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精准扶贫到乡村振兴:十八大以来乡村教育发展的政策表达、基本经验与未来路向

2022-04-20 02:29:08张地容
天津市教科院学报 2022年2期
关键词:精准政策发展

张地容,杨 丹,李 祥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扶贫工作进行了全面、系统的设计、规划,提出了“精准扶贫”重要思想,强调要以“扶持对象精准、项目安排精准、资金使用精准、措施到户精准、因村派人精准、脱贫成效精准”开展扶贫工作。经过8年持续奋斗,截至2020年底,832个国家级贫困县全部摘帽,9,899万贫困人口全部脱贫,如期完成新时代脱贫攻坚目标任务,提前10年实现《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相关减贫目标,创造了扶贫史上的世界奇迹,形成了扶贫史上的“中国方案”和“中国经验”。作为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根本之策,教育精准扶贫肩负了 “保障义务教育”和“发展教育脱贫一批”的重要任务,增强了贫困人口发展的内生动力和能力,逐步实现了“输血式”扶贫向“造血式”扶贫转变,在扶志和扶智中发挥了基础性、先导性、根本性的作用。

中国扶贫之所以能取得显著成效,主要得益于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采取的一系列政策支持和科学指导。2021年2月,中央一号文件的发布标志着我国进入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崭新时代。十九届六中全会公告提出从百年奋斗中看清楚“过去为什么能够成功、未来怎样才能继续成功”。在新的时代背景下,理清十八大以来教育精准扶贫政策发展特征,总结教育精准扶贫取得的基本经验,分析精准扶贫转向乡村振兴中乡村教育政策的话语演进,探寻乡村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内在理路,不仅有助于我们看清楚过去为什么教育扶贫能成功、弄明白未来乡村教育如何发展才能继续成功,而且有助于巩固脱贫攻坚成果与乡村振兴有机衔接,对于缓解相对贫困、提高贫困地区教育质量、带领贫困人口迈向美好生活也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一、党的十八大以来教育精准扶贫的政策表达

精准扶贫是我国扶贫工作的精髓,教育精准扶贫是消解贫困的根本之策。自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高度重视教育精准扶贫工作,主要颁发了33项国家级重大扶贫政策文件(见表1),其中2013至2018年间每年发布3到4份,把教育与消除贫困紧密联系在一起,初步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精准扶贫体系。

表1 党的十八大以来教育精准扶贫政策基本信息

(一)政策理念:不忘初心,更加强调以人为本

党的十八大以来,扶贫政策从外部输送物资的“输血式”救济式扶贫转向提升贫困人口内生发展动力的“造血式”精准扶贫。“人”是教育扶贫的根本对象和出发点与归宿点,正如吴霓等学者提出,教育扶贫是直指每个孩子、每个家庭获得自我发展能力长效机制的精准扶贫。[1]贫困人口通过教育转变“贫困”观念、获得知识与技能,脑袋富起来后从根本上脱贫,这本身就是指向个体最精准的扶贫措施,是最直接最有效的精准扶贫,体现了以人为本的扶贫理念。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一个不能少,共同富裕路上一个不能掉队”,中国共产党的根本宗旨和初心使命是为“人”服务,为“人民”服务,教育扶贫政策让贫困人口的公平、权利、自由、民主、法治、安全等需要得到满足,体现了“以人民为中心、以人为本”的核心理念(见表2),并将其贯穿于扶贫工作的全过程。如2013年颁布的《关于实施教育扶贫工程的意见》提出要“教育强民、技能富民、就业安民”和“以人为本,尊重群众”的扶贫原则;2018年颁布的《深度贫困地区教育脱贫攻坚实施方案(2018—2020年)》中提出“不让一个学生因家庭经济困难而失学”。这些扶贫政策凸显了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初心使命,坚持扶贫是为了人民、依靠人民、扶贫成果由人民共享的理念,体现和诠释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

