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美洲鲥产业的影响及对策建议

施永海，曹祥德，徐嘉波

（上海市水产研究所，上海市水产技术推广站，上海 200433）

0 引言

2020年初，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以下简称“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中国各地快速启动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预案，采取交通管制、人员隔离等有史以来最严厉的防疫措施，有效地抑制了疫情传播，疫情得到快速有效地控制，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但是，这些措施对养殖业也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影响[1-2]，特别是水产养殖产业和水产品消费领域[3]，其中特色水产品养殖企业面临的困难尤为严重，而且这样的影响还在延伸。

美洲鲥(Alosa sapidissima)又名美洲西鲱或美国鲥鱼，原产于北美洲大西洋西岸从加拿大魁北克省到美国的佛罗里达州河流和海洋中[4-5]，系生殖洄游鱼类，丰腴肥硕，肉鲜味美，具有很高的经济价值，且适合池塘养殖和工厂化养殖[6]，因此，美洲鲥被引种于很多国家[7]。在中国，深受市民喜爱的中国鲥(Tenualosa reevesii)已濒临灭绝[8]，因美洲鲥与中国鲥的外形相似[9-10]、肉质相媲美[11-13]，上海市水产研究所于1998年从美洲引进美洲鲥受精卵开展受精卵孵化、苗种培育[14]、人工养殖[15-16]和人工繁殖[17-18]。目前，中国美洲鲥产业已初具规模，养殖面积日益扩大，每年投入的苗种量在200万 ～300万尾，美洲鲥已成为国内珍贵的淡水养殖品种之一[6,19]。

为了掌握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美洲鲥产业的影响，调研组在中国美洲鲥繁育、养殖和消费的主要地区开展调研，摸清了疫情防控下中国美洲鲥繁育、养殖和市场等的状况，深入分析了疫情期间美洲鲥产业发展存在的问题和原因，提出了恢复生产和减少损失的对策建议，以期为中国美洲鲥等特色水产行业更好的应对公共突发事件、减少损失、降低经营风险提供借鉴。

1 调研的基本情况

美洲鲥的养殖区域主要集中在长三角及湖北、四川等地区，其繁育区域主要在长三角地区，其餐饮消费市场主要在长三角及京津冀地区。近几年随着环保督察力度的加强，湖北、四川等地大江大河湖泊的网箱被拆除，这些地方的美洲鲥养殖日益萎缩，现在美洲鲥繁育和养殖主产区在长三角地区，餐饮消费市场也主要在长三角地区，特别是长三角的核心地区——上海。本调研组于2020年10月采用实地走访、电话网络采访和座谈等形式对长三角地区的美洲鲥繁育、养殖、流通、餐饮等环节开展了调研，调研对象主要为技术服务人员、养殖户、商贩及经销大户等。

2 疫情防控对美洲鲥产业的影响

2.1 对消费市场的影响

往年美洲鲥消费旺季在春节前后到农历清明前后，价格较高，塘边价一般在200 ～280元/kg，春节时，有很多客户采购美洲鲥礼包，价格更高。疫情防控最严格的时期恰逢美洲鲥销售旺季，受到交通管控和饭店歇业等影响，美洲鲥销售量大幅萎缩，成品鱼大量积压；2020年的3—4月，疫情防疫政策走向宽松，美洲鲥商品鱼价格已经下降到80元/kg左右；5—6月份，由于繁育后的美洲鲥产后亲本的冲击，美洲鲥价格降至最低点，仅为70 ～75元/kg，美洲鲥养殖户损失惨重；9—10月份，美洲鲥新鱼进入市场，塘边价回升到100 ～110元/kg。

2.2 对养殖产业的影响

由于美洲鲥商品鱼大量积压，积压在工厂化养殖池的美洲鲥规格大、密度高，容易发生次生问题，如，水质恶化、病害爆发等；更严重的是，春季过后，水温逐步升高，美洲鲥商品鱼开始自行交配繁殖，交配期间，美洲鲥商品鱼互相追逐，体能消耗大，体表擦伤严重；交配期结束后，美洲鲥商品鱼品相较差，如，鱼体消瘦、体表落鳞、头部出血发红，鱼体肌肉脂肪含量低、鱼肉口感干柴，这严重影响了销售，这些影响对美洲鲥养殖业更是雪上加霜。

