有弹压地面之责，不能坐视。请往告活佛，明日速应则已，不应当即拿解入京，听政府发落。”哲布尊丹巴无奈，只好取消“自治”，接受北洋政府管理。

但徐树铮靠武力冒险取得暂时成功，哲布尊丹巴并不服气。1920年，皖系在直皖战争中惨败，徐树铮被撤职。随着段祺瑞下野，皖派无法东山再起，外蒙局面再难收拾。1921年，哲布尊丹巴宣布再次独立。

蒋介石：“这是我的罪愆”

此后，因内地战乱，中央政府无力在外蒙行使主权。

1945年2月，美国总统罗斯福、苏联领导人斯大林、英国首相丘吉尔在雅尔塔开会，同为盟国最高领导人的蒋介石被排斥在外。

在雅尔塔会议上，三巨头重新划分战后势力范围，外蒙被约定为“保持原状”，亦即苏联控制下的“自治”。

蒋介石四处打探雅尔塔会议内容，各方均三缄其口。蒋介石感到恐惧，于是派宋子文、蒋经国等人赴苏谈判，让宋子文吃惊的是，斯大林竟突然抬高在《雅尔塔协定》上的要价，坚决主张“外蒙独立”，而非“自治”。

蒋介石在国民党内开会商议后，最后决定——既然保不住，就用外蒙换点儿其他利益：其一，苏联承诺，不给中国共产党提供帮助;其二，收回东北利权;其三，不得染指新疆。

当宋子文拿着蒋介石发来的妥协条件找斯大林时，斯大林表示，他从没支持过中国共产党，每次都是把援助直接给中央政府，并说，如果中国出现两个都自称是中央政府的情况，那就是中国内部的事了。

“实在是一个幼稚的幻想，决非谋国之道。但我在当时，对外蒙问题，惟有如此决策，或有确保战果，争取建国的机会。这是我的责任，亦是我的罪愆。”1952年10月13日，蒋介石在国民党第七次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上如此检讨。

（澎湃新闻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