表2 部分教育精准扶贫政策的理念

(二)政策价值:兜住底线,更加注重保障公平

政策价值是政策主体在政策制定和执行过程中所持有的价值取向。“公平”是社会主义的基本价值取向,扶贫开发工作稳步推进需要坚实兜住民生底线,实施“两不愁三保障”,保障“公平”。教育公平是社会公平的内在要求,民生底线在教育中表现为每位儿童有学上、上得起、有接受优质教育的机会。贫困地区儿童因所处的地理位置、社会条件、家庭资本以及文化生态等方面原因,难以接受到高质量教育,难以摆脱贫困,需要通过政策设计提供机会和额外补偿使贫困人口获得公平的教育机会,提升贫困人口的人力资本。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教育扶贫政策体现了政府对“公平”价值取向的选择和坚守,强调兜住民生底线切实保障教育公平。如在总体性政策方面,2015年颁布的《乡村教师支持计划(2015—2020年)》为贫困人口有机会接受优质教育实施特岗教师计划,开展对口支援;2016年颁布的《关于加强农村留守儿童关爱保护工作的意见》提出建立留守儿童关爱服务体系。在专项政策方面,如义务教育阶段对农村地区教师给予生活补助、教师培训向农村教师校长倾斜,民族教育选派中小学教师进藏帮助藏区学校发展。2020年贵州省下发的教育扶贫专项资金为33.80亿元,用于全省1.16万所农村中小学校的新改扩建和399.24万农村中小学生的营养餐,精准聚焦贫困地区每所学校、每位教师和每位孩子,竭尽全力让贫困人口享受均等化教育资源,守住教育民生底线,共享公平优质教育,逐步实现教育起点公平、过程公平和结果公平。

(三)政策主体:众心成城,更加鼓励合力扶贫

政策主体是指在整个政策运行周期内对政策制定、实施、评估等方面有影响的人,是政策体系的核心。贫困是一个世界性难题,致贫因素复杂多样,教育精准扶贫涉及加大教育投入、靶向瞄准扶贫对象、优化教育环境、精选教育内容、建设教师队伍等方面,单靠某方力量难以形成“气候”,解决贫困问题需要多主体“合力扶贫”。习近平总书记提出“需要多管齐下积极鼓励多方力量合力参与教育精准扶贫,以自身独到优势共同帮扶贫困人口脱贫,进而形成坚持多方力量、多种举措有机结合和互为支撑的‘三位一体’大扶贫格局”[2]。以标志词对十八大以来教育精准扶贫政策有关“合力扶贫”进行检索统计(见表3),发现所有领域的政策都有专门鼓励多方力量参与扶贫的要求,总体性政策如2013年颁布的《关于实施教育扶贫工程的意见》积极鼓励、支持各公益组织、各企业参与教育扶贫工程及民办教育发展;2014年颁布的《关于进一步动员社会各方面力量参与扶贫开发的意见》以公益品牌、志愿行动等具体方式进一步鼓励;2020年颁布的《关于进一步组织动员民办教育机构积极参与教育脱贫攻坚战的通知》提出民办教育机构应发挥扶贫力量。专项政策如高等教育方面鼓励企业捐资助学、鼓励志愿者乡村支教;特殊教育方面通过社会力量参与帮扶营造对残疾学生的关爱氛围。

表3 教育精准扶贫“合力扶贫”的描述统计

通过对教育扶贫政策发文单位统计(见表4),发现绝大多数扶贫政策都是教育部、财政部、扶贫办、公安部等多部门共同发文,这说明教育扶贫不仅需要教育部的专业统筹规划和科学指导,还需要各部门协同支持互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政府在扶贫中的“元治理”作用,精准认识到多元主体合力扶贫的重要性,激励、引导、吸引和组织多方力量共同参与扶贫,形成了政府主导多方参与协作的“众心成城”新局面。

