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芳
[提要]本文以国外SSCI数据库和国内CSSCI数据库中关于乡村振兴的论文为主,运用文献计量学软件CiteSpace绘制国内外乡村振兴的可视化知识图谱,对国内外乡村振兴研究的热点演进、发展趋势及经验教训进行归纳总结。得出结论:国内外乡村振兴的研究都经历了“起步期-蓬勃期-稳定期”三个阶段,主题主要聚焦于“乡村振兴的相关理论、实践路径及其综合评价”三个方面,不同之处在于国外乡村振兴的研究普遍始于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后,实践路径既包括发达国家的成功经验,也包括新兴经济体国家的失败教训;国内的研究侧重于对国外理论进行本土化调试,重点分析不同类型地区的实践路径,形成“发达地区为主、特殊类型地区为辅”的研究格局。通过国内外对比分析,为我国实施特色社会主义乡村振兴战略提供了理论参考与实践依据。
“十四五”规划①提出“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这是自十九大报告②首次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以来,国家再次以政策文件的形式明晰了农业农村发展的下一个五年规划。2018年,《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③依照乡村振兴“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进行“四梁八柱”顶层设计,对实施乡村振兴作出阶段性谋划,分别明确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2022年召开党的二十大时的具体任务。2021年,第23个以“三农”为主题的中央一号文件《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意见》发布,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时代机遇和价值蕴含。随后,同年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乡村振兴促进法》④进一步从“产业振兴、人才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和组织振兴”五个方向指明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乡村振兴的实践路径。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已成为新时期解决“农村空心化、农民老龄化、农业边缘化”等“新三农”问题的理论依据与实践指导,也成为学界探讨农村发展的热门学术议题。
目前,国内外学界普遍认为农村衰败是现代化进程中不可避免的过程,不同学者基于国情差异和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异同,从不同领域、不同视角论述乡村发展,形成了丰硕的研究成果。但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发现国内外缺乏对现有研究的系统性梳理,大部分学者从自己的学科领域展开研究,很难观察到乡村振兴研究的全貌。因此,本文拟采用CiteSpace文献计量学工具,对国内外乡村振兴的相关研究进行可视化分析,以知识图谱的形式直观展示当前的研究热点、发展趋势及其国际启示。
相比已有成果,本文主要从以下三方面进行突破:一是以高质量文献为基础,国外主要以SSCI数据库为主、国内主要以CSSCI数据库为主,分别对乡村振兴的相关文章进行分析,运用可视化图谱直观展示乡村振兴领域的研究全貌;二是比较国内外的研究成果,总结国内外乡村振兴研究的主要议题,涵盖“乡村振兴的相关理论、实践路径及其综合评价”三个方面;三是针对国外乡村振兴研究归纳总结不成体系的现状,本文通过梳理发达国家、新兴经济体国家关于乡村振兴的成功经验与失败教训,批判性地归纳国外有益的理论研究成果,为我国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提供理论依据与实践参考。
