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延武
诗人北岛曾经说:“诗人应该通过作品建立自己的世界,这是一个真诚独特的世界,正直的世界,正义和人性的世界。”是的,在这样一个渐渐失去信仰、失去敬畏的时代,诗人更多地担起了重塑信仰的使命。他们通过一首首真诚的诗与歌,构筑起一座座信仰的城堡,这城堡的塔尖是他们对于人类命运的关怀。而在诸多诗人中,有一位诗人,她的诗歌作品闪耀着独具的光芒与质感,在诗歌的百花园中绽放异彩。这便是本文所要谈及的孙晓娅,她的作品浸润着神性与纯净,彻悟与智慧,虔诚与悲悯,温暖与柔韧,犹如诸神播撒在人间的音乐,缪斯神殿里传出的圣歌。接下来,本文将通过对诗人“仰视”与“俯视”双重视角写作的阐释,帮助读者一窥其诗歌的独特魅力。
仰视,是诗人写作的一个独特视角。其实,在不少诗人的诗作中,我们也经常看到“仰视”视角的表達。孙晓娅的诗作迥异于其他诗人的地方在于,她不是借助“仰视”的外在形式来表达,而恰恰是在诗作情感迸发、思绪涌动处,让人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人的渺小、神明的伟大、空间的辽阔、时间的悠远,进而不自觉地使人进入一种仰视的状态。所以,纵观诗人的作品,直接写出“仰视”字样的地方很少,直接外显的空间的高下也极少。其中为数不多的一处是《悬空不疑》一诗,“河流安详时天空是澄明的/断壁环绕/等待人类写上风月的情绪/杀戮与慈悲/随瀑布飞溅一仞千丈”。在诗人笔下,空间上的“天空”,在我们读来,是辽远、阔达、无限智慧与包容的象征,它静默地观照与包容人类的一切。“一仞千丈”更是形成空间上的拉伸,让人读来,更觉出人类处于其间的微小,进而不自觉地对于人世之外的空间与物产生敬畏之心。
产生这种明明无一字言“仰视”,却仿佛处处有“仰望”之姿的原因就在于诗作中流动的敬畏之心,虔敬之意。而这种敬畏,源自诗人对远古祖先的追溯,对遥远神灵与人类共生的向往。正如这样的诗句,“推开窗/晨曦迢遥/我从远古中来——”(《推开窗》),时间上的“晨曦”与空间的“迢遥”搭配,时空一下子打开,诗人推开的不止是现实的“窗”,更是一条与“远古”时空相连的通道,而“远古”的字样,一下子使人坠入遥远与朴素的想象,想象远古的祖先与血脉,农耕文明的简素与朴实的信仰。
如果说,仰视是诗人对于人所未知空间与事物的虔诚信仰与敬畏,那么俯视则是诗人以神之名,给予众生的关怀与悲悯。在诗人的作品中,经常能看到精灵的影子,他们承载着众生的祈愿,背负着苍生的哀苦与忧欢,一如这样的诗句:“萤火虫是行愿者内视的眼睛/精灵从不知停歇/为天下苍生祈愿微光”(《禅茶》),“神秘的生灵,从来/不为自己悲忧/只为众生流泪”(《你听到我的呼唤了吗》)。诗人以精灵之眼、之身、之心俯视众生,悲悯着人间的疾苦,同时也揭露着人类无休止的欲念、追逐名利的痴愚、无端的争执与猜忌、浮躁不安的灵魂。
而之所以诗人看到的众相与一般尘世中人所见不同,正是由于诗人抽离尘世后俯视的高度,以及超凡脱俗后的对人世冷静客观的评判与省察。就像“古老的山茶树安坐于土坡上/像慈悲安宁的老婆婆/静静瞭望远方并不遥远的柴门/月光穿透灯盏里氤氲的水雾/荒山上走来灵魂认领者”,只有诗人内心宁静如斯,诗句才如斯宁静,而在这宁静中,才会看到人生众相,看到灵魂的认领者。
诗作写至此,已见其深沉与胸怀,然而,诗人的寄托又不仅仅止于如此。之所以说诗人的诗歌是缪斯的歌唱,诸神遗留在人间的圣乐,正是因为诗人的俯察,不只是对世人的祈愿与观照、对人类冷静的批判与省察,更怀抱着神之为神的救赎力量。
综上所述,我们不妨这样总结:不论是仰视,还是俯视,其实最根底的是诗人之心,诗人之情。敬畏、虔诚,抑或对众生的省察、引导,皆是诗人人格、智慧、情思的折射。就像诗人所说的:“我们多久没有自问:人类在自然和宇宙中处于什么地位;什么是感恩、为什么要感恩;该如何在浮躁的现实中理解刹那即永恒、微小即宏大、持善即拯救、仁爱即怀抱天下。”这是诗人在诗作中呈现给我们每个人的反思,也是诗人反思后的答卷。