2.3 对苗种生产的影响

疫情防控对美洲鲥的苗种生产没有产生不利的影响，据不完全统计，2020年美洲鲥苗种生产量比前2年有明显的上升，2020年苗种生产数量为323.8万尾，比2019年的205万尾增加了58.0%（表1、图1）。受全球疫情影响，本来有一家私人企业，以往从事采捕美国野生美洲鲥亲本、人工授精，然后运输受精卵到国内，进行苗种培育，2020年因为疫情防控导致的鱼卵运输问题，没有生产美洲鲥苗种。

表1 2018—2020年美洲鲥的苗种生产情况表 万尾

图1 2018—2020年美洲鲥苗种生产总量

2.4 对苗种销售的影响

美洲鲥苗种价格受疫情影响十分明显：往年苗种价格相对较稳定，特别是2018—2019年，一般3 ～5 cm规格的鱼种在3 ～5元/尾，基本维持在1元/kg的标准。但2020年受疫情影响，美洲鲥价格高开低走，价格持续急剧下跌：早期5月中旬的3 ～5 cm的苗种价格在4元/尾；6月中旬—7月初，该规格苗种价格只有1.8 ～2.0元/尾；而到了8—9月，规格为8 ～10 cm的苗种价格在1.0元/尾。

2.5 对苗种放养的影响

往年，国内美洲鲥养殖的投苗量每年大概在200万尾，主要集中在江苏地区，如常熟、镇江、常州、苏州、海安等地区，上海地区养殖20万 ～30万尾，约占全国的10%[20]。以上海地区为例，比较疫情前后美洲鲥放苗情况如下。

2.5.1 投苗量 2020年上海地区美洲鲥投苗量为35.2万尾，比2019年的30.25万尾略多（表2、图2），2020年上海地域的养殖量也约占国内的10%；

表2 2018—2020年上海地区美洲鲥的苗种放养量表 万尾

图2 上海地区美洲鲥苗种放养总量

2.5.2 投苗单位 2017—2019年上海美洲鲥养殖单位一般在10家左右[20]，2020年依然维持在10家，只是由原来的一家独大（金山亭林，放苗15万，约占上海地区的50%）出现了多极化，分别是金山枫泾19.0万尾、金山亭林7.0万尾、金山廊下5.0万尾和奉贤五四4.5万尾（表2），在上海地区，美洲鲥投苗量最多的区域是金山（24万尾），占上海投苗总量的68.2%，其次是奉贤（7万尾），占上海投苗总量的19.9%（图3）。

图3 上海地区苗种放养总量各区占比图

3 疫情防控对美洲鲥产业影响的成因分析

3.1 消费市场

疫情防控期间，美洲鲥消费市场持续低迷，需求量极低，主要是因为：第一，美洲鲥等特色鱼类价格相对较高，主要出现在高档饭店等，疫情管控后，饭店客流量急剧减少，疫情防控最严的时期，美洲鲥在饭店的消费基本趋于零；第二，美洲鲥的家庭烹饪较难，美洲鲥个体较大，市场规格在0.6 kg以上，一般以清蒸为主，家庭烹饪清蒸大鱼需要较大的锅，这样才能清蒸出好的味道，往往一条鱼要分成4次清蒸，但是美洲鲥味道最好的时间是冰鲜，不能冰冻，这样一来，美洲鲥家庭烹饪要求较高；另外，美洲鲥清蒸烹饪需要添加一些油脂，比如，猪板油等，一般家庭不会专门去制备这些油脂，导致家庭清蒸烹饪美洲鲥的味道一般。

3.2 成鱼销售

疫情防控期间，美洲鲥商品鱼价格急剧下降的原因有2个：第一是前述的市场需求量低；第二是美洲鲥成鱼成为商品鱼后，一定要在养殖的第3年夏季来临之前出售掉。一般美洲鲥工厂化养殖周期是18 ～24个月，4—5月份放苗，到第2年年底就有少量成鱼出售，到第3年春季全部成品鱼均需上市，否则由于美洲鲥特殊的生态习性——国内养殖的美洲鲥在第3年夏季的死亡率特别高，就算是残存的美洲鲥，鱼体消瘦，能成为商品鱼的比率极低。因此，在疫情防控稍有放松后，许多养殖户恐慌性抛售美洲鲥商品鱼，导致美洲鲥价格急速跌进成本价范围，仅有60 ～70元/kg。