1.中文部分。国内数据以CSSCI数据库为例,输入主题词“乡村振兴”,共检索到1607篇论文,主要分布于2017年-2021年,剔除2篇无效论文,样本量大小适合分析。图1显示了乡村振兴发文量分布情况。
图1 国内发文时间分布图
2.外文部分。国外数据以SSCI数据库为例,输入主题词“rural development、rural governance”,主要分布于1970年-2021年,筛除重复文献,得到有效文献共计2830篇,时间分布如图2所示。
图2 国外发文时间分布图
由图1可知,国内乡村振兴的研究经历了“起步期-蓬勃期-稳定期”三个阶段。2017-2018年为起步期,2017年发文量仅有11篇,其中7篇文献都聚焦于乡村振兴的战略内涵、框架、实践路径等顶层设计研究。在此基础上,2018年的发文量呈直线式增长达到386篇,被引频次最高的三篇文献都出自阶段,分别为叶兴庆的《新时代中国乡村振兴战略论纲》、黄祖辉的《准确把握中国乡村振兴战略》、刘彦随的《中国新时代城乡融合与乡村振兴》。2019年为蓬勃期,发文量首次突破500篇,达到峰值511篇,这一阶段研究领域涉及更广泛,涵盖“乡村振兴战略、农业现代化、‘三农’问题、城乡融合、脱贫攻坚、三权分置、乡村治理、乡村旅游”等等。2020-2021年处于稳定期,2020年回落到364篇,2021年稳定在333篇,这种变化趋势表明乡村振兴战略研究趋于稳定的研究态势,学界开始聚焦乡村振兴的多面向研究,并进行深入的探讨。
由图2可知,1970年前国外乡村振兴年发文量均低于10篇,到1970年发文突破个位数达到13篇,因此自1970年起国外乡村振兴研究也经历了类似的“起步期-蓬勃期-稳定期”三个阶段,各个阶段特征鲜明。1970-2000年处于起步期,除1992年发文量趋近60篇,均在40篇上下浮动,此阶段聚焦于“制定农业农村政策、消除贫穷、农业增长”等主题;2001-2016年处于蓬勃期,发文量快速增长,2009年首次突破100篇,2010-2012出现小幅波动,2013-2017年文献数量均高于100篇,在2017年最高达到167篇,此阶段文献聚焦于“乡村发展、乡村旅游、可持续发展”等研究;2018-2021年处于稳定期,到2021年降至116篇,此阶段主要聚焦“农业农村可持续发展、农业农村发展质量”等主题。总体而言,国内外乡村振兴的相关研究广度和深度不断拓展。
本文运用CiteSpace文献计量学软件生成可视化知识图谱进行分析。采用该分析工具主要基于以下原因:一是国内外关于乡村振兴的研究较广,需要进行系统性地梳理和总结;二是国内外乡村振兴的研究繁杂,需要进行技术化处理进行直观的展示与总结。具体到本文中,首先,按照规定格式将论文导入CSSCI数据库论文和SSCI数据库论文,时间切片设置为1年,阈值取前50,运用最小生成树(Minimum Spanning Tree)算法,分别将网络节点设置为“作者、机构、国家、被引率、关键词”等,通过对比发文作者、发文机构、发文国家、被引率、发文关键词等的知识图谱,分析国内外乡村振兴研究的广度与深度。
国内外乡村振兴的研究广度一般可通过“发文作者、发文机构、发文国家”三个指标进行评价。具体在本文中:中文文献主要通过“发文作者和发文机构”来分析,外文文献主要通过“发文国家”进行分析。
运行CiteSpace软件,将功能区分别设置为“作者”,可推导出乡村振兴发文作者分布图和发文作者合作网络图,选取发文数量在5篇以上的节点数据,如图3和图4所示。
图3 发文作者分布图
由图3结合图1可知,乡村振兴的发文作者主要集中在2018年之后,这充分说明了十九大报告首次提出乡村振兴战略对学界开展乡村振兴的研究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由图4可得出,合作网络中刘彦随、龙花楼、陈秧分、屠爽爽、张英男、戈大专、李裕瑞等形成强弱不等的合作网络,主要集中于“乡村地域系统,聚焦乡村空间治理、土地治理与改革、城乡融合发展”等主题,其他作者如贺雪峰、姜长云、刘祖云等由于聚焦不同研究视角,未形成合作关系。表1统计了被引频次超过40的发文作者。
图4 发文作者合作网络图
表1 发文作者被引频次