表4 教育精准扶贫政策发文单位统计表

(四)政策领域:点面结合,更加兼顾全面统筹

从教育精准扶贫政策所涉及的领域来看,既有关涉教育全局的总体性政策,也有针对各级各类教育的专项政策。总体性政策从整体上对教育扶贫进行系统规划与安排,而对各级各类教育只有一些较为笼统的阐释,是以“面”为主的全面扶贫。专项政策针对某级某类教育的招生对象、培养模式、资助补贴、帮扶方式等作出明确细致安排,通过具体部署使政策主体明晰通过何种手段、渠道、路径予以精准帮扶,是“点”的精准呈现。以图1为例,《教育脱贫攻坚“十三五”规划》作为“面”的总体性政策对学生营养改善、教育资助等提出总体要求,其中针对中职教育提出学生享受免学费和国家助学金,各地需给予必要的补助的要求。与此相对应,《职业教育东西协作行动计划滇西实施方案(2017—2020年)》作为该“点”的专项政策提出中国教育发展基金会、云南省、上海市等以具体资金数额按每年每生标准对学生进行帮助的细致要求,形成了“从面到点”“从点到面”“点面结合”的政策完整图景,覆盖了从学前教育到研究生教育的资助。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还开展了一系列教育精准扶贫大行动,如学前教育三年行动计划、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营养改善计划、高等教育扶贫行动、职业教育扶贫行动等。通过“点面结合”的一揽子支持计划和行动方案,全面统筹多层次、多阶段、多领域教育,增强了扶贫的全面性和精准性。

图1 贫困人口教育资助“点面结合”结构图

二、党的十八大以来教育精准扶贫取得的基本经验

党的十八大以来,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科学指导和规划下,我国教育精准扶贫工作取得了极为宝贵的经验,充分发挥了教育从根本上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作用,为世界贫困国家和地区减贫、防返贫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一)重视教育精准扶贫战略作用

在扶贫政策演变过程中,扶贫开发逐步实现从政府意识到国家意志到国家战略转变。[3]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湖南湘西考察时首次提出“精准扶贫”重要思想。2015年,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扶贫开发贵在精准,重在精准,成败之举在于精准……要坚持因人因地施策、因贫困原因施策、因贫困类型施策”,精准扶贫由政府意识上升到国家意志和国家重大战略。之后的扶贫政策和项目都以“精准”为指导思想和行动纲领,精准到人、事、物,通过精准识别、设计、实施、评估,做到应帮尽帮、应扶尽扶,实现“真扶贫、扶真贫”,这是中国打赢脱贫攻坚的关键,也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保障。宁夏在全国率先实施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试点,不仅极大地改善了学生的营养状况,也因精准施策效果明显形成“宁夏模式”向全国推广。教育精准扶贫打破了贫困地区教育的“马太效应”,贫困人口“等靠要”思想得以消弭,人力资本不断提升,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贡献重大力量。

(二)形成教育精准扶贫政策体系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颁发了一系列扶贫政策,既有面向贫困地区教育发展的顶层设计如《深度贫困地区教育脱贫攻坚实施方案(2018—2020年)》,也有具体的配套举措如《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实施细则》;既有面向家庭经济困难学生的资助政策如《普通高中建档立卡家庭经济困难学生免除学杂费政策对象的认定及学杂费减免工作暂行办法》,也有面向广大乡村教师的发展计划如《关于加强新时代乡村教师队伍建设的意见》;既有国家层面的关涉全局的扶贫政策,也有地方层面的关乎地域发展的扶贫行动。教育精准扶贫政策从层次上涵盖了学前教育、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从类型上涵盖了基础教育、高等教育、职业教育、民族教育和特殊教育,从内容上涵盖了财政支持、项目安排、师资配备、人才培养、信息技术等方方面面,形成了覆盖面广、内容全面的多层次、多阶段、多领域的教育精准扶贫政策体系。可见,我国之所以能创造扶贫史上的世界奇迹,不仅是因为重视精准扶贫的战略作用,更是因为党从国家发展战略角度建立起了既与贫困地区同频共振又具有持续性、阶段性、渐进性和精准性的教育扶贫政策体系,消除因政策缺陷、身份限制、后天教育不足等制度障碍带来的不利影响,增强扶贫工作规范化、制度化和法治化,确保扶贫工作精准到位。

