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沙柳河畔

2022-04-16 16:18曹启章
党的生活·青海 2022年3期
关键词:炒面青海湖

离青海湖不远了。极目远眺,远处隐隐约约地闪现出了一道蔚蓝的颜色,越往前走,颜色也就越来越浓重,仿佛与天紧紧地连在一起了。汽车摇摇晃晃地停在沙柳河边的一片草滩上,河水清澈见底,河边野花争奇斗艳。一阵微风拂过,鼻腔里立时就有鱼腥味儿,

沙柳河发源于青海省海北州藏族自治州刚察县第一高峰桑斯扎山麓,全长95公里,流经县城后注入青海湖,流域面积1320平方公里,是中国能观赏湟鱼洄游奇观的最佳景点之一。每年夏天的6——7月份,青海湖湟魚(裸鲤)逆流而上,它们密集成群溯河洄游至刚察县境内的沙柳河、布哈河、泉吉河受精排卵,演绎着生命延续的奇迹。

沙柳河是流入青海湖的最大河流之一。每到湟鱼产卵季节,数不清的湟鱼便布满了河道,层层叠叠的湟鱼使河道沸腾喧嚣起来。在浅滩处,大量的湟鱼背鳍露出水面,奋力向前游动,好似千帆竞发,万船启航……产卵期的“半河清水半河鱼”的奇特景观在青海湖几条入湖河流中同步上演了。因此,在世居此地的藏族人中间就有了“骑马涉水踩死鱼”的说法。

湟鱼之所以要洄游产卵,是因为在青海湖高盐度、高碱性的水体中它们的性腺无法正常发育,更无法完成传宗接代的神圣使命。因此,湟鱼只有选择以生命为代价的艰苦跋涉——洄游产卵,堆云聚雾似的湟鱼争先恐后,纷纷攘攘,溯源而上将卵产在淡水里,然后再游回湖里。它们当中有一部分由于一路颠簸,精疲力尽,永远地留在了河里,但它们引以为豪的是胜利地完成了生命的伟大转换和子孙后代的顺利延续。

眼下正是盛夏季节,河边枝干泛红,为数不多的沙柳树婆婆娑娑,迎风摇曳,似乎在招手欢迎远方的来客。沙柳河水叠玉堆翠,汹涌澎湃,一路豪歌,奔向浩瀚的青海湖的怀抱。放眼望去,河里有厚厚的一层湟鱼游动的身影,它们或上游,或下洄,忙忙碌碌,穿梭不停。沙柳河上也有许多鸟儿在觅食,被人们称作“大鸟”的海鸥从白云间箭镞一般俯冲下来,一头扎入湖中,捞起一条还在挣扎着的湟鱼,倏地又飞向天边……

刚吃罢晚饭,夜幕就像一口大锅扣在了人们头上。离鸟岛还很远,那里肯定去不成了,我们就住宿在一片草滩里。这里,精明的藏民们已经开始经营“帐房宾馆”了,黑牛毛的、白帆布的、藏式的、蒙古包式的应有尽有,收费也不是很贵,只是卫生条件不怎么样。但到了到了哪山就唱哪歌,我们也就只好将就了。

我们订了两顶帐房,一顶黑帐房,一顶白帐房,男女分开来住。

一切安顿停当后,草原上的晚餐开始了。

在明亮的电灯光亮里,在熊熊的牛粪火光的映照下,漂亮俊美的藏族女服务员婷婷娜娜,踩着碎步,首先端来撒了青盐的羊肝子和羊心。俗话说,“今日的肝子比明天的肉香”,还没熟透,略带点血的羊肝子味道真的很香。紧接着,端来了大块的,依旧带些血丝丝的手抓羊肉和煮好的血肠、肥肠和羊“筏子”(一种羊肠子的做法)。肥肥的,白里透红的,冒着热气的肉上放着几把刀子,那是用来割肉、剔骨的,帐房里顿时弥漫了草膘羊肉的香味儿。我们这些人吃肉从来就不会用刀子,弄不好还会把手割破。于是,每个人就毫不客气地攥上一块大嚼起来,油,滴滴答答地洒在胸前,洒在大腿上,也忘了擦一擦。最有意思的是吃带血的血肠了。这血肠子的煮熟度大概只有四五成,男人们见了欣喜若狂,将一截肠子的两头捏住,左手里的一头放在嘴里,右手把另一头举得高高的直接往嘴里倒,边咽边说:“好吃,真过瘾!”红红的血从嘴角里淌出来,滴落在衣襟上也顾不得擦。从没见过这种血肠子和这种“吃法”的女人被这情景吓得紧闭双眼,转身逃出帐房,干呕起来,好长时间不敢回来。再端上来的是酥油、炒面、曲拉,还有白、黑糖和冰糖。我们当中上了年岁的,从小吃过炒面的人三下五除二拌好炒面,就着酥油茶津津有味地吃开了。而几个小年轻也想尝尝炒面的味道,但就是怎么也弄不好,手忙脚乱,顾得了头顾不了尾,水不是放多了就是放少了,碗里的炒面随着手的拿捏,洒洒扬扬飘然而下极像下雪,惹得服务员捂着嘴笑个不停。第三道饭是羊肉面片,除了羊肉,里头还放了萝卜、芹菜,炝了草原上特有的野葱花,香得人直咽口水。无奈,前两道菜吃得太饱了,肚子里几乎就没了空隙。多数人干瞪着眼,也有的人舀了点清汤喝。