由上表所示,贺雪峰教授被引频次居于首位,其扎根农村研究多年,涉面广泛,成果众多。具体到乡村振兴研究领域,贺雪峰教授关注乡村振兴战略的内涵和具体实现路径。他提出农村是中国现代化的稳定器和蓄水池[1],乡村振兴战略是应时代发展而提出来的适合中国特殊国家的战略方针。他从“发展农村集体经济、改革土地制度、发展农村产业”等多个维度阐述了如何有效推进乡村振兴。费孝通先生被引频次位居第二,其被引著作居多,包括《江村经济》[2]、《乡土中国》等,主要论述了传统中国农村社会形态、改革开放后的乡土重建、城乡发展路径等。刘彦随教授被引频次居于第三,主要聚焦乡村地域系统研究,从“人-地”关系地域系统的视角出发,认为乡村振兴的对象是一个完整的乡村地域多体系统,并建构了乡村振兴的多体系统,由外而内包括“城乡融合体、乡村综合体、村镇有机体和居业协同体”等“四体”系统,侧重强调乡村与城市协同可持续发展,进行城乡融合。其他高被引作者的研究都各有侧重,如叶兴庆强调要把握好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和城乡融合发展两大原则,核心要抓好“人-地-钱”三个关键因素来实施乡村振兴战略;黄祖辉认为破解城乡二元结构,建立城乡互促共进的体制机制应成为乡村振兴和乡村现代化的必要条件。叶敬忠梳理乡村振兴战略的历史沿革,提出当下乡村振兴的发展路径是坚持乡村和农民主体地位。学者之间的研究涉及不同学科领域的交叉,为乡村振兴提供了不同的研究视角和思路。
运行citespace软件,将功能区分别设置为“发文机构”,可推导出乡村振兴的发文机构分布图和研究机构合作网络图,选取发文数量在5篇以上的节点数据,如图5和图6所示。
图5 发文机构分布图
图6 研究机构合作网络图
由图5可知,发文机构在五篇以上的共13家,其中高校7家,研究院(所)6家,形成了高校和研究院(所)合力研究的局面。发文量最大的是中国社会科学农村发展研究所,共发表17篇,这说明社科院作为科研单位,充分发挥了学术研究的功能优势。其他发文较多的机构还包含以高校为代表的武汉大学、中国农业大学等为代表的高校研究机构,主要以本学科为视角研究乡村振兴相关方面。
图6表明乡村振兴研究机构之间合作较少,还不足以形成合作网络图,这说明学术机构之间仍然存在学术壁垒,可加强学术合作,乡村振兴议题可为机构间加强交流合作提供契机,也为学术繁荣和互学互鉴提供合作议题。
运行citespace软件,将功能区分别设置为“发文国家”,可推导出乡村振兴的发文国家分布图和不同国家实力分布图,具体如图7、图8所示。
图7 发文国家分布图
图8 不同国家实力分布图
由图7可知,以英国、波兰、罗马尼亚、荷兰、西班牙等为代表的欧洲地区总体实力最强,占上述总发文量的45.4%;亚洲地区包括中国、印度、日本、泰国、孟加拉等国发文量占比26.5%,其中,中国发文408篇,综合排名第二,表明中国在乡村振兴领域的研究日益凸显;以美国、加拿大等为代表的美洲地区发文量占比21.3%,其中,美国发文431篇,排名居于首位,说明该国在乡村振兴研究领域研究实力最强;大洋洲以澳大利亚、新西兰为研究代表,总发文89篇,占比3.7%。
由图8可知,发达国家中,美国、英国在乡村振兴研究领域位居前列,这主要因为上述发达国家较早开始乡村建设,乡村振兴的相关研究早于其它国家。新兴经济体国家中,中国、印度的研究较为丰富,这说明中国和印度作为现代化进程转型中的国家,其乡村发展的作用日益凸显,乡村振兴的相关研究也日渐丰硕。总体而言,国内外乡村振兴的相关研究呈现出发达国家稳定发展,新兴经济体国家快速发展的现状。
运行citespace软件,将网络节点设定为“关键词”,选择频次10以上的节点,生成国内外乡村振兴研究热点的可视化图谱,如图9和图10所示。其中,关键词出现次数越多,关键词字体越大,节点圈也就越大,节点圈中颜色随时间远近呈现出由浅到深的转变。比较国内外乡村振兴的可视化图谱,可得出乡村振兴的研究较为深入,研究热点较多,对其进行归纳总结,可得出目前国内外乡村振兴主要形成了“乡村振兴的相关理论、乡村振兴的实践路径和乡村振兴的综合评价”三个主题。国内外对三个主题的研究各有侧重,如国外的理论研究相对成熟,实践路径既有发达国家的成功经验,也有发展中国家的经验教训,综合评价体系稳定长效;国内普遍沿用国外相关理论,分析不同类型地区的实践路径,目前形成了“发达地区为主,特殊类型地区为辅”的研究格局,评价指标体系主要依托政策文件进行修订,既有全国性的评价指标体系,也有地方性的评价指标体系,还有聚焦具体振兴维度的评价指标体系,评价效果有待进一步验证。
图9 国内乡村振兴发展轨迹