(三)构建主体多元形式多样的教育扶贫模式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实施了改善贫困地区义务教育薄弱学校基本办学条件、职业教育团队式对口支援等专项教育扶贫、定点扶贫、东西部协同扶贫计划,完善了精准靶向、统筹合作、主动参与、督导评估等机制,充分发挥了政府在教育精准扶贫过程中的“元治理”作用。学校是教育的基本单元和教育扶贫的主体,通过教师轮岗、信息化手段等多种形式对贫困地区学校对口帮扶,优化均衡教育资源促进教育公平,让学校成为教育扶贫的主力军。社会力量参与扶贫模式多样化,如美丽中国、马云乡村教师基金、爱心助学支教、公益品牌、志愿行动等,发挥了专业性优势,为扶贫和减贫提供技术服务和智力支持。坚守“人民至上”的扶贫立场,制定优惠政策激励贫困人口从“被动扶”到“主动兴”转变,激发内生发展动力,贫困人口自力更生成为脱贫的关键。各级政府、部门、学校等主体有具体责任和任务,把督查结果纳入绩效考核。如宁夏实施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后定期对学生身高、体重、贫血患病率等数据监测,对财务账目、食材价格进行动态监管,评估专业、动态监管让宁夏食品安全和资金运行“零事故”,形成了“宁夏模式”。我国教育精准扶贫一直坚持实行中央统筹、省市负责、部门协作、上下联动、社会参与、合力扶贫,形成了跨区域、跨部门、跨单位且全社会共同参与扶贫的强大合力,构建了政府、学校、社会和贫困人口等多元主体采用形式多样的扶贫模式协同治理格局,以多元主体的社会扶贫资本有效发挥教育精准扶贫最大效能。[4]

(四)加强教育扶贫与其他扶贫手段的互嵌交融

2015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减贫与发展高层论坛上提出“五个一批”脱贫措施,把“发展教育脱贫一批”与发展生产、生态补偿、易地扶贫搬迁、社会保障整个脱贫攻坚工作紧密结合起来,既统筹协调好教育内部各要素、领域、阶段之间的相互衔接,又与科技、产业、生态、健康、文化等扶贫手段建立起非线性纵向贯通横向联动的互动关系,对接贫困需求多种手段综合治理。贵州省纳雍县白水河易地扶贫搬迁安置区通过新媒体电商扶贫点工程项目、扶贫车间、养殖猪牛、种植蔬菜等手段创新产业扶贫模式,解决贫困人口基本生活需要;新建中小幼学校、配齐配足教育资源进行教育扶贫,促进贫困人口能力发展;设置儿童移动书屋、四点半学校、文体活动中心、志智讲堂、希望小课堂,送音乐、送文化、送法治进社区等开展文化扶贫,提振贫困人口精神动力。通过部门协同、信息共享、资源互通、项目合作以及多种扶贫手段的互嵌交融,不仅让“大山里的孩子”享受到优质教育资源,更是全面提升了扶贫治理效果,巩固了脱贫成果。

三、从精准扶贫到乡村振兴:乡村教育政策的话语演进

我国乡村教育发展循着乡村建设战略轨迹不断向前推进。党的十八大以来,为了解决“三农”问题,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了精准扶贫战略,瞄准贫困问题,促进乡村发展“换挡提速”。在此背景下,为了从根本上阻断贫困代际传递、消除贫困,我国相继颁发了《深度贫困地区教育脱贫攻坚实施方案(2018—2020 年)》在内的33项国家级重大教育扶贫政策文件(见表1),实施了学前教育三年行动计划等多项精准扶贫项目,高度重视教育扶贫战略地位,形成了教育扶贫政策体系,构建了主体多元形式多样的教育扶贫模式,加强了教育扶贫与其他扶贫手段互嵌交融。通过这一系列有效措施,乡村教育发展稳步推进,在教育资源保障、乡村教师队伍建设以及乡村学生发展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5]整体办学条件和办学质量获得了跨越式发展,基本完成了教育脱贫任务,充分发挥了“发展教育脱贫一批”作用,助力精准扶贫战略目标的实现,为乡村振兴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基础。