夏季过后，到了秋季，国内美洲鲥稍有反弹，是因为经过夏季美洲鲥市场的阵痛，前一批的美洲鲥商品鱼或已出售、或已死亡，活下来的美洲鲥能成商品鱼的比率极低，新的美洲鲥成鱼达到商品规格（0.6 kg/尾以上）较少，因此美洲鲥市场价格得以回升到100 ～110元/kg。

3.3 苗种生产

疫情防疫期间，美洲鲥的苗种生产良好，苗种产量从2019年的205万尾上升到2020年的323.8万尾，增加了58.0%。主要原因有2个：一是美洲鲥繁育技术日趋成熟，美洲鲥苗种繁育量也在逐年提升，2017—2019年的苗种生产量分别为97万尾、126万尾和205万尾[20]；二是受到美洲鲥成鱼销售滞后，成鱼在养殖池内自行交配产卵，苗种生产单位获得了大量的受精卵，苗种繁育季节在5—6月份，这时国内交通和流通都得到基本恢复，苗种生产所需要的饵料、人工等都能有效地供给。因此，疫情防控对苗种生产既没有不利的影响，反而因疫情防控获得了更多的美洲鲥受精卵。

3.4 苗种销售

美洲鲥苗种持续下降的原因也有3个：第1个原因是前述苗种生产量大幅增加。第2个原因是由于商品鱼销售积压，占用了养殖池塘，苗池的面积被占用，投苗的意愿就比较低，另外商品鱼销售的问题，养殖资金没有及时回笼，养殖户的心理压力较大，导致美洲鲥养殖户放养苗种意愿不强烈。第3个原因是有些苗种生产单位虽然生产苗种较多，但没有及时出售，大量苗种积压，苗种培育密度高，水质极易恶化、容易产生病害，导致大量的大规格的鱼苗死亡，这些苗种生产者大量抛售苗种，使得苗种的价格雪上加霜。

3.5 苗种放养

受疫情影响美洲鲥商品鱼滞销，美洲鲥养殖户的养殖意愿和积极性不高，但是考虑到美洲鲥价格较低，同时很多苗种场开拓营销策略，如先送苗养殖、再收苗种款，导致苗种放养量有所上升。比如上海地区，2020年美洲鲥投放苗种的数量（35.2万尾）就比2019年（30.25万尾）略多。

4 对策和建议

4.1 引导消费市场、降低上市规格

目前美洲鲥销售运输方式主要有鲜活和冰鲜2种：鲜活销售的货源主要来自长三角地区的养殖户，如上海本地、江苏苏州、海安、常熟等地，销售规格偏小（0.6 ～0.75 kg/尾），活鱼销售价格较高，疫情之前的塘边价为在160 ～200元/kg[21]；冰鲜销售的货源主要来自湖北冰鲜批发，销售规格偏大（0.75 ～0.9 kg/尾），冰鲜销售价格较低，疫情之前的塘边价在80元/kg左右[21]。总体上来说，现在销售的美洲鲥规格较大，至少在0.6 kg/尾以上，养殖至这个规格最快需要18 ～20个月，但是在养殖14 ～17个月时，即养殖第2年的盛夏季节，美洲鲥半成鱼对高温适应性较差，病害频发，养殖缺氧事情也经常发生，造成美洲鲥第2年夏季的养殖成活率较低。

建议引导消费市场，让消费者接受小规格的美洲鲥成鱼，降低美洲鲥上市规格，比如0.35 ～0.40 kg/尾，这样可以在养殖第2年的春季开始销售，提前销售，缩短了养殖周期，避开了养殖第2年夏季成活率低的时段，也避免了第2次越冬，更避免了养殖第3年春季因美洲鲥成鱼性成熟后自行交配产卵导致的成活率低和鱼体品相差的问题，降低了养殖生产成本，提高养殖投入资金的周转率，提高养殖的效益。

4.2 创新营销模式、激活家庭烹饪

美洲鲥苗种投放量的逐增加导致了成鱼产量逐年增加：基于2018年和2019年的投苗量（分别为126万尾和205万尾）预测，2020年底至2021年初的商品鱼产量比2019年底至2020年初的商品鱼产量增加62.7%（这里还没有考虑美洲鲥养殖技术提升后成活率提高的因素），接下来，这些美洲鲥商品鱼将大量集中上市，基本在2020年10月份至2021年5月份出售完毕。虽然，现在美洲鲥商品鱼价格已有上升（2020年10月的塘边价110 ～120元/kg），但在随着美洲鲥商品鱼的大量上市，其价格不会有大幅上升。