图10 国外乡村振兴热点信息
国外实施乡村振兴普遍兴于第二次工业革命后,率先进入工业化、城镇化进程的国家开始进行乡村建设,二战以后,尤其经济大萧条使得更多国家为了恢复经济开始进行乡村振兴。
1.刘易斯的城乡二元结构理论
刘易斯于1954年提出城乡二元结构理论,主要基于发展中国家传统农业生产方式和城市以现代化工业并存的背景下提出,从区域经济学的视角出发,认为发展中国家存在传统的农业经济体系和现代工业体系构成的“二元经济结构”,这导致了城乡发展进程中的失衡。他提出农业中存在边际生产率为零的剩余劳动力是造成城乡差距的根本原因,可以将农业剩余劳动力转移到城市消减“二元经济结构”,促进了社会劳动力在两个部门间的良性流动,平衡城乡发展。这一理论揭示了发展中国家经济长期处于低水平的原因,破解了城乡发展不平衡问题,该理论更适用于传统农业和现代工业并存的国家。
2.舒尔茨的传统农业转型理论
舒尔茨于1964年提出传统农业转型理论,以发展中国家农业是工业发展的基础,农业生产落后阻滞了国家经济增长为背景,从经济学的视角将农业分为传统农业和现代农业,传统农业随着投资的增加,到达经济增长稳定水平后,边际效益会逐渐递减,无法再为经济增长做出贡献,因此需将传统农业转型为现代农业。舒尔茨认为传统农业转型升级的关键在于技术进步和人力资本提升,具体可通过加强农村地区教育、提升农民知识素养,实现技术进步和人力资本质量提升,最终实现农业长期稳定的发展。该理论主要适用于农业技术落后和农业从业人员素质相对较低的国家。
3.约翰逊的乡村中心发展理论
约翰逊于1970年提出乡村中心发展理论,认为合理的国家经济格局是经济持续增长的关键,以南斯拉夫、波多黎各、以色列等发展中国家为背景,少数大城市和大量小村庄的严重失衡制约了经济社会的发展。因此他提出具体类似情况的国家要实现经济持续增长,首先要构建具有等级规模的由内到外的“城市-城镇-乡村”的区域分布,以城镇为中介连接乡村与城市,选择有发展潜力的村庄作为中心带动周边村庄发展,最终形成网状经济体。这一理论重塑了乡村发展的重要地位,主要适用于城市和乡村布局严重失衡的发展中国家。
4.哈克-瓦希杜尔的农村以人为本发展理论
哈克-瓦希杜尔于1975年提出农村以人为本发展理论,该理论基于亚洲国家包括印度、孟加拉、斯里兰卡、中国等国家的农村发展的实证调研基础上,认为农村发展要摒弃传统的自上而下的理念,而应聚焦人文价值,以人为中心探究农村发展的有效路径。他提出促进农村发展要做到几个方面:一是土地改革不应是政府自上而下强加,应该吸取群众意见,实现民主改革;二是激发农民积极性,群体建设基础设施,充分利用土地和技术形成有规模的集体经济,实现集约化;三是将乡村学校作为技术的重要传播者,促进农村技术进步。这一理论在20世纪70年代提出之后,充分拓展了当时局限于技术经济的研究范式。目前,随着当代社会经济的不断变化,部分已经不适用,如过度强调人的集体发展,而忽略了人的个性化发展。
5.弗里德曼和道格拉斯的农村社区发展理论
弗里德曼和道格拉斯于1978年提出农村社区发展理论,以当时亚洲地区的印度、印尼、马来西亚、菲律宾、泰国、韩国等六个国家经济发展为背景,认为这六个国家实施工业化战略带来了“超城市化”现象,即城市人口密度过于密集,出现城市劳动力过剩、粮食短缺、社会阶层之间和城乡之间收入不平等问题。该理论认为建构权利下放的制度,政府提供资金支持,农村居民根据自身需求规划农业活动和非农业活动结合的农村社区,以接受城市回流人口,形成相互联系强大的社区网络。该理论适用于城市化水平低、农村绝对贫困发生率高的国家和地区,更多适用于非洲、亚洲部分地区。
国内普遍援引城乡二元结构理论,这主要基于国内的特殊国情,自新中国建立以来,为促进经济快速增长,大力发展工业。在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农村人口及其他生产要素不断流向城市,导致国内的工业和农业发展极不均衡,农业相对工业发展落后,城乡发展明显分割、严重失调,农村呈现衰落态势。本世纪以来,我国相继提出城乡一体化、农业农村现代化、脱贫攻坚等发展战略,乡村已然实现跨越式发展,但短期内仍无法填补城乡差距,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仍然任重道远。