随着乡村群众对生活、教育、医疗期盼和要求的提高,相对贫困问题日益凸显。另一方面城乡二元结构矛盾加剧,“三农”根本问题没有解决。中国共产党人基于对乡村建设现状和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转变的精准研判,于十九大提出“乡村振兴”战略。《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等文件阐明了乡村振兴战略的必要性及重要性,2021年《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意见》的颁布标志着我国全面进入了乡村振兴的崭新时代。不同于精准扶贫时期的“换挡提速”,乡村振兴强调“提质增效”,促进乡村高质量发展。与此相应,乡村教育也从精准扶贫时期注重效率与公平的“换挡提速”转向了乡村振兴时代注重更加公平更高质量发展的“提质增效”。2018年5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全面加强乡村小规模学校和乡镇寄宿制学校建设的指导意见》提出要注重学校内涵发展,《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等文件强调教育要高质量发展。2020年7月,教育部等六部门联合颁发的《关于加强新时代乡村教师队伍建设的意见》指出“乡村教师是发展更加公平更有质量乡村教育的基础支撑”。2021年5月,《关于实现巩固拓展教育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意见》提出“到2025年实现教育脱贫攻坚成果巩固拓展”,“农村教育高质量发展基础要更加夯实”。这一系列政策文件为乡村教育高质量发展指明了方向。

综上可见,精准扶贫是乡村振兴的前提和基础,乡村振兴是巩固精准扶贫成果的动力支持和有力保障,两者在时序和内容上有叠加、交汇和转轨,是相互联系、前后衔接和互嵌发展的起承传接关系。精准扶贫转向乡村振兴是新时代解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与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矛盾的必然要求,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和“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必经之路。相应地,教育精准扶贫与乡村教育振兴两者有相同点也有不同之处,同时相互促进。一方面,两者的终极目标都是提升人的经济、政治、文化等资本,推进乡村治理现代化,由此两者教育主体具有同一性,教育目标前后相继,教育对象融合统一,教育内容一脉相承。另一方面,因两个阶段面对的乡村现实情况不同,其发展方式、发展侧重点各异:精准扶贫阶段政策重点在于促进乡村教育的“面、量、质”快速增长,解决“有学上”问题;乡村振兴时代政策重点则在于如何提供更加优秀的教师、适宜的课程、优越的条件和科学的评价以提升乡村教育的“质”,解决“在家门口上好学”问题,发挥乡村教育育人价值和社会价值。正如于发友所说的,“乡村教育是促进人全面发展和提升社会文明素养的基本途径,办好人民满意的高质量乡村教育,对乡村振兴、建设幸福美丽乡村意义重大”[6]。最后,两者需要相互促进和前后衔接。乡村教育振兴是教育精准扶贫的战略升级,是巩固好脱贫攻坚成果对接和服务好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桥梁,需要从精准扶贫中汲取“营养”,从观念、规划、政策和体制机制等方面与精准扶贫相互衔接,推动乡村教育高质量发展。

四、助力精准扶贫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乡村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政策因应

(一)乡村教育高质量发展面临的挑战

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战略的重心转移是乡村教育变革发展的新起点。[7]面对新的时代环境和目标要求,乡村教育高质量发展面临多重挑战,这里仅从优秀乡村教师短缺、课程适切性弱、信息化设备不足以及质量评价欠佳四个方面加以分析。

一是优秀乡村教师短缺。乡村教育发展关键在教师,虽然在精准扶贫阶段乡村教师队伍建设取得一定成效,但是在乡村振兴时代,现有教师队伍难以支撑乡村教育高质量发展,正如褚宏启所说“当前农村教师队伍存在数量不足、质量不高两个突出问题,是导致城乡教育质量差距的主要原因”[8]。通过整理教育部官方网站2020年教育统计数据发现,2020年,乡村幼儿园园长学历为高中及以下的占所有乡村幼儿园园长的9.29%,研究生学历占0.38%;乡村幼儿教师学历为高中及以下学历的占所有乡村幼儿教师的20.12%,研究生学历占0.06%。对江苏省乡村幼儿园教师调查发现,无职称的教师占47.1%,幼教一级及以上职称的教师仅占14.3%。[9]另有研究者通过实证研究发现,乡村学校教师的专业知识不够完善,教学技能有待提升,教学研究意识和能力薄弱。[10]可见,由于乡村社会经济、文化、地理以及编制紧缩政策等多因素多层次的综合影响,乡村教师职业吸引力不高,优秀乡村教师仍然存在“下不去”“留不住”“教不好”等问题。