吃饱了,喝足了,就开始划拳喝酒,唱歌,跳舞。文工团员出身的刘会计打头炮,亮开嗓子唱了一首《北京的金山上》,歌声明朗嘹亮,悠扬婉转,飘出帐篷,飘向草原,飘向浩渺的青海湖……年轻时上过舞台的张副局长趁着酒兴,来了一段《探戈舞》。他摇头晃脑,跳得如痴如醉,还有点疯疯癫癫。大家却看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因为这种国际流行的舞蹈我们都没见过。

“怎么样,还可以吧?”舞罢,张副局长歪着脖子问大家,希冀得到好的评价。

“好啥好,像得了鸡爪疯,打摆子!”司机老史评价道。

“你们知道啥哩。我跳的是探戈,它最初开始于非洲,后来流行于欧洲,是标准的国际流行舞。算了,算了,我阳春白雪不跟你们这些下里巴人计较!当年我还是城里中学的跳舞王子。”张副局长说完,一副似乎受了委屈的神情。他猛地灌了一大盅白酒,喉结“咕噜”两下就咽下去了。

“啥,你还是跳舞王子?别吹了吧,我看你五大三粗的,熊抱还差不多!”一旁的小马冷不丁来了一句。

“熊抱就熊抱,我先抱抱你!”张副局长打着趔趄朝小马走去。小马见状,吓得“嗷”地叫一声躲到刘会计的身后去了。

漂亮的藏族姑娘央措头戴火红色狐帽,身穿天蓝色藏袍,舞动两只长长的手臂跳起了藏族舞蹈,唱起了耳熟能详的藏歌情歌《在那遥远的地方》。她人端庄美丽,嗓音穿云裂石,身段曼妙迷人,大家都被她的舞姿和歌喉深深地迷住了。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止了,空气也似乎在这里不流动了……

“我们再整个篝火晚会吧,要耍就耍个痛快!”有人还嫌帐篷里玩得不尽兴,就提出了这个建议。大家热烈响应。

篝火点起来了,熊熊的,亮亮的,映红了帐房头顶里的天空。火堆里燃烧的有木头,有废旧的汽车轱辘,还有破烂的球鞋掌子、破了的塑料脸盆和塑料瓶子,焦臭味不时地钻进人的鼻腔里,只想打喷嚏。通红通红的火焰绞扭着,撕扯着向夜空深处升腾。火焰里有无数的蚊虫上下翻飞,乐此不疲,有许多飞虫的翅膀被烧了,斜着身子纷纷落进篝火里化作了青烟,有的还在飞舞。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火星星也四处飞溅,惊得人们连连后退。《毛主席的光辉》《北京有个金太阳》的乐声响起来了,大家围着篝火尽情地唱啊,跳啊,跳啊,唱啊,全都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就在大家兴犹未尽之时,我信步走到了一条小河边。辽阔的草原在暗夜里显得愈加空旷、寂寞。我抬头仰望,无垠的天宇浩浩渺渺,宽阔无际的天河似乎在汹涌奔流。北斗星、牛郎织女星、三星,还有无数的星星眨巴着眼睛,俯瞰着黑洞洞的大地。喧嚣了一天的草原此时也像婴儿般静静地熟睡了,只有一阵比一阵凌厉的夜风从远处呼啸着刮过来,又呼啸着刮过去,高高的蓆芨草和蒿草发出“呜儿,呜儿”的嘶鸣声。极目望去,夜晚的沙柳河宛如一条飘带,泛着光,一刻也不歇地流向她日夜要去的地方。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嚎叫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遥远,时而切近,听得人心里发憷,腿不由地打颤。突然,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我身后跑来,几乎是擦着我的大腿一晃而过,瞬间就没有了踪影。是狐狸?是狼?是兔子?我不得而知,只是心狂跳不已。侧耳听,从很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如雷般的轰鸣声,那是青海湖在咆哮,在喧嚣,在逞威……

作者简介

曹启章,青海省湟中县人。曾出版文集《岁月的记忆》《足迹》《远去的水磨》;发表中篇小说《莫家梁上》和诸多短篇小说、散文等。主编散文集《油菜花飘香的地方》《河湟涛声》《圣域》等。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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