国内外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都对乡村振兴的实践路径进行了积极探索,但是实践内容、方式各有侧重,收效各有不同。国外主要形成了“政策支持-技术保障-社会参与-综合评价”的实践路径,包括发达国家为代表的成功经验和新兴经济体为代表的经验教训。国内主要采用“政策支持-推广试点经验总结-综合评价”的实践路径,形成了“发达地区为主、特殊类型地区为辅”的研究格局。接下来分别对国外发达国家、新兴经济体国家以及国内不同地区的实践路径进行归纳总结。
1.发达国家的实践
国外发达国家普遍采用“政府支农”的方式,兼用立法、国际合作、企业合作等路径。
第一,美国的“农业立法和农村政策”。美国在不同阶段颁布了各有侧重的农业农村政策来保障农村发展。如20世纪30年颁布的农村电气化政策《1936年农村电气化法》、20世纪60年代颁布的《1961年农场与农村综合开发法》、20世纪70年代颁布的《1972年农村发展法》、20世纪90年代颁布的《1990年农场法》等,至今美国已形成完备的农业农村政策体系,指导农业的各项发展。
第二,英国的“乡村保护运动”。英国针对快速工业化和城镇化带来的系列社会、经济、环境等问题,以城镇土地、乡村土地和其它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城乡可持续发展为目标,颁布《城乡规划法》并多次修订,提出遏制城市向农村扩张,保护了乡村的农业和林业用地,铸牢乡村发展的基础(CPRE,2010)⑤。
第三,欧盟的“共同农业政策”,由欧盟统一进行资源预算和管理,各欧盟国家再根据本土情况执行(EU,2021)⑥。如德国在共同农业政策框架下沿用土地整理法和村庄更新政策进行农村发展;法国通过权力下放的方式,让主要行政区通过27个农村发展方案进行自主管理,充分发挥地方自主性等(EU,2021)。
第四,亚洲地区的“日韩代表”,两国的乡村建设均在快速工业化、城镇化导致城乡发展失衡,农村生产要素流失的背景下进行。如日本的“一村一品”运动,为促进农村区域发展,政府主张村庄利用资源禀赋成功推出本土特色品牌,通过自主经营销售获得高收入,以提高村庄居民生活水平。韩国的“新村运动”,政府统一提供基础性设施材料,由村民因地制宜进行自主规划和施工,建设农村基础设施,改善了农村的基本生活条件和环境。上述案例都充分发挥了乡村建设主体的积极性。
2.新兴经济体国家的实践
新兴经济体国家普遍采用“农民主导型、政府主导型、政府+工商联+农民”等方式,注重技术转移、品种培育等,既有成功的经验,也有失败的案例。
第一,印度政府制定了圣雄甘地国家乡村就业保障计划(MGNREGS)、全国乡村生计使命(DAY-NRLM)等系列计划,具体以推广促进农村产业发展为目标,先后推广了“绿色革命”和“白色革命”,“绿色革命”聚焦农业生产,而“白色革命”吸取了“绿色革命”过度消耗土壤、破坏自然环境等经验教训后聚焦畜牧业发展,但因受制于宗教政体的制约,乡村进程较为缓慢。同时,上述系列计划也导致村民对政府过度依赖,消减了乡村发展的主体积极性。
第二,巴西的“新乡村发展政策”,政策重心从注重农业方法、社会补偿到资源整合,实施了土地改革、引入农业生态学以及大规模粮食计划等措施。但由于政策制定基于巴西南部地区,导致其它地区的农民在资产有限(例如土地面积相对较小)或不利的制度环境(例如难以获得农业政策)方面面临结构性制约,进而导致乡村建设成本高、收益小。
3.国内不同地区的实践
国内普遍采用“政府主导+政策支持+农民主体”的形式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目前形成了“发达地区为主、特殊类型地区为辅”的研究格局。
第一,发达地区研究较为丰富,基本形成“产业振兴”为主,其他振兴维度均衡发展的格局,具体包括:(1)东部地区为例,江苏省的“新苏南模式”,通过构建“乡村-中小城镇-大城市”的多中心互惠共生发展格局(武小龙、谭清美,2019)[3];浙江省的“农旅融合模式”,达到以农促旅,以旅促农的目标(孙婧雯等,2020)[4];广东省的“休闲农业供给与需求优化模式”,推动农业供需结构升级,实现农业供需平衡发展(余华荣等,2019)[5];(2)中部地区,安徽省的“产业集群模式”,创新驱动,推进产品升级、产业集聚, 打造产业链, 发挥龙头企业带动,打造产业集群专业镇(光娅,2018)[6];湖北省的“产业融合模式”,以特色产业为载体采用新技术、开发新产品、升级新业态、开辟新模式,引领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郝华勇,2018)[7];河南省的粮食产业高质量发展模式包括“循环经济模式”“全产业链模式”“三产融合模式”等,构建了生产体系、经营体系和产业体系“三大体系”,促进了粮食产业的高质量发展(上官彩霞等,2020)[8]。