二是课程适切性不强。城乡二元结构导致了“城强乡弱、城优乡差、城大乡小”,模仿城市、照搬城市的“城本化”做法在乡村学校不断蔓延,导致乡村教育课程与乡村儿童生活经验相脱节,乡村教育质量低下、学生身份认同感淡漠、教师身份迷失以及学校社区失联[11]等问题相继涌现,乡村教育“水土不服”“离土化”和“脱域化”现象日益加剧,严重影响乡村教育高质量发展。

三是信息化设备不足。用乡村群众的话来说,“乡村教育只差三样东西——人财物,如果这三样东西解决了,乡村教育想不发展都难”。可见,乡村教育高质量发展的短板仍在于人力、物力和财力三方面。通过梳理教育部2020年教育统计数据发现,2020年建立校园网的乡村初中学校占总乡村初中学校的74.06%,城市建立校园网的初中学校则占86.68%;2020年乡村普通高中网络多媒体教室为38.9万间,比城市普通高中少10.9万间。虽然精准扶贫阶段乡村学校办学条件得到极大改善,但是乡村教育要实现高质量发展,乡村学校办学条件尤其是信息化设备还需进一步优化。

四是质量评价欠佳。精准扶贫阶段因强调“换挡提速”,过于注重农村教育办学条件、发展规模、辍学人数甚至是升学率等发展性指标和应试教育指标(俗称教育“GDP”),[12]乡村基础教育实际上变成了一种升学教育,只注重学生的学业成绩、认知能力的提高,忽视对乡村学生心理健康、非认知能力、情感动机等全面发展的关注和评价。最近,一份乡村小学成绩单曝光,[13]数学全班一半学生不及格,最低分只有10分,引起了广大网民热议,“农村地区学校生源质量偏低”“学生自身懒散对学习不重视”等评论层出不穷。无论是外界还是乡村学校内部都把教育质量评价重点放在了“分数”“升学”等硬性指标上,甚至把能否通过教育成为“城里人”作为质量评价标准,对乡村教育的“树人育人”价值关切不够,扭曲了乡村教育的本体价值。

(二)乡村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政策因应

为了能积极应对上述挑战,助力精准扶贫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促进乡村教育高质量发展,在汲取教育精准扶贫经验的基础上,新时代乡村教育政策亟须调整。

一是政策维度应由“单向度”转向“双向衔接”。精准扶贫阶段,我国建立起了具有持续性、阶段性、渐进性和精准性的教育扶贫政策体系,增强了扶贫工作的规范化、制度化和法治化,确保扶贫工作精准到位。在乡村振兴时期,需要继续制定政策扶持个别贫困地区和贫困人口,制定“专项”政策解决乡村教育高质量面临的系列问题。如针对农村小规模学校质量评价问题,需“对症下药、靶向治疗”,坚持因人因地因校施策。此外,还要制定“巩固教育脱贫成果与乡村教育振兴有效衔接”的双向互动衔接政策,用整体和系统思维审视精准扶贫与乡村振兴之间的联系和区别,注重两个阶段的乡村教育振兴政策体系的有效衔接和延续融合,[14]确保乡村教育在精准扶贫和乡村振兴两个阶段的有效衔接。如针对乡村学校信息化设备不足,应从经费投入角度改善乡村学校信息化设施,使现代信息技术与乡村教育课程教学管理深度融合,依托互联网技术引入优质教育资源,运用“专递课堂、双师教学、云端教学、名校网络课程”多种形式拓宽师生眼界,实现优质教育全覆盖,从而防止学生因贫困再度辍学和厌学。