美洲鲥营销模式主要有：通过鱼贩子市场中转（如：上海江杨路市场）、养殖单位直接与饭店、生鲜店签约直送（如：中洋公司与小南国、盒马生鲜等）、冰鲜网上销售（如：鱼大大App，淘宝店等）、节日冰鲜礼包销售等。销售的终端均以酒店、饭店、会所等客户为主导[21]。然而，虽然国内疫情管控效果好，但是酒店、饭店营业状况还没有完全得到恢复，美洲鲥饭店消费量还没有恢复到疫情前的时期。因此，在美洲鲥市场供过于求的情况下，建议开辟新的营销模式，激活家庭烹饪，打开家庭消费，采用规格为0.35 ～0.40 kg/尾的美洲鲥作为商品规格，价格在70 ～75元/kg，做成冰鲜包装的半成品冷链运输到超市和生鲜店销售，包装中配猪油和调料，让消费者买回后可直接清蒸烹饪，这样的营销模式在江苏有些地方已开始尝试，而且获得良好的效果。

另外，据往年调查，上海地区美洲鲥销售量占鲥鱼类销售市场的比例为10% ～30%，如果小规格美洲鲥成鱼价格降下来后（70 ～75元/kg）就可以与缅甸鲥鱼（价格为40元/kg）竞争，特别是现在受疫情影响缅甸鲥鱼进口受限的情况下，可以快速提升美洲鲥在国内鲥鱼市场占比。

4.3 研发高抗品种、转变养殖模式

美洲鲥自然生态习性耐高温能力差，特别是1龄多的亚成鱼，当水温超过30℃，就会影响其摄食，水温超过32℃，就可能面临死亡。在长三角地区的盛夏高温季节，水温时常会有长时间超过30℃，甚至超过32℃，这导致养殖户往往会抽取井水方法来维持水温，以缓解水体温度的变化带来的不利影响，降低了养殖风险。但井水养殖美洲鲥面临着以下问题：第一，浪费了宝贵的地下水资源，给地下水资源造成一定破坏；第二，井水养殖的美洲鲥商品鱼，存在重金属污染的风险；第三，由于地下水的水质特性，美洲鲥长期生活在井水中，存在一定的不适应性，美洲鲥井水养殖在夏秋季，死亡率高，有的养殖池死亡率达到60% ～70%。这些因素的存在，对长三角美洲鲥养殖业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因此，为了能改变这一现状，研究选育抗高温美洲鲥新品种，增强美洲鲥耐高温能力；同时，开发环境友好型的美洲鲥养殖新模式，通过全池遮盖遮阳膜的方式来适当降低池塘水温，实现美洲鲥养殖业可持续发展。

4.4 加强技术培训、引导绿色发展

美洲鲥养殖技术日趋成熟，但是养殖管理水平和对养殖技术的掌握程度参差不齐，经常有养殖户因操作不当造成美洲鲥大量死亡。另外还要引导养殖单位不要盲目扩大美洲鲥养殖规模：虽然技术成熟，但美洲鲥养殖要有特别强的责任心，养殖者稍有疏忽，就会犯错，造成重大损失。因此，要加强美洲鲥养殖技术的指导和培训，特别是养殖精细管理。同时，鼓励有条件的美洲鲥养殖企业进行绿色养殖，创建美洲鲥养殖绿色全产业链；有条件的地方可设立定向扶植资金，鼓励培植美洲鲥绿色品牌。

5 结语

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美洲鲥全产业链的各阶段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其中影响最严重的是消费市场。疫情最严重的春季，受到交通管控和饭店歇业等影响，中国美洲鲥消费受到严重打击，美洲鲥销售量大幅萎缩，销售价格断崖式下跌，价格从200 ～280元/kg跌到70 ～75元/kg，成品鱼大量积压，积压的成品鱼发生次生问题，出现大量死亡；疫情缓解后，美洲鲥市场虽有所转好、价格有所回升（110 ～120元/kg），但随着新的商品鱼的大量上市，价格不会有大幅回升，美洲鲥产业形势依然严峻。因此，建议行业管理部门、研究及推广机构和养殖企业（户）积极行动起来，一起克服困难，平稳渡过疫情期：引导消费市场、降低上市规格；创新营销模式、激活家庭烹饪；研发高抗品种、转变养殖模式；加强技术培训、引导绿色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