第二,特殊类型地区的研究较为单薄,目前主要聚焦“产业振兴、组织振兴和文化振兴”等,不同类型特殊地区的实践既有共性又有个性,具体包括:(1)革命老区,以红色文化为基调,充分挖掘红色文化资源、讲好红色故事,实现文化资源向文化资本的转变,构建“特色旅游”模式(孙伟,2020)[9]。(2)民族地区,以民族文化传承为基调,开发和利用少数民族传统文化,发挥其“育民、增收”价值,实现文化振兴(蔡新良,虞洪;2019;陈永亮,2020)[10][11]。(3)边疆地区,以独特的地理风貌、少数民族聚居的文化环境,充分挖掘旅游资源,构建“文旅融合”模式(顾国爱,2018)[12]。上述特殊类型地区既存在基础弱、治理难、生态脆弱等劣势,也存在民族特色、红色基因等优势,有学者提出应适当进行政策倾斜,激发农民内生动力,实现乡村振兴的积极推进(龙立军等,2022;徐黎丽等,2020)。
国外目前尚未有针对乡村振兴的直接评价研究,现有研究主要融合了联合国开发署的人类发展指数(HDI)、发展中国家增长质量指标体系(QGI)和包容性增长指标(UNDP, 1990;IMF, 2014),建构符合本国乡村发展的评价体系。
1.发达国家的评价体系
发达国家的评价体系主要针对农业发展、农村建设效果进行评价。
第一,美国的评价指标体系。具体以“生活质量、可持续发展、绩效评价、健康社区”四个维度,分项目和业绩两类指标建构社区指标体系,项目指标反映该项目当前状况,绩效指标主要用于社区发展政策绩效评估。
第二,英国的评价体系。具体以“成本-收益”为指标设置标准,以“农业-环境计划、农业生产力支持、增长项目(通过地方企业伙伴关系)、领导人(通过地方行动小组)”为评价对象,评估政府在该方案的支出是否符合预算,为政府提供决策咨询(RDP Economist Team,2014)。
第三,欧盟的评价指标体系。基于农业系统框架的模型,对“农业、农业环境和技术”进行评价,该体系包含欧盟成员国各个农村发展方案,具有一定全面性,将宏观和微观分析联系起来,具有多尺度分析功能。
第四,日韩的评价指标体系。日本的评价指标体系主要基于农村发展项目的“目标、成果与活动、投入”三个方面建构,评估项目的可行性,以指导“一村一品”等项目的运营推广和建设,该体系分为对项目的“前期—中期—后期”进行动态跟踪评价,助推项目顺利实施(JICA,2005)⑦。韩国的评价指标体系。主要从“目标-结果”对比构建评价指标体系,通过“村民年收入、国内生产总值、贫困率”等指标评价“新村运动”效果。
2.新兴经济体国家的评价体系
新兴经济体国家针对乡村发展的评价未成体系,现有关于乡村建设的评价体系更关注农村基础设施、农村卫生、儿童服务、贫困人口生活质量等方面。
第一,印度的评价体系。政策上运用“投入成本、短期信贷数据”对印度农业信贷政策进行评估,提出应合理化补贴和投资政策,帮助印度农场实现可持续增长;也有评估印度农村卫生干预的实施情况、综合儿童发展服务项目ICDS等项目。
第二,巴西的评价指标体系。运用随机前沿模型,对巴西乡村振兴中的土地改革试点项目Cédula da Terra Program(PCT)进行效率评估,得出此项目的受益者在技术和分配方面效率低下,难以向市场生产过渡,表明受益者需要更好的技术援助、信贷机会和教育条件;也有评估乡村公路发展对乡村贫困人口的社会经济影响,认为农村公路的改善有助于人们交通方式升级、工作家庭收入提高以及入学率上升。
3.国内不同地区的评价体系
国内关于乡村振兴的评价体系主要围绕乡村振兴的总要求展开,形成层次范围不同的评价体系,包括全国性评价指标体系、地区评价指标体系,也包含具体振兴维度的指标体系。
第一,全国性的评价指标体系,对全国进行评价。如西南财经大学贾晋团队(2018)建构的“六化四率三风三治三维”指标体系为例,对全国各省进行评估,将我国乡村振兴发展分为四个梯队。秦妍(2018)[13]基于综合指数法构建了乡村振兴评价指标体系,分别对2020年、2035年、2050年三个重要节点进行评估及预测。申云等(2020)建构“三层三级”指标体系,对各省乡村产业振兴发展指数进行评估,得出各省份的农业发展呈现出梯度差异性。