二是政策支持应由“硬件”转向“软件”。党的十八大以来,在党和政府的不懈努力下,通过“全面改薄”、标准化学校建设等系列精准帮扶,乡村教育“硬件”有了极大改善。随着乡村教育发展重点的转移,政策支持应由关注“硬件”转向对乡村教育高质量发展“软件”的重视。乡村教师是乡村教育最重要的“软件”,是乡村教育的灵魂,加强乡村教师队伍建设是构建乡村教育发展格局的关键一环。[15]通过资金投入、政策倾斜、制度保障等措施进一步提升乡村教师的政治、社会和职业地位,解决结构性缺编问题。调查发现,如果能取得编制,大部分来自乡村的师范生都愿意回到当地从教。鉴于此,应系统设计并落实乡村教师培养培训政策,依托地方高师院校定向精准培养本土化教师。需要注意的是,教师先是一个具有鲜活生命个体的“人”,后是拥有制度身份的“教师”,应关怀乡村教师的生活、健康和精神需要,认可、尊重与信任乡村教师,为其主动嵌入乡村提供良好的制度环境。

三是政策取向应从“外部”转向“内部”。乡村教育发展不仅需要国家政策倾斜、社会帮助等外源性支持以促进外在性发展,更需要激发内在活力和内生动力以提升其自我发展能力,以实现向内生型乡村教育转型,在高质量教育体系构建时代尤其亟须从“外部输血式”发展转向“内部造血式”发展。教育政策要关照乡村学校课程建设、资源开发、教学改革、文化建设等“质”的发展。构建乡村教育质量评价体系,对乡村学校投入、管理、课程、教学等进行线上线下、综合和增值评价,全面考察乡村儿童学习兴趣、知识和能力,通过以评促改、以评促发、以评促建促使乡村学校从外延式发展转向内涵式建设,使“高位育人”能在乡村学校落地生根,回归到乡村教育本质上来。

四是政策工具应从“强制”转向“激励”。根据政策目标和效果,政策工具可分为强制性政策和激励性政策。为了实现“两不愁三保障”等目标,乡村教育政策主要以刚性政策提出基本要求,对升学率、辍学率有具体的指标要求,确保贫困地区能实现九年义务教育。随着乡村群众对高质量教育的追求,应进一步调整和优化乡村教育政策工具,在政策制定和执行过程中关照乡村群众的真实需要,对于能因地制宜利用“在地化”乡土文化和资源开发课程的学校和教师给予制度支持和激励措施,激发乡村教育主体教育热情和信心,推动乡村教育高质量发展。贵州省人民政府高度重视乡村教育,颁发了《贵州省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等系列政策文件,给予乡村学校大量人财物和制度支持,激励乡村小规模学校自主探索,走特色发展之路,在此制度环境下诞生了正安县田字格兴隆实验小学。该校根据当地乡村特点和学生发展需要开发了一套立足乡土、敬爱自然、回归人本、走向未来的课程与教学方法体系,在促进乡村儿童全面发展基础上培育了乡土文化认同感,不仅让当地乡村儿童能上“家门口的好学校”,还吸引了一批“城里人”纷纷加入,创新了乡村学校办学模式,为乡村教育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借鉴参考。

猜你喜欢
精准政策发展
政策
房地产导刊(2022年8期)2022-10-09 06:19:34
政策
房地产导刊(2022年6期)2022-06-16 01:28:40
迈上十四五发展“新跑道”,打好可持续发展的“未来牌”
中国核电(2021年3期)2021-08-13 08:56:36
精准防返贫,才能稳脱贫
当代陕西(2020年21期)2020-12-14 08:14:36
助企政策
政策
华人时刊(2019年21期)2019-11-17 08:25:07
精准的打铁
NBA特刊(2018年11期)2018-08-13 09:29:22
砥砺奋进 共享发展
华人时刊(2017年21期)2018-01-31 02:24:01
精准扶贫 齐奔小康
民生周刊(2017年19期)2017-10-25 16:48:02
精准扶贫二首
岷峨诗稿(2017年4期)2017-04-20 06:2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