第二,地区性的评价指标体系,主要以乡村振兴总要求为依据,结合当地实际建构评价指标体系,分别对地方进行评价。一是以东部地区为例,如上海市乡村振兴指数研究课题组(2020)[14]以“美丽家园、绿色田园、幸福乐园”三大领域为一级指标,构建上海乡村振兴指数评价指标体系;方腾高、王兆雄(2019)[15]构建的体现浙江特色的乡村振兴评价体系,结合公众满意度进行评价;于志华、毕然(2021)[16]根据山东省农业农村发展现状构建的齐鲁乡村振兴评价体系。二是中部地区为例,王建英(2021)基于河南省市域面板数据构建的河南乡村振兴评价体系、周栋良(2019)[17]从农业多功能视角构建的湖南乡村振兴评价指标体系、郑兆峰等(2019)的安徽省乡村振兴评价体系。三是西部地区为例,如董艳艳、穆显平(2021)[18]基于体现贵州特色的原则,建构贵州乡村振兴评价体系、郭豪杰等(2019)构建的云南乡村振兴评价体系、刘瑾等(2021)构建的四川省乡村振兴评价体系、杨阿维等(2021)构建的西藏乡村振兴评价体系,得出治理有效和产业兴旺是制约西藏乡村振兴的主要因素。
第三,建构具体维度的评价指标体系,形成“产业振兴”指标体系为主,其它振兴维度为辅的研究格局。如杨璇(2021)[19]构建的包含“产业规模、产业效益、产业融合、产业市场、农民受益”5个维度12个指标的产业兴旺评价体系,用以评价乡村产业是否兴旺及发展趋势;乔洁雅、李勇(2019)[20]构建了包含“产业规模、产业效益、产业融合、产业市场、农民受益、产业支撑”等6个维度20个具体指标的指标体系,用以评价农业发展现状。
本文主要通过国外SSCI数据库和国内CSSCI数据库文献为样本,主要分析了乡村振兴的国内外研究热点、发展趋势和国际经验。总结已有经验,得出以下结论:
其一,国内关于乡村振兴的相关理论研究需要进行本土化调适,由于地域广泛,农村呈现多样化、复杂化特征,具体实践过程中要因地制宜,采取适合的实践路径。
其二,尊重乡村的发展规律,切勿一刀切,对各地乡村振兴战略进行分类指导,根据乡村振兴目标建构评价指标体系,按各地的指标评价分值对现有农村状况进行定级,从而科学地度量乡村振兴发展指数,即明确当地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进展和水平,掌握各地乡村振兴的实际情况,为分类指导各地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提供了量化管理的依据。
其三,加强对特殊类型地区的研究。具体而言,特殊类型地区包括“欠发达地区、边境地区、革命老区、生态退化地区、资源型地区”等,现有研究多涉及发达地区的乡村振兴研究,形成了丰富的实践成果,但针对欠发达地区、边境地区、革命老区,资源型地区、生态退化区等特殊地区的研究十分稀少。
其四,已有的研究针对“五大振兴”的研究力度不一,发达地区关注“产业振兴”,欠发达地区关注“人才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所有地区都聚焦“组织振兴”,研究各有侧重,普适性与可行性有待进一步验证。
注释:
①《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
②十九大报告《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
③中共中央 国务院印发《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
④《中华人民共和国乡村振兴促进法》,2021年4月29日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八次会议通过。
⑤CPRE指英国乡村运动保护组织,是英国的环保组织之一。该组织的宗旨是试图通过规划、划分区域、综合配置来避免城市发展对乡村所产生的无可挽回的伤害。
⑥欧盟于1962年推出共同农业政策(CAP),主要通过欧洲农业担保基金(EAGF)和欧洲农业农村发展基金(EAFRD)提供资金支持。
⑦JICA指日本国际协力机构,资料来源于2005年关于农村发展项